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亂臣賊子二

大殿之上推杯助盞酒過三巡，上首國主身邊的王后鳳眼掃過一張張桌子上的空盞，嘴角掛着嘲諷的冷笑，看着身邊的男人，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人，待會，一切就將結束。

熙后抽出手絹輕輕擦拭著風天涯的嘴角，金碧輝煌下他顯得那麼的蒼老，細長的眉眼失去了往日的銳氣，好似深井平淡無波，熙后俯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你現在生氣嗎？你恨嗎？生氣又如何，恨又能怎樣，你也就只能這麼傻傻的坐着，看着你的一切一點點毀去」

熙后朝着殿下之人使了個眼色，一名七旬文官晃晃悠悠站起身子，端著酒杯跪於大殿正中「我主大壽，南狄盛世，能有明君賢后更是我南狄之福，恭祝我主王后萬歲萬萬歲，我南狄國泰民安」

絲竹樂聲中，那一聲萬歲顯得突兀異常，滿朝文武頓時愣住，那萬歲之呼可贊國主卻不能給予王后，這，這便如何是好。

耶律淳微眯着眼睛但笑不語，這種場合不適合他說話，只是這麼一笑卻更讓別人下不了台。

抬眼看向對面，君墨宇只是自顧低頭飲茶更是不做他想，倒是一旁的林皓辰卻似喝了雞血一樣興奮不已。

看樣子，今日這珈藍城要有一番動亂，可是作為南狄的「女婿」，他二人都不便多語，眼前形勢似乎已成定局。

主位上的熙后眼見場面尷尬頓覺的怒火中燒，看來這滿朝的文武倒是有些骨氣。

此言出，眾人相互對視，卻無人率先站出應和，但見又一名官員出列，滿臉激動言辭懇切「自我主卧病以來，國中大小事務無不壓在王后一人身上，每日不僅要操勞國事還要照顧國主，得此賢后乃是南狄上下一大幸事，王后能夠與國主並肩齊眉自是擔得起這萬歲之說」

話落，一個兩個三個。。。一一站出伏於殿前，眾人齊呼「國主王后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個大殿中央跪滿了南狄的臣子們，只有那些使臣們端坐於案前自己喝着自己的小酒，彷彿眼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哈」一聲嗤笑，打破了僵局。

眾人抬頭看向出聲之人，那名七旬文官頓時大怒，勃然呵斥「林皓辰，今日我主壽辰，你臉帶嘲笑是何居心」

「我？」林大人指了指自己，一臉的無辜「難道下官笑笑也不行？」

「你放肆，身為華夏使臣，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是無禮嗎？」

無禮？這叫無禮，那你們算什麼？

「這位大人啊，你也說了國主壽辰本就是喜事，本官不笑難道還哭嗎？」林皓辰莫名其妙，眼見那人正要起身繼續說道「就算是要本官哭，可現在也不是時候啊，難道好好的一個壽宴要變成喪宴？話又說回來了，我國的國主可從來沒有這麼過過壽辰，我國的王后也從來都沒有被尊為萬歲過，啊，對了，這裏是南狄，搞不好你們南狄就是這種風俗，與下官沒有關係，下官失言了」

林大人說完，抬起衣袖遮住嘴巴，那樣子好像真的是不小心說錯了話，氣的對面的那位大人吹鬍子瞪眼，渾身發抖。

「林大人此話差矣」秦太傅率先站起來，上前一步「別的國家本官不敢說，但是南狄歷朝歷代國主與王后皆是平起平坐的，這尊稱王后一聲萬歲也不為過」

「也對也對，像是下官的華夏就沒有這種事，在華夏，除了陛下一人可稱為萬歲，其他人嘛就。。。不過以往也有特例」

「特例？」秦頌聽到這個頓時覺得眼前一亮，這泱泱華夏倘若都有，那他們這就算不了什麼大事了？

「對，特例」林大人見他眼帶希望，就知道此人胃口已被他吊足，心中不免嗤笑「那特例就是謀朝篡位嘍」

他話一說完，秦頌面上一沉，鐵青著臉不語，殿上南狄的大臣慌亂起來。

林大人好像來了興緻，覺得他們的反應還不過癮，繼續煽風點火「這種特例呢，在華夏有兩種結果，一種就是完全勝利，他們終於站到頂端，只不過呢史書記載就又是一回事了，當然了皇家的史官倒是可以囫圇而過，可這民間的史學者就又是一番論調了，那名聲啊就算過了幾百幾千年都能臭氣熏天，至於這第二種嘛，就省事的多了，因為他們直接就被咔嚓了，哈哈」

林大人繪聲繪色搖頭晃腦，殿上的南狄官員戰戰兢兢畏首畏尾，看了他們的反應，林大人就覺得有意思的很，不禁開始佩服起自己裹亂的本事。

眾人無言，主位上的熙后卻坐不住了，她就搞不明白了，這個林皓辰沒事怎麼總跟自己作對，再說他看上去一副酸腐的樣子，哪來的這些膽子。

「林大人，本宮敬你是華夏的使臣，也請你注意分寸，謀逆可是大罪，豈是你張口就來的」

「王后息怒，這不是話趕話就聊到這了，再說了，就算是謀朝篡位也是南狄的事，又與下官何關呢，也是怪下官太過熱心腸，總覺得有些人有些道理不懂，就老想讓他弄明白，哎。。。下官這毛病可不好，得改！」

林大人懊惱的表情再加上他一句一個謀朝篡位，完全的打擊了在場所有的人，那樣子彷彿你要是再多說他一句你就是謀朝篡位，試問這麼熱心又是為的哪般？

「既然是這樣，林大人就只管安分的欣賞歌舞，不然的話林大人在南狄真的惹出了什麼事，本宮可不好跟華夏交待，這些流言蜚語無端的重傷，本宮可不想以後有什麼不好的傳言飄出了珈藍」

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想留着小命回家就安安分分。

「呀！王后一句話讓下官茅塞頓開，請王後放寬心，下官這條小命還要留着好好享福，至於您說的不好的傳言？王后你是說謀朝篡位的事嗎？」林大人眨巴着眼睛看着熙后。

王后咬牙切齒，謀朝篡位，謀朝篡位，關你什麼事，還沒完了！

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嚇得林大人一個哆嗦「王后呀，你講講道理誒，你們南狄謀不謀朝篡不篡位，真的與下官無關的呀」

「你！你！」熙后氣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是抖着手指着他。

林大人見她的樣子，馬上換了表情，似是委屈似是哭笑不得「真的跟下官沒有任何關係，下官可沒有參與謀朝篡位」

如果可以拋開身份放下端裝，熙后真想衝下去撕了那張刁鑽的嘴~

「既然敢做還怕別人說嗎？」一聲嬌喝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殿門口進來一個人，那人風帽高高的戴在頭上，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裹在裏面，她一步一步緩緩走進殿中，近到跟前，一隻素手慢慢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消瘦蒼白的臉。

「公主殿下！」

「飄雪公主」

大殿正中，風飄雪單薄的身子不停的顫抖，眼睛定定的看着主位上的國主，眼裏蓄滿淚水「父皇，飄雪好想你」

像是為了回應她的話，主座上一直保持一個姿勢的風天涯眼神微變，扶手上的手指緩緩的動了動，雖然只是這麼不明顯的徵兆，卻沒有逃過聰明人的眼睛。

熙后一時沒了主意，但是秦頌猛地反應過來「公主殿下，您不在後宮好好養病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來人，將公主帶下去，宣御醫好好查看」

「御醫？」風飄雪抬起眼凜然的看向他，冷冷的說道：「秦大人還想讓御醫給我灌**湯嗎？」說完不等秦頌開口，轉過身朝着滿殿的大臣沉聲說道「諸位大臣，你們看好了，那兩個人，一個是南狄國最最尊貴的王后，一個是太子太傅，國之重臣，如今他們兩個狼狽為奸，淫i亂後宮，甚至勾結逆臣，妄想挾天子篡王位，簡直是大逆不道！」

熙后猛地拍案而起，怒視着她，那笑容甚是森然「飄雪，看來你的病更嚴重了，居然跑到這裏來賣瘋！還不將公主帶下去」

殿外一陣騷動，一群羽林侍衛從外魚貫而入分成兩列站在風飄雪的身旁。

「夠了」風飄雪想將那滿腔的憤怒和委屈深深壓下，仍然聲音顫抖「你們還要怎麼樣，你們也是南狄子民，難道你們要看着南狄淪為他國的所有物嗎？」

風飄雪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終於發現，她沒有看到昔日裏慷慨激昂忠心耿耿的臣子，原來大殿之上的無一不是秦黨的擁護者，一群人低頭躬身恨不得不被她看到的懦弱之徒。

目光繞過他們，看向身側不遠處那睡夢中都無法抹去的身影，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如今就坐在那裏，平靜的看着她，沒有任何的色彩，是了，他的眼中除了楚玥再不會有她人。

君墨宇知道他應該說些什麼，卻沒有開口，只是遲疑的看着她，良久垂下眼眸。

強大的悲憤油然而生，她卻發現自己哭不出來了「我沒有瘋，我根本就沒有瘋，是他們，是他們給我灌下的湯藥致使我神志不清」

風飄雪閉了閉眼，一臉絕決，任由身旁的侍衛拽起她的胳膊，再次睜開，那雙本是清亮的雙眼佈滿死寂。

彼時，一道寒光衝過眾人直衝主位風天涯的面門，只是那光似是長了眼睛，就只是擦着他的髮髻重重的插進了龍椅之上。

「來人啊，護駕！」

一聲呼喊，頓時亂作一團。

秦頌幾步邁到熙后的身前，將其護在身後，隨着一聲令下，門外再次湧進大批的羽林侍衛將整個宮殿團團圍住，人群中忽的傳來一道聲音「謀朝篡位又如何，只要有那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