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三笑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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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龍子西一行催馬而行，不多時，遠處又殺來一隊人馬。

當先一將，手提大刀，馬鐙邊掛着一顆人頭，一會兒便來到近前。

龍子西定睛細看，見那將一身披掛，三十餘數年紀，滿臉鬍鬚，卻認得，原來是孛丁太子。

那孛丁太子也認出是龍子西，大聲叫道：

「尹球已經被我所殺，只是尋不見幽王，爾等可知昏君何在？」

龍子西仔細一看，掛着的人頭果然是尹球。

龍子西把馬往前帶了一帶，用身子遮住褒姒：

「原來是太子殿下！我等也在尋找昏君，聽說他往南去了！」

那孛丁一楞：

「既是往南，爾等何故向北？」

龍子西道：

「我等已經尋着王后，準備將王后先送往驪山暫避！」

孛丁聽說王后在此，心中一動。

見龍子西身後馬上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雖然風塵僕僕，卻難掩俏麗，依稀便是當年的公主，想起當年比武招親之事，不禁心中感慨萬千。

孛丁太子沖王后一抱拳：

「請恕在下不能全禮！小將先去尋那昏君，隨後再到驪山給娘娘請安！」

說完，手一揮，領着人馬往南而去。

龍子西眾人待孛丁太子大隊人馬過去，不敢耽擱，催馬繼續往驪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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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幽王見虢石父戰死，戎兵一擁進城，急忙帶着尹球、楊朴等人與褒姒乘着幾輛馬車出了北門逃往驪山。

那伯服被一個奶媽抱着，卻在另一輛車上。

才出了宮門不久，卻遇到一小隊戎兵。

尹球、楊朴領着一班武士拚命抵擋，幽王得以脫身，隻身逃往驪山，卻把褒姒和伯服等人丟下。

眾武士奮力殺退戎兵，救了褒姒，卻尋不見伯服。

尹球本想也去驪山，卻見到處都是戎兵，眼見周朝大勢已去，心念一動，便轉了主意，要把褒姒獻給戎主以求自保，便帶着褒姒殺出了城。

尋思先尋個安全的地方再說，沒想到遇上了龍子西眾人，褒姒被搶走、楊朴身負重傷不說，自己慌忙逃走，又遇上了孛丁，竟為孛丁所殺。

這一個大奸賊，與龍子西和王后明爭暗鬥了十幾年，到底得了個身首異處的結果。

且說幽王隻身逃往驪山，路上遇到了一個忠臣，官拜司徒，便是那勸諫幽王險些丟官的鄭伯友。

那鄭伯友領着千餘人馬，護著幽王上了驪山，在離宮暫時棲身。

幽王命人再次到烽火台舉火，卻是依然不見兵來，只急得無法。

驚魂甫定，早有人來報，說山下旌旗遮日，那老戎主率領大隊人馬就要攻上山來。

幽王早已失魂落魄，沒有一點兒主意，只在心中大悔，嗟嘆不止。

那鄭伯友卻是既有勇力，又有些謀略，對幽王道：

「待為臣略施小計，救陛下便了。」

當下讓士兵就離宮前放起一把火來，領着兵將護著幽王卻開了後門衝出。

那鄭伯友手持長予，在前開路。

行不多時，遇到一隊戎兵攔路。

鄭伯友咬牙大怒，上前接戰，不數合一予將敵將刺死，殺散戎兵。

約行半里，背後喊聲又起，卻是孛丁太子引兵追來。

本來，孛丁太子聽龍子西說幽王南逃，信以為真，自領兵向南追來。

路上卻遇到另一路先鋒滿也速，才知幽王逃往驪山，便轉而與滿也速又追至驪山。

那孛丁見前有老戎主攻山，便與滿也速領着人馬從後邊包抄，果然撞著幽王一夥。

那孛丁見鄭伯友十分驍勇，攔住戎兵，一時不能突破。

怕幽王逃遠，命士兵一齊放箭，可憐鄭伯友死於亂箭之下。

那邊滿也速早把幽王車仗擄住。

眾戎兵從車中扯出幽王。

滿也速也不說話，怪叫一聲，大刀揮下，真往幽王頭頂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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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見一支長槍斜刺里刺來，把滿也速的大刀向上一挑。

那滿也速也是一員勇將，力大無比，見自己的刀被那槍一挑，險些脫手，自是大吃一驚。

定睛細看，一將端坐馬上，一部絡腮鬍子，雙眼炯炯有神。

後邊跟着二十幾人，更有兩個婦人在內。

救了幽王那將正是龍子西。

不必說，後邊諸人便是王后、褒姒、金、木、水、火四俠、祭瓊、方家兄弟及一班勇士。

原來，龍子西一行奔至離驪山不遠，見到大隊戎兵圍住前山，便也轉到山後。

行不多時遇着方家兄弟，兩下便合在一處，衝上山來。

早看見鄭伯友死於亂箭之下，卻無法救得，便直奔幽王車仗，正好趕上滿也速欲殺幽王，龍子西便挺槍相救，終於救了幽王一命。

此時，申候、老戎主均已領兵殺到，見了此情此景，都是楞住。

申候望着幽王，見其頭髮不整，衣衫破爛，滿臉驚恐，不由心中大痛，叫道：

「陛下勿憂！老臣在此！」

那老戎主回頭問了孛丁幾句什麼，顯是在問是誰救了幽王，那孛丁小聲做了回答。

老戎主沖申候把眼一瞪：

「怎麼，候爺如今又要反悔不成？」

申候一抱拳：

「老戎主，非是寡人反悔。寡人之意原也只在清除奸臣，讓幽王回歸正道，卻是不敢行那弒君之事。如今，幽王已知悔悟，還請老戎主就此罷手，所應允之事絕不敢有誤！」

幽王聽了此言，連聲道：

「正是，正是。朕已知錯，一切均依老泰山之意便是。」

那老戎主手捻鬍鬚，不理幽王，卻打量著王后和褒姒，看了多時，嘿嘿一笑：

「若要讓老夫罷手卻也不難。這兩個婦人……嘿嘿！」

眾人都明白那老戎主是想要王后和褒姒。

申候一楞，若是王后和褒姒給了老戎主，當真是國之大恥。

但眼見若不答應，幽王必是難逃一死。

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龍子西見狀大聲喝道：

「呔！眾位聽真！

「在下乃一介草民，當年幽王對草民有恩，我曾答應於他，必要報他當年恩情。

「王後於我更是恩重如山！

「這個褒姒，卻是在下的至親妹妹。

「今日有欲對三人不利者，便來試在下大槍！」

說完，大槍一橫，緊緊盯着老戎主。

心中打定主意，萬一戎兵用強，只有突施襲擊，抓住老戎主。

那老戎主見龍子西威風凜凜，毫不畏懼，又是一楞，回頭又跟孛丁說着什麼。

孛丁太子點點頭，回頭沖士兵叫了一聲：

「弓箭準備！」

弓箭手便張弓搭劍，對準龍子西眾人。

原來，那孛丁知道龍子西武功高強，這麼近的距離暴起攻擊老戎主怕是無人能擋，即便弓箭齊射也未必傷得了他，所以暗中提醒老戎主多加註意，卻是虛張聲勢，讓士兵把弓箭對準龍子西。

龍子西身後諸人一見，也是兵刃在手，怒目而視，只待廝殺。

申候急忙叫道：

「休要放箭！且容商議！」

此時，龍子西心中早已轉了幾轉。

暗想，憑自己的武功，突施襲擊，自是有把握抓住老戎主，只是一旦箭發，王后諸人也必然不免。

又想，如此，戎兵必然與申候化友為敵，轉攻申候，只怕申候也難逃一死。

卻是如何是好？

一時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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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不可開交之際，忽見褒姒拍馬而出，對老戎主道：

「請問老戎主，我那伯服何在？」

老戎主見了褒姒早是大吃一驚。

心道：都說褒姒艷麗無比，我猶不信，原來世上果有如此尤物！

見她拍馬而出，娥眉微蹙，櫻口輕啟，不由心中一盪。

未及回答，滿也速哈哈一笑：

「那個孽種已做了我刀下之鬼，你且問他怎地！」

幽王聽了伯服已死，心中大痛，「啊」了一聲，眼淚湧出。

褒姒嘴角一動，卻未流淚，只是輕嘆一氣：

「如此，也算是個解脫。」

說着，轉身跳下馬來。

眾人見她是個妖滴滴的女子，也不防她。

卻見褒姒沖老戎主一拜：

「老戎主請聽妾一言。

「那王后已是殘花敗柳，何值老戎主垂憐？

「再說，王后乃是國母，豈能再嫁他人？

「便是賤妾服侍大王便了。

「不知老戎主意下如何？」

那老戎主見褒姒容色艷絕，婀婀娜娜，聲音清麗，早被迷得心癢難耐，聽了褒姒此言，又看了看王后，哈哈一笑，點了點頭。

褒姒道：

「既是如此，賤妾有些事情做個交待，可否？」

那老戎主又是點了點頭，看着褒姒的一舉一動，只覺得是種享受，竟是死死盯着褒姒，那雙眼幾乎放出光來。

褒姒緩緩走到王后馬前，深深道了個萬福，款款而言：

「王后在上，請受賤妾一拜！

「賤妾感念王后當年大恩，無時或忘。

「但情勢所迫，不得不與王後作對。

「只是既要作對，又要報恩，可教賤妾好生難做。

「唉，所幸，上次尹球欲害太子，是賤妾報信，終於保太子無虞。

「如今，此事一了，必是公子得復太子之位，王后仍是王后，也算賤妾一報當年大恩了！」

龍子西等人這才知道，上次太子出申遇險，是褒姒通報的消息，經褒姒一說，都覺褒姒處事精乖，真是出人意表。

不過，聽她說到一直要報王后大恩，這麼做自也不難理解。

褒姒說完，也不理王后，又緩步來到幽王面前，沖幽王一笑。

不獨幽王，眾人都覺褒姒一笑，更加妖冶迷人，那老戎主早是心中樂開了花。

幽王一時竟忘了身處險境，喃喃地道：

「美人，你終於又笑了！

「朕記得，這是你第三次笑。

「你若早是如此，何必烽火戲諸侯，弄得今日……嗨！」

褒姒收了笑容，輕聲道：

「妾得陛下垂愛，此生足矣。

「陛下可能不知，妾早年遇一世外高人，為妾算命，稱妾今生只有三笑。

「陛下願聞其詳否？」

幽王此時也顧不得其他，道：

「美人……美人且說怎地三笑？」

眾人原只知道褒姒不笑，卻不知道她今生只有三笑，也不知道真假，都覺新奇，所以，誰也沒有說話，聽褒姒說道：

「妾之一笑，乃是哥哥鬥勝惡犬之後，妾知此笑必能救得哥哥。

「果然陛下龍顏大悅，赦免了哥哥，連王后之罰也減了，妾甚為感激，請受妾一拜！」

說着，沖幽王道了個萬福。

那幽王聽了，想起舊事，微微搖頭，臉色尷尬。

褒姒繼續說道：

「妾之二笑，便是那烽火戲諸侯之事。

「妾非三歲孩童，豈不知不能如此兒戲？

「不必說，卻是妾故意為之。」

說到這裏，轉頭看了老戎主一眼：

「你那戎人未必知情，其他人卻對此事甚為清楚。

「妾之父母，皆因那宣王信了那卜官之言，死於非命。

「父母之仇，焉有不報之理？

「只恨那宣王早死。

「但父債子還，天經地義，妾當年主動入宮，既為相救哥哥，更為着了卻那報仇之願。

「所以進宮后才有逼后、奪寵、廢太子、貶候爵諸事。

「不如此，何以令幽王敗亡？

「也不必細說了。」

眾人這才明白褒姒何以如此，都覺這褒姒用意深遠，心機毒辣，不免有的驚恐，有的感嘆。

龍子西也才知道她當年說的大事在心，便是指著報仇一事。

心中只叫：「冤家！兀得不毀了你的一生！」

那幽王聽了此言，更是痛苦萬分，只顧搖頭嘆息。

卻見褒姒回身走向龍子西，又是深深一個萬福：

「哥哥多年為姒兒奔走，姒兒銘刻在心，只有來世再報了！」

見龍子西想說話，褒姒一擺手:

「哥哥無須多言。

「哥哥不必以為姒兒自毀一生。

「哥哥但想，得侍天子，位極王后。

「雖然那王后之位只有幾天，天下又有幾個女子會有如此福分？

「只求哥哥一件事，請哥哥今日聽姒兒安排，且莫輕動！」

龍子西無言以答，心中卻也是五味雜陳，難受之極。

卻見褒姒重新走回幽王面前，伸手摟住了幽王。

這次卻是只對着幽王而說：

「妾之三笑，便是今日剛剛給了陛下。

「妾剛才說過，陛下待妾恩重如山，也只有來世再報了！」

幽王也把褒姒摟住，早是流下淚來：

「美人，卿且權忍一時，待……」

卻突然住了口。

眾人只見褒姒撤出身來，幽王呆立在原地，腹上插著一把匕首，那匕首隻剩半個手柄露在外邊，鮮血順柄湧出。

褒姒也是淚流滿面，輕聲道：

「陛下，你父殺我父母，我今殺你，所謂報應不爽。

「你，你休要怪妾！」

幽王滿臉痛苦，以手指著褒姒：

「你，你……」

慢慢倒了下去。

眾人聽了半天，原以為褒姒報著必死之心。

那孛丁和龍子西都是暗暗注意，只待褒姒自殺，便出手相救。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褒姒竟趁著與幽王相擁的時候，摸出那把匕首，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幽王。

那孛丁見幽王躺在地上，身體猶在抽搐，跳下馬，一刀將幽王揮為兩段。

滿也速早搶出來，把褒姒搶到了老戎主一邊。

當此時，龍子西若出手阻止，自是不難。

但一來剛才褒姒囑她切莫輕動，二來見幽王身死，也是一驚。

所以眼看着褒姒被滿也速拉了過去。

申候和王后卻是滾鞍下馬，撲向幽王屍體。

申候大哭：

「陛下，陛下！臣難脫弒君之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