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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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家驅魔師學院招生簡章

中國國家驅魔師高等教育學院是一所公辦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以培養高素質的驅魔師、降妖設備師為己任,下設多個專業,涵蓋以下:資源與信息(驅魔學本土文化方向)、國際資源與信息(驅魔學非本土文化方向)、環境工程(風水學)、理論與應用材料學(降妖理論)、生物信息學(妖族研究)、工業工程(法寶工藝製作)、自動化(自動化收妖)、建築學(法陣與陷阱研究)、歷史(驅魔史學)、醫藥學(煉丹)、電子通訊(電子驅魔學)、分析學(靈異現象分析)等四十餘學科。

報考條件:16—24歲的人族、妖族中國籍考生,三代直系親屬曾擔任驅魔委員會登記在冊驅魔師,或通過第八次人口普查篩查后,擁有天地脈溝通資質並登記在冊的應屆考生。

另:本學院下設留學生部,詳情請諮詢招生辦公室主任:軒何志老師。

招生電話:400-521-521

高考查分那天早上,江鴻炸成了天際最燦爛的一朵煙花。

「我居然過了一本線!哈哈哈哈哈!我過了一本!媽!爸!我要上一本了——!媽!快去廟裏還願啊!」

江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高出了錄取線14分!足足14分!江鴻激動得光着腳就往外跑,衝出家門外,找到正在小區里打麻將的媽,江母則嚇了一跳,胡了個杠上開花,簡直是雙喜臨門。

母子二人急急忙忙打了車,江母先去廟裏還願,再一起往江父的單位趕,江父聽到消息后,當場會也不開了,開了瓶香檳,崩掉了天花板上的燈泡。一家三口彈冠相慶,像瘋子一般抱頭痛哭,喜極而泣,又急急忙忙分頭去通知親朋好友,預訂慶祝酒席。

江鴻把自己查分的頁面看了又看,有種終於完成任務的釋懷感。

人生十八年,這一刻令他真切感受到無比地輕鬆,過往宣告一段落,即將打開新的篇章。

他從小生長在不缺愛|的家庭里,是個幸福的小孩兒,父母與爺爺奶奶朝他傾注了海量的關懷,懵懵懂懂的小江鴻從上託兒所的那天起,吃穿用度就一律不缺。

他也懂事並可愛,而因他的到來,父親的事業更有了突飛猛進的起色,成為了一名小有成就的地區小老闆。他從小興趣寬泛,看見好玩的都想學想嘗試,父母也樂得讓他去逐一品嘗這個豐富廣袤世界的樂趣,於是樂器、運動、書籍……江鴻樣樣都學了些,卻又無一項精通。

沒關係,重在體驗嘛。父母如此安慰自己。江鴻也樂觀曠達,每天打打籃球,玩玩遊戲,小學畢業,江鴻懂事而爭氣,考上了重點中學,成績一直不好不壞,排在班級中游,偶爾因為沉迷遊戲而下滑到墊底,爸媽也很看得開,沒有過多責備。

營養充足的江鴻長到了「接近」一米八,十分帥氣,性格陽光,和誰都聊得來。但社會的毒打不會因為臉好看就下手輕,第一輪毒打在他十七歲時準時來到——作為一個愛玩且樂天的白羊座,江鴻直到上高三接受班主任的輪番轟炸,才開始後知後覺地慌了神,然而為時已晚,且天賦有限,絞盡腦汁,他也只能堪堪摸到一本錄取線的邊緣。江鴻的爸媽倒是很相信命,一切天註定,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當然,在兒子面前不能這麼說,江父的解釋是:「學習是自己的事,也是一生的事,盡人事聽天命就行,以後回家接爸爸的公司也可以的,不會當保安的,不要有太大壓力。」

比起被捲成一塊煎餅果子,江父更寧願兒子有快樂的人生。

於是無憂無慮的江鴻一邊接受父親的開導,一邊又被班主任反覆鞭笞,時常覺得精神分裂,最後在這隱隱的焦慮感驅使之下,痛下決心,還是發憤圖強了整個高三學年,終於得到了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全家人飽餐一頓后,開始為江鴻準備填報志願。最後根據廟裏老法師先前的推薦,以及算命得出的結果,在幾家學校里,為兒子選擇了西北科大的機械電子工程專業,理由是家裏開了一家小公司,兒子學這個專業正好對口,可以回來繼承家業。

「這個學校很好,」江父說,「是一所國家重點扶持的大學,校園在秦嶺風景區裏邊,今年機械類專業還特地降了分。」

「好,好。」江鴻對專業沒有太多意見,從小他就喜歡車輛、機械感十足的玩具,本來今年已作好了復讀的打算,沒想到一次通過了!

江鴻當晚輾轉反側,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自己這個學渣,居然比一本線足足高出了14分!

他已開始期待起大學生活了。

「對了,」江父臨睡前又問,「你的同桌考了多少分?」

江鴻笑着答道:「哦,他上北大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父子倆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面前沉默了幾秒,但很快就再次恢復了笑容——人生總要知足常樂嘛,要和自己比,江鴻看得很開,他已經做到最好,目前對自己很滿意了。

江鴻想到父親承諾過,如果考上一本就給他買一輛車,這樣就可以自駕到處去玩。大學啊!大學!全新的生活即將開始,想到這個,他就憧憬得睡不着。

兩個月的暑假眨眼過去,江鴻如願以償地收到了西北科大的錄取通知書。父母給了他一筆錢,用以購置開始新生活所必需的衣服、生活用品,江鴻穿了一身很潮的板仔褲,拖着行李箱,被父親送到了機場。

美中不足的是,學校在錄取通知書中附上了入學須知與軍訓日程,特地叮囑:第一年新生入學,強烈不建議家長送學。

「我可以的。」江鴻雖然從小生長在不缺吃穿的家庭,卻也能做到基本自立,洗幾件衣服、入住個寢室,大可以自行操作。

「去了一定要和寢室搞好關係,」江父與江母千叮嚀萬囑咐,「學校不是家裏,老師也不是爸媽,不會寵着你。」

「知道啦。」江鴻親了下母親,又與父親擁抱,向雙親揮手,過安檢,登機,飛向了他新生活的目的地——西安市。

江鴻望向飛機舷窗外的景色,想起了自己十八年的人生,並為即將抵達的未來而生出了小緊張與興奮。降落時,機場外停著一輛考斯特,車身上貼著「歡迎西北科技大學新生入學」的字樣。

「是新生嗎?」開車的人是個身穿西服、精神很好的老太太,朝江鴻問道。

「對對。」江鴻放了行李,老太太又說:「我看看錄取通知書?」

江鴻與她核對了錄取通知書,來前他在網站上填了一份申請表,包括是否需要接機、住宿與室友要求、飲食忌口等十分詳細的選項,不得不說這個大學實在太人性化了,讓新生簡直如沐春風。

「上車隨便坐吧。」老太太隨口道。

江鴻剛上車,考斯特就關了車門,開車走了。

「啊?只有我一個人嗎?」江鴻說。

「對呀,」老太太笑吟吟地說,「今天只有你要接送。」

「這一屆有多少人?」江鴻只覺她太辛苦了,完全可以多等幾個航班再一次拉過去吧。

「兩百多人?」老太太說,「記不得嘍。」

「才這麼點嗎?!」江鴻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要問校長他們。」老太太甩了個大彎,江鴻整個人貼在了車窗上。

「哎呀您……」江鴻本想說「您慢點」,然而看那老太太開車的架勢,一路風馳電掣,瞬間只覺得保命要緊,火速系好了安全帶。

學生貴精不貴多嘛——江鴻如此安慰自己,但兩百多人也太少了,連一個系的新生人數都不夠,怎麼也不像個重點本科學校的排場。

但很快,江鴻就被初秋秦嶺絕美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考斯特開上了前往臨潼的高速,穿過綿延的丘陵后拐下高速出口,進入盤山公路,一道玉帶般的靛青色河流在山谷中蜿蜒,車窗兩側則是漫山遍野的銀杏與楓林,其中夾雜着松柏,金黃色、淡紅色與青色混合在一起,天空則如水洗過的藍,河水彷彿從地面流向山谷盡頭的天際。

就像電腦桌面一般,景色實在太美了!江鴻不自覺地讚歎道。

等等,這景色怎麼還有點高斯模糊?

江鴻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卻忽然意識到老太太把考斯特開出了一道殘影……

「阿姨,奶奶!」江鴻緊緊抓着座椅靠背,大喊道,「您超速了啊!」

「沒有沒有——」老太太悠閑地說,「這是正常現象,每次進山都會有的。」

江鴻:「???」

突然間車窗外的景色又恢復鬱鬱蔥蔥的秦嶺森林,模糊的景觀又剎那間消失了。

江鴻莫名其妙,只見他們的車拐上一個岔路口,猶如動畫片千與千尋中,通往秘境的道路,路邊兩側出現了一排整整齊齊的石敢當,緊接着是龍、鳳凰、麒麟以及奇形怪狀的動物雕塑。

「哇,這是什麼?」江鴻自言自語道。

夕陽照進森林裏,將林中萬物染成了紫紅色,江鴻看來看去,又覺得眼前一花,前方道路兩側的櫸樹,怎麼好像在往兩邊讓開?!

他定了定神,撓撓頭,樹林彷彿又恢復了原狀。

整條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天漸漸黑了下來,氣氛簡直是說不出地詭異。

「這這這……」江鴻抓着椅背,心裏有點兒發毛,「咱們還沒到嗎,阿姨。」

「馬上到啦,馬上!」那老太太說。

天色漸黑,考斯特打開車燈,兩道慘白的燈光唰地照了出去。

江鴻瞬間背脊汗毛倒豎,彷彿自己進了個恐怖片!

他打開手機,發現已經沒信號了。

緊接着,考斯特一個漂移,老太太將方向盤一把打死,同時開車門。

「到啦!」老太太說,「祝你入學愉快!」

江鴻:「……」

江鴻險些被甩出去,屁滾尿流地下了車,發現自己站在一塊巨大的石碑前,石碑上寫着「中國蒼穹大學」。

一旁以微不可察的小字,歪歪扭扭地刻了:西北科技大學。

江鴻左右看看,石碑前一條路,通往遠處的鐵門。

「等等!」江鴻正要轉頭,送他來的考斯特已經開走了。

一抹殘陽如血,照在石碑上,金字熠熠生輝,四面八方簇擁著詭異的櫸樹,櫸樹下一條道通往黑暗的未知,在那黑暗中,彷彿有無數扭曲的鬼魂潛伏,正張牙舞爪,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

在這短短的半天裏,江鴻的心理經歷了從興奮到緊張,到擔憂,再到慌張,接着是戰慄,最後是恐懼的整個過程。

三秒后,江鴻大喊道:「有人嗎——?!這是什麼鬼地方啊啊啊啊——!」

夕陽已完全沉下去了,叢山的影子覆上秦嶺山腳下的森林,只剩下一點點微弱的天光,路上沒有路燈。

江鴻整個人都要炸了,喊了幾聲,然而並沒有人回應,站在路邊也不是辦法,他拖上行李箱,朝唯一的小路上走。

「有人嗎?!」江鴻開始後悔自己填報了這個大學了,他想拍照,奈何閃光燈一開,四周景色更嚇人了,他戰戰兢兢地一路往前,並東張西望,手機不僅沒信號,還快沒電了。

前方傳來鐵門碰撞的聲響,有人!

江鴻猶如得救了一般,飛也似的朝前衝去,喊道:「這裏有人,這裏有人!」

到得近前,卻看見山風陣陣,吹着樹枝,不時敲在一個鐵門上,那景象更令人毛骨悚然。

江鴻壯著膽,推了下鐵門,門發出生鏽的「吱呀」一聲,門后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四下逃竄。

不遠不近之處,「滴答」「滴答」的滴水聲不知從什麼時候響了起來,江鴻走進鐵門內,面前則是一排破舊的廠房,廠房盡頭側牆上,釘著一盞白熾燈,燈泡一閃一閃。

江鴻:「……」

江鴻就像進了一個山村兇殺恐怖片的片場,死死攥緊了手機,他開始後悔當初沒有買三星而是要了蘋果,否則現在還可以當個投彈兵。

「有人嗎……」江鴻的聲音不自覺地小了些,帶着恐懼與哀求。

他轉過側牆,面前則是一個空曠的黑暗操場,遠處幾棟藏身於黑暗中的房屋,沒有燈火。山裏晝夜溫差極大,太陽一下山,登時冷了下來,陰風陣陣,讓江鴻直發抖。

那是什麼?是什麼來着?江鴻靠近些許,是墓碑嗎?是墓碑!

操場上一排排的石碑,江鴻不敢再走近了,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啊?!

他終於忍無可忍了,喊道:「有人嗎——我要回家——!!」

他拿着手機開了照明模式,聽見「嗚嗚」的風聲,很遠的地方,又有隱隱約約的歌聲,是費玉清的《我要為你歌唱》,然而這留聲機般的歌聲搭配費玉清的嗓音,怎麼聽怎麼瘮人。

「……我若是失去了你……就像那風雨里滴玫瑰……」

那那那……那裏應該有人吧……

江鴻沿小路走出操場的一刻,他彷彿覺得有什麼在摸自己的後頸。

「哇啊——!」江鴻馬上回頭,發現背後站着個人。

「啊啊啊——」江鴻狂叫起來,手機電量用盡,滅了。

江鴻拖着行李箱,開始狂奔起來,倏然間一頭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人馬上鎖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進自己懷裏。

江鴻頓時魂飛魄散,還被人抱了一下!

「啊——!」

「等等!」

「你是誰?!」

「你幹什麼?!」

江鴻崩潰地大吼道。

「站住!冷靜!是我!」那是個男生,他朝江鴻喝道。

江鴻轉身要跑,男生一把驀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的手掌是溫熱的,江鴻終於沒那麼害怕了。

「是你。」男生低聲道,見江鴻沒有再跑,便自然而然地放開了他的手。

江鴻呼哧呼哧地喘氣,擺擺手,剛才那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的心跳突破了兩百。喘了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面前這人,只見對方穿着深色的運動褲、一件黑色修身的長袖T恤,身材修長而肩膀寬闊,頭髮略有點長,半遮住了眉,是以在樹林里沒辨認出來。

「這是……什麼地方?」江鴻上氣不接下氣說,「真的是學校嗎?怎麼還有墳地?」

男生:「……」

男生低頭看他,江鴻總算回過神來了,轉頭打量四周,男生示意他跟自己來,帶他走到有光的地方。

月亮升起來了,月照中天,操場在月光下呈現出另一個模樣。

江鴻看清了那男生的臉,他的皮膚很好,頭髮帶着輕微的自然卷,五官精緻,眉毛濃黑,鼻樑高挺,身上有種冷淡卻令人想親近的氣質。

「你說的是這個?」男生示意他看。

「啊……」江鴻轉頭,面朝操場,這下他看清楚了,操場中央是被分割出的花田,每一塊花田裏種著藍白色的小花,旁邊豎着一塊塊木牌,字跡看不清楚,但想必是劃分了班級歸屬。

今晚是個滿月夜,月光之下,花朵猶如也在散發熒光一般,螢火蟲飛來飛去,實在是太美了!

「哦是花圃啊,」江鴻說,「把我給嚇的……」

江鴻有點尷尬,朝那男生笑了起來。

「你叫江鴻。」男生說。

「你怎麼知道?」江鴻吃了一驚,沒想到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竟會在此時此刻叫出自己的名字。

男生說:「我叫陸修,記住我的名字,陸修。我是你的學長,來接你的。」

「原來我沒跑錯地方。」江鴻心有餘悸地說,並快活地笑了幾聲。陸修卻沒有笑,眼神帶着無奈盯着他看,江鴻想與他握個手卻覺得太正式了,擁抱卻更奇怪,最後拍了下他的手臂。

月光灑下來后,這所學校彷彿變了個模樣,廠房、操場、廣闊的花圃、甚至樹林,都彷彿在發着光,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溫柔的光里。風輕輕地吹着,他們站在花田盡頭,陸修以手指輕微撥了下自己的額發,再看江鴻,發現江鴻還在打量他,兩人視線一碰,江鴻被四周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轉過頭去看着花田。

「今晚的月色很好。」陸修道。

江鴻情不自禁地說:「風也吹得人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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