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遠山熒光（全書完）

330

當夜，眾人卻都沒有睡意，聚在離宮商議下一步怎麼辦。

王后挂念著父候和龍子西，自是也來了。

申候先介紹了赴會一節，說到龍子西憑武功為王后拒絕了婚事，眾人都喜。

王后也是深情地看了龍子西一眼。

接着，又說到褒姒自殺，眾人都是一楞。

龍子西道：

「對了，她還給兄弟我留了一封信。」

說着，將小包裹取出，打開，原來是那件坎肩，坎肩裏面夾着一封信。

龍子西把信展開，輕輕念道：

「哥哥在上，請恕姒兒出此下策。

「本來，伯服已死，姒兒萬念俱灰，姒兒又親手殺了夫君幽王，此心何其痛也！

「姒兒原擬於驪山便隨幽王於地下，卻是想到，姒兒若是當時就死，老戎主必惱羞成怒，又要對眾人不利。

「故，姒兒暫且隱忍，且遂他之願，以解累卵之危。

「今姒兒雖然受辱，知哥哥諸人均平安無事，更無牽掛矣。

「想姒兒一生，雖則短暫，卻未虛度，大仇得報，更無所憾，唯功過是非但憑後人評說耳。

「今姒兒唯有一死以了孽緣。

「所有諸人之恩，但願來世可報之於萬一。

「珍重珍重！」

龍子西讀到一半，便已淚流滿面。

眾人聽畢，無不垂淚。

連申候也是眼含熱淚，頻頻搖頭：

「罷了！世人只知褒姒是惑君誤國的禍水，誰知諸多曲折，其內心只恁地凄苦？正所謂千秋功罪，誰與評說？」

眾人想着褒姒諸事，沉默了良久。

龍子西把眼淚擦了擦：

「姒兒如此結局，也是好事，否則不知還要經受多少苦難。我們不說她了，且說下步該當如何？」

申候道：

「寡人觀今日情勢，雖然王后之事暫且作罷，但戎人必不肯退兵，只怕要挾持新君，久居中原，須早做打算！」

王后道：

「如今，只有密召諸侯，合力討之。」

祭瓊道：

「正該如此。且事不宜遲。」

折虎也道：

「近日百姓多有怨言，說是候爺引狼入室，弒君犯上。須得迅速平滅戎患，早日擁立新君，以安天下。」

申候其實早已有了這個心思，見眾人均無疑義，便下了決心：

「如此，便密約晉候、衛候和秦君，再把鄭伯友死難之事告知鄭世子，鄭世子必起兵為父報仇。

「有此四路兵馬，寡人再起兵響應，何懼戎兵！」

此後，四路兵來，得申候為內應，終於擊敗戎兵，將戎兵趕回了大漠。

諸侯將宜臼自申國接來，立其為君，是為周平王。

平王與眾臣商議，眼見鎬京破敗不堪，又離著戎狄太近，便又遷都洛邑，開始了新的一朝，史稱東周。

自此西周滅亡。

331

卻說大事既定，龍子西便生了再次隱退之念。

這一日，領着卓爾美和兩個孩子來向王后辭行。

王后聽了一驚，沉吟半晌，輕嘆一氣，道：

「我已與平王議過，擬賜你伯爵，任你為大將軍。唉，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這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也罷，一入候門，身不由己，何如闖蕩江湖快意！只不知，兄弟要去哪裏？」

龍子西道：

「小弟準備還是回到北嶽山那個老屋。離此也不算太遠，王后但有所召，小弟自是快馬而來便了。」

王後點點頭，滿臉遺憾。

見芝蘭在側，便看了看芝蘭，拉起她的手：

「小美人，你喜歡太子么？」

其實此時太子已經繼位稱王，王后仍以太子稱之，自是按照芝蘭的固有印象說話，想聽聽芝蘭的真實想法。

那芝蘭已經十一歲，許多事情自也懂得。

聽了王后的問話，使勁點了點頭，隨後又羞澀地低下了頭。

王后對龍子西和卓爾美一笑：

「我看平王也甚是喜歡芝蘭。我意便請平王娶芝蘭為妻，作個王后，兩位意下如何？」

龍子西一楞，看了看卓爾美。

卓爾美道：

「女大嫁人，能得王后和吾王垂青，是她的造化，小妹豈敢不允？只是他們兩個才過十歲，不知夫君之意若何？」

龍子西其實不願意女兒嫁給天子。

經歷了公主和褒姒之事，知道作了王后，雖然風光無限，卻是另有苦楚，說不定還有性命之憂。

但見此事由王后提起，又見芝蘭也自願意，便也點了點頭：

「既然王後有旨，夫人和芝蘭也同意，便按王后旨意定了此事便了，只是他們尚小，可過幾年再完婚！」

王后大喜：

「正是如此。既然這樣，你這泰山老岳丈可得晚走幾日！」

不日，平王下旨，娶芝蘭為妻，封為王后。

只是兩人年幼，暫不完婚，芝蘭只在王後宮中居住。

說不盡眾官相賀，又鬧了幾日，龍子西只是不甚歡喜。

平王又下旨封龍子西為北嶽公，本想賜一塊封地，卻是龍子西再三推辭，只受封號，不領俸祿，也不要封地，平王只得應允，卻賞了好些錢財。

龍子西推辭不過，只有受了。

這些事已過，龍子西再無牽掛，又來辭行。

王後知已無法挽留，便設宴為龍子西一家三人送行。

當下依依惜別，芝蘭和卓爾美再三擁別，少不得流了不少眼淚。

折虎、祭瓊、「五行俠」四位和方家兄弟聽說龍子西要走，也都來送行。

想到離別在即，眾人都不甚喜，更有幾人也萌生了退隱之念。

332

龍子西辭了眾人，套了兩輛馬車，帶着小威，拉了些應用之物，和卓爾美兩人騎上馬往北嶽山而來。

這一日，行到一地，卻也有一座大山。

問了當地人，卻是喚作錢來山。

見天色將晚，龍子西道：

「夫人你看，這山只恁地雄偉，又涼爽宜人，更有一樣，名字甚是吉利。我們何不在山腳下宿營一晚，明日也可登山一覽。」

卓爾美聽了笑道：

「我在老家的時候宿營再尋常不過，自從嫁了你，哪還有這種事？便是如此最好！」

小威聽說宿營，也十分興奮。

當下兩人卸了馬車，以馬車為基礎搭了兩座帳篷。

吃了晚飯，讓小威在一個帳篷中休息，龍子西和卓爾美趴在另一個帳篷之中，把那帳篷扒個大縫，望着山上，說着閑話。

突然，卓爾美捅了下龍子西：

「夫君你看，那是什麼？」

龍子西順着卓爾美指的方向一望，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笑道：

「夫人又來消遣我，哪有什麼呀？」

卓爾美道：

「夫君仔細看，怎麼沒有東西？」

龍子西翻身坐起，把帳篷縫扒得更大了些，仔細觀看。

果然見那山頭之上，似有光亮，只是閃爍不定，又離著甚遠，不仔細看很難注意到。

龍子西道：

「或許是狼的眼睛？」

卓爾美道：

「我看不是狼的眼睛。我已經注意很久了，那亮光一直沒有移動，怎麼會是狼的眼睛呢？」

龍子西道：

「為夫想起來了，以前曾聽人說，此山上有種熒石，會發光，便似那夜明珠一般，莫非這便是那熒石？」

卓爾美笑道：

「對了，夫君可不許耍賴，夫君曾答應我要給我采一顆更大更亮的珠子。如果真是熒石，夫君會去給我采嗎?」

龍子西把卓爾美輕擁在懷裏，學着那幽王的口氣：

「美人，為夫怎麼會耍賴呢。明天為夫便登山，無論如何也給美人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