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年輕的卦師
清晨的潘家園市場已經是熱鬧非凡，來這兒買東西的大多是遊客，偶爾還能看見幾個外國人，說着一口晦澀的中文和攤主討價還價。這裏賣的東西也是種類繁多:玉佩瓷器，古玩字畫，各種瓶瓶罐罐五花八門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找不到的。
陸青在一個個攤位前走走停停，對於潘家園的大名他早就有所耳聞，下山後的第一站就是這裏。倒不是想買點什麼，這裏賣的東西九成九都是假貨，他還是能看出來的，但一路走過來他還是漲了不少見識----造假的見識。
閑逛了半個小時，陸青停在了一個賣瓷器的攤位旁，攤主以為是有客來了，正準備起身招呼，陸青卻先問了一句:「老闆，你旁邊這個空位有人佔了嗎？」
攤主是位大叔，看起來四五十歲，大叔見是同行，也沒有垮下臉來，摸了摸他那兩撇修剪整齊的鬍子說道:「沒人，小兄弟要是想用也可以，不過小兄弟你是賣什麼的？」
陸青抖了抖身上的大雙肩包，咧嘴一笑:「我不賣瓷器。」
大叔點了點頭，就看見陸青放下背包，在包里一陣摸索后拿了一塊白布出來。佈展開后大叔看清了那上面寫的字:算字測命，三十一卦。
大叔有些驚奇:「我在這潘家園做生意也有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這兒算命的，算命的我也見過不少，小兄弟你這麼年輕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陸青哈哈一笑，快速支好招牌之後說道:「我在一個老師傅那裏學了點東西，想試試看能不能靠這個混口飯吃。」
大叔也不以為意，算命這行噹噹然不是誰都可以干，人們對於這一行好像一直都有一個固有印象，以為會這一手的都是些有點年紀的。大叔也是個混社會多年的人，知道這一行其實講的就是一個話術的運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都是些坑蒙拐騙的招。看你面色抑鬱就說最近諸事不順，看見你紅光滿面就說喜事連連，都是這一類的常見話術，然後再通過攀談了解你的具體情況，三言兩語間就能摸清你的底細。
至於為什麼都是些有點年紀的人在幹這一行，那也是因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了會察言觀色，換個年輕的來社會閱歷不夠，要是沒摸准了就說很容易出錯，說錯話了挨打都是有可能的。
這一行水也很深，其中的門道不是那麼容易說明白的，一般而言確實沒什麼年輕人幹這一行。
陸青從包里掏出兩個小馬扎之後就跟大叔閑聊了起來。他打聽的大都是些潘家園的事，大叔對於這個有些自來熟的年輕人觀感還不錯，也不介意跟他多說兩句。
一番交流后陸青知道了眼前這位大叔姓張，不是京都本地人，張大叔對於眼前這個年輕人選擇做算命這個行當有些好奇，還沒等他細問就有顧客上門，他也只好作罷。
陸青擺好攤后沒有急着招攬生意，雖然是跟着師父在山上學藝的，但他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山上的現代化設施還是很齊全的，並沒有與社會脫節，這次下山也是應師父要求入世磨鍊，至於什麼時候回去，師父沒說，也沒有跟他提什麼特別的要求。
山中潛修的日子雖然不苦，但陸青畢竟還是個年輕人，更喜歡熱鬧一些。眼前熙熙攘攘的潘家園市場還是讓陸青挺喜歡的，只是看着來來往往的人，這股紅塵氣息就已經讓他收穫不少。
張大叔賣的東西雖然是瓷器，但並不是什麼「年代很久遠」的東西，
物件也不大，多是些鼻煙壺之類的小玩意兒。大叔的顧客是兩個遊客打扮的年輕人，對於這種之前只在電視或者報刊上見過的東西有些新奇，在挑選一番之後花了五千多塊買下了一個據大叔說有一百多年歷史的粉彩鼻煙壺。
對於張大叔的生意陸青沒有多嘴，他賺了多少陸青也沒有問，大叔見狀對這個小夥子的觀感也更好了點，但是對於陸青的生意還是不樂觀。
張大叔的預感也不錯，陸青接下來在這兒擺一個星期的攤了也沒有做成一筆生意，連一個詢問的人都沒有。
生意沒做成讓陸青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麼淡定了，這次下山師父就給了他五千塊的生活費，他現在還住在賓館里呢，一天一百五十塊的房費再加上吃飯可是實打實的支出。本以為憑着在師父那兒學的本事想混口飯吃還是不難，但誰想一個星期了都沒有生意上門，這讓陸青不得不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該換個地兒了。
但是下山前自己算了一卦，卦象顯示的是潘家園是自己的騰龍之地，難道是自己解讀錯了？其實卦象說的是潘家園東邊一公里處的天橋底下？
就在陸青陷入糾結中自己是不是該去天橋下擺攤的時候，隔壁的張大叔又迎來了顧客，這次的顧客是一對中年夫婦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這對夫婦看起來氣質溫和，一身打扮剪裁得體，妻子蹲下身挑選著喜歡的東西，小女孩則粉雕玉琢，乖巧地蹲在一旁看着。
陸青的注意力沒有在母女身上，他仔細地看着中年男子，一番思索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生意來了，又看了看那個正在好奇打量鼻煙壺的小女孩，腦海里組織了一下語言就開口了:
「小姑娘你最近是不是沒有什麼胃口？」
陸青突然的問題讓中年男子不禁側目，看了看陸青的招牌之後好像懂了些什麼，笑着說道:「這位小哥你想說什麼？」
「小姑娘站起來的時候小心摔倒哦。」陸青答非所問。
果然，聽到陸青的話后小姑娘就打算站起來，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還好她的母親眼疾手快扶住了，一旁的張大叔對一幕有些驚訝，心想這小子這是踩狗屎運猜到了？
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道異色，安撫了一下小女孩說道:「可能是蹲久了腿麻了。」
轉頭看着陸青，再次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問了一句廢話:「小兄弟你是做什麼的？」
陸青指了指自己的招牌:「算字測命，三十一卦，鐵口金牙，童叟無欺。」
中年男子有些好笑:「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學這些坑蒙拐騙的做什麼？」
「先生你不信？要不要算一卦？」陸青並沒有因為他的話生氣。
中年男子正要說話，旁邊的妻子一個眼神制止了他，走到陸青的攤位前的小馬紮上坐下笑着說道:「小兄弟你要怎麼算？」
「能否給我看看夫人的手？」
中年女子聞言伸出了手，但陸青只是看了一眼手相之後就坐正了身體，想了想又給女子把了一下脈，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一家三口，說道:「夫人身體調養得不錯，神完氣足，體健無疾，想必是生活順遂，家庭也很和睦。」
中年男子有些不屑:「就這？」
陸青撇了他一眼:「但是，前段時間夫人是不是感覺有些胸悶氣短，偶爾還有點頭疼，半夜也會做噩夢被驚醒，過了幾天卻又好了，又能吃能睡了？」
中年女子原本有些笑意的臉龐逐漸變得驚訝:「小兄弟說得真准。」
男子則疑惑地看着妻子說道:「你之前怎麼沒跟我說？」
「本來也就是一點小事，那段時間你生意又忙，過了幾天又好了我轉頭就忘了這事兒沒在意了。」女子回答道。
「前幾天降溫，夫人受了點寒，得益於之前身體就調養得不錯，一點點小小的風寒很快就好了。」陸青解釋了一下。
「還有嗎？」女子對陸青更加好奇了起來。
「夫人沒什麼好說的，但小姑娘卻是需要注意一下。」
「我女兒她怎麼了？生病了嗎？」聽見陸青的話女子有些擔憂。
「是的，不過不是什麼常見的病。」陸青點了點頭。
「小夥子，我可要先提醒你一句，不要亂說話。」中年男子神色有些不快。
陸青似乎也不打算繼續說這些，話鋒一轉問男子:「先生最近生意挺順利的吧？」
「還不錯。」男子點了點頭。
「先生你是做進出口貿易的吧？主營海鮮進口。-」
「你怎麼知道？」男子有些驚疑。
「生意夥伴是不是有東南亞的？」陸青繼續問道。
男子卻沒有接話，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最近先生接觸了一些人，這些人和你以往的生意夥伴不一樣吧？」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這些的？」男子的話有些凝重了。
「生意夥伴是不是送了你一個什麼擺件？回家之後就砸碎了丟掉吧。」陸青自顧自的說完自己想說的，就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了。
女子卻轉頭看着女兒，輕聲問道:「月月，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沒有呀，媽媽，」小女孩脆生生的回答道，「就是最近我老是覺得好睏呀，總想多睡一會兒。」
「那我們不逛街了，回去休息吧。」
「好的，媽媽。」小姑娘乖巧地說。
女子從包里拿出了一百塊錢遞給陸青:「麻煩小兄弟了，這是卦金。」
陸青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招牌說:「三十一卦，不多收。」
女子頓了一下，重新摸出來三十塊遞給陸青。
陸青心滿意足地收下了錢，笑着說道:「後續有什麼問題，還可以來這裏找我，我暫時沒打算離開這兒。」他渾然忘了之前還在考慮著是不是轉移陣地去天橋底下。
女子點了點頭，男子則深深地看了陸青一眼，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去了。
看着離開的一家三口，陸青收斂了笑容，心中卻暗暗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