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間回到數年前。

「我們今天對於人類六號染色體的研討會到此結束，大家去吃午飯吧。」

等不及想要點起一支雪茄，將近三個小時的研討會，他和學生們都已經身心俱疲。

「那個....SOPHIA，你留一下。」

金髮碧眼的女學生剛才整理好自己桌上的文件資料，她總是會被老師留下單獨談話。

「按照進度，再不出五年，最終的成果就會被成功研製出來。你的父母知道后一定會很高興吧，這長期以來巨額資金的投入，就要等到回報了。」

SOPHIA作為班級以及整個學校的佼佼者，自信的微笑經常會掛在嘴邊。

「老師，我有一篇新的論文，完成後就拿給你看，你一定會喜歡的。」

教室的空高超過六米，在這棟過百年的教學樓里，每當想要在教室里悄摸著抽雪茄，一定得費很大力氣推開將近三米高的巨型玻璃窗。運氣不好的時候也會被路過教室的老師們舉報，從最開始的五十英鎊到現在的二百五十英鎊，學校為了讓他不要在教室里吸煙，已經把罰款金額一提再提。

「希望你再次給我帶來驚喜。」

SOPHIA是個天賦平平無奇，後天比任何人都努力的學霸。就算家族被稱為擁有整個倫敦的商業帝國，她也僅憑自己的刻苦態度一路高歌猛進。一個外人看起來毫無缺點的年輕女性，還擁有着類似芭比娃娃的清純外貌。

「遵命，老師。」

今天的午飯又是讓人感到作嘔的黑暗料理，每到周三，學校餐廳里的投訴箱裏就塞滿了投訴信。由此可見，蘇格蘭想要獨立並非意外。

「SOPHIA，上次的考試結果，聽說你又是第一唉。」

對此習以為常的她已經絲毫不會流露出興奮了，同學們正在紛紛議論著。

「下周的巴黎旅行你會和我們一起去嗎？」

SOPHIA搖頭，表示此時的自己正在做一項有望申請專利的研究。

「好吧，我聽老師說，巴黎那邊有最新的科技展覽，他覺得你會感興趣的。」

吃完了從家裏帶來的便當，SOPHIA優雅的用餐巾紙擦去嘴角的油漬。

「是博士的原話嗎？」

坐在身旁的同學們紛紛點頭。

「那他怎麼不直接和我說呢？」

SOPHIA也明白自己和同學們平時的私交甚少，但她一直對於言聽計從，視他為自己的目標。想來巴黎那邊一定也沒什麼有趣的事情，既然老師借他人傳口訊，就跟着一起過去逛逛當作散心好了。

「行，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在房間整理需要帶的衣服時，管家送來了父母在西班牙旅行時帶回來的魚子醬。

「爸媽他們忘了這東西可以直接在頂樓的酒店預訂嗎？」

白髮蒼蒼的管家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據說是來自老爺親手在魚塘里捉到的鱘魚。」

魚子醬的禮盒底部確實壓着一張老爸抱着一條大魚的照片，他笑的就像個孩子。

「NERO去哪裏了？」

聽到SOPHIA這句詢問，管家變的更加支支吾吾了。

「之前少爺說帶幾個朋友去蘇格蘭旅行，應該在天空之島吧。」

SOPHIA一個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

「呵，你還真的信了。」

整理完衣服，SOPHIA走到了NERO的房間門口，

她下意識用指紋解鎖，沒料到房門真的開了。

「還算這小子有良心。」

平時NERO不準許除了SOPHIA以外的任何人進自己的房間，所以清潔只有他自己來打掃。與往日亂糟糟的房間不同，這次乾淨的像是沒有人住過。碎片大廈里這樣高端的公寓，在平時任何一個時間都可以叫人上門做清潔，只需要一通電話即可，都不用預約，隨叫隨到那種。SOPHIA將另外一盒魚子醬放到了NERO的電腦桌上，他的浴室里還殘留着濃烈的女士香水。

「喂？你在哪？」

盤腿坐在床上，SOPHIA一通電話叫醒了那一頭還在昏睡的NERO。

「姐....我剛醒。」

從電話里可以聽到他的身邊有女人的小聲呢喃。

「你要和我一起去巴黎逛逛嗎？」

NERO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來自姐姐的邀請。

「什麼？你約我去巴黎玩？上次你約我出去旅遊還是好幾年前了吧。」

SOPHIA不耐煩了。

「你去還是不去？」

不出所料，當SOPHIA說出自己是去參觀一個科技展覽，NERO就瞬間失去了興趣，他以為是去不夜城找不用睡覺的快樂派對。當然，沒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姐姐，享受玩樂這種事的幾率無異於讓人類長出翅膀。

「我還是和朋友們老實呆在倫敦吧，祝你旅途愉快，親愛的姐。」

恨鐵不成鋼都不足以形容這些年以來SOPHIA對於NERO的看法，父母對這個弟弟也是疏於管教，基本上是要什麼就給什麼。從NERO的房間出來，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上到了頂層餐廳，在電梯口恭候已久的服務生看到了SOPHIA走來連忙把今天的菜單遞給了她。

「我們今天除了衚衕特供的燒鴨，還有一道米其林三星廚師新發明的菜品。」

SOPHIA卻有些不耐煩。

「我都說了很多次，不要在電梯這裏等，我自己上去就是了。還有，菜單之後發我郵箱就行，不用特意打印出來，浪費紙。」

電梯里，服務生站在SOPHIA身後不敢吭聲。到了三十五層的餐廳，就座后所有菜品都火速被端了上來。SOPHIA一邊漫不經心的吃着，一邊翻閱着手中的平板電腦。身邊經過的餐廳客人有時候會滿身煙酒味，她對此向來嗤之以鼻。

「老師，這次去巴黎可能會呆上十三天。」

電話里，SOPHIA正在和道平安。

「玩的開心，記得多拍些照片，你已經很久沒有旅行了吧。」

坐在歐洲之星的車廂里，SOPHIA用藍牙耳機通話時還不忘敲擊着筆記本電腦的鍵盤，身邊的同學們在座位上交頭接耳，討論著下了車后第一個目的地在哪裏。穿越英吉利海峽，只是一個鐘頭的時間就到了巴黎，走出站台時，所有人都是滿臉期待的表情，除了呆若木雞的SOPHIA。順道搭乘大巴車，朝着巴黎聖母院的方向行進。

遊客們紛紛在最佳的合影地點拍照留念，一個小男孩對着SOPHIA打招呼，操著不熟練的英語問她，是否能幫他和父母照一張合影。SOPHIA抿嘴微笑，她接過手機，蹲下身子，盡量把人和建築全部塞進畫面。小男孩和父母道謝后就開心的進門去參觀了，這讓SOPHIA想起了十多年前老爸帶着自己第一次來這裏遊玩。

聖母院街道旁是一排店家，最靠里的門面里傳來了優美的鋼琴旋律。走近一瞧，原來是古董琴行，裏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的老舊鋼琴。披肩的棕色長發背影，手指在鍵盤上來回舞動，如果沒有看錯，這個彈琴的年輕女生也是自己的同學之一，因為她也佩戴着國王學院的學生卡。

「嗨。」

SOPHIA打斷了琴聲，女生也許被身後突如其來的招呼嚇到了，她回過頭看到了面前這個金髮碧眼的校友。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叫SOPHIA。看樣子，我們應該是同學。」

她一定是沉迷在音符的世界裏，現在才從中抽離。

「你好....我叫CARINTHIA。」

二人握手。

「我是生物工程系的，你呢？」

CARINTHIA從鋼琴邊站了起來，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吊牌。

「好巧，我也是。」

這個未曾謀面的女生居然是自己一個專業的同學，SOPHIA上下打量着她。咖啡色羊絨外套搭配格子裙，小靴子也是十分講究的手工款，頭髮隨意的散落肩膀。

「哈哈，不要覺得奇怪，我是不久之前從聖安德魯大學轉學來的，想認識新同學，就參加了這次學校組織的旅行。」

經過了隻言片語的交談，兩人一同從琴行中走了出來，向著聖母院的入口走去。

「SOPHIA，你為什麼要上來找我搭話？」

走在石板路上的二人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路過的遊客們紛紛投去目光，就連打扮成小丑的街頭藝人也會湊上去搭訕。然而，都被SOPHIA犀利的眼神給回絕了。

「因為我的老師，他特別喜歡音樂，尤其是鋼琴。」

CARINTHIA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是博士嗎？」

SOPHIA詫異的眼神彷彿在詢問着你是怎麼知道的，察言觀色后，CARINTHIA噗嗤笑了。

「我在轉學來之前就在學校網站上查到了有關於他的個人信息，他的官網主頁上很清楚的寫着，鋼琴是生命的源泉。這未免也太過奇怪了吧，一個科學家居然痴迷於音樂，哈哈哈。」

一陣風拂過，是藍鈴花的香味。

「SOPHIA，你可以給我剛才彈奏的曲子起一個名字嗎？是我即興創作的。」

沉默片刻，SOPHIA說出一個短語。

「在巴黎的十三天。」

二人走進巴黎聖母院。大多數同學基本上已經參觀完畢，正在向著出口的方向集合。

「每一次看到教堂里的十字架，我的心裏就特別的安靜。」

SOPHIA和CARINTHIA坐在第一排，色彩斑斕的天窗莊嚴肅穆，正中央的聖母像經過幾百年的洗禮依然可以看清嘴角的微笑。可吊燈上的已不是蠟燭而是現代的白織燈泡。

「SOPHIA，你認為我們這些人，每天拼盡全力去做研究，想着用科技發展這個時代。可是，科技不停的發展，就真的是對選擇嗎？你認為，最好的時代是什麼樣的。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與CARINTHIA認識不到兩個小時，卻感覺像是故交，聽着她的問題，自己居然答不上來。

「唉！我又開始自言自語說奇怪的話了，你別介意。還是很高興認識你的，之後的日子也請多多指教了。」

空氣中傳來燒焦的味道，整個聖母院的天花板燃氣熊熊大火，瞬間，所有人驚呼著向出口涌去。天花板的吊燈被火焰燒斷了吊繩，徑直向著地面砸去。

「小心！」

CARINTHIA一把推開了身邊的SOPHIA，萬幸的是吊燈沒有砸中身體，不幸的是，擦過了手臂。大火還是蔓延，千鈞一髮之際，安保人員抱起了倒在地上的CARINTHIA，她閉着眼睛，表情痛苦異常。緊跟在後的SOPHIA也一同衝出了聖母院，街上驚恐的人群驚呼著，遠方正駛來救火消防車。

「CARINTHIA，你怎麼樣了？」

哭聲，尖叫聲，街上被人群擁堵到水泄不通，計程車根本過不來。

「警察先生！這裏，請把我的朋友送去醫院。」

SOPHIA扶著已經即將昏厥的CARINTHIA上了警車後座，就算心急如焚，此時的路況也至少需要半個小時才能抵達市中心的醫院。

「沒....沒事，不用擔心....」

靠在SOPHIA的肩膀上，說話的聲音漸漸微弱。

「有我在，你一定不會有事。」

眼神也變的模糊，她看不清SOPHIA臉上滑下的淚痕。後視鏡里，人群逐漸遠去，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你是她的同學吧？」

站在醫院狹長的走廊，SOPHIA正在協助醫生填寫表格，可是，除了知道她的姓名，其餘的一無所知。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檢查過了，她只是輕微的骨裂，並無大礙。」

聽到這句，彷彿是吃下了定心丸。SOPHIA在前台辦理手續的時候把所有醫療費用都用自己的信用卡結的一乾二淨。拿出手機，給發了一條短訊，告知自己和同學們因為巴黎聖母院的大火事故，從而回程的日期提前了。到了入住的酒店，SOPHIA在老師那裏說明了情況，然後把CARINTHIA的行禮帶回自己的房間。

「醫生，我睡了多久了？」

病床上，剛才醒來的CARINTHIA發覺自己正躺在醫院裏。

「才一天而已，好好休息，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手臂傳來隱隱陣痛，只覺得全身無力。站在床邊的醫生正在更換著吊瓶。

「醫生，我能打個電話嗎？」

醫生彷彿是想起了什麼。

「對了，你的朋友，就是送你來的那位。她也說了讓你醒了就給她打個電話。」

從病床上緩緩坐起身，手機就在一旁的床頭柜上放着。

「喂....SOPHIA，謝謝你。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剛認識就給你帶來了這麼多麻煩。」

正在房間的窗枱前坐着看書的SOPHIA用肩膀夾着電話，手還在不停的翻著書頁。

「你就別說這些客氣的話了，過兩天你出院了我去接你。」

CARINTHIA忽然梗咽了一下。

「可是....」

明白了她的意思，SOPHIA直言不諱。

「有關於費用什麼的都是小問題，你只需要安心休息就好了。」

坐在病床上，CARINTHIA安靜的流着眼淚。醫院的病房還是擺放着老式電視機，屏幕是方形尺寸，在播放現在的片源時會被壓縮或裁切。護士端來幾份剛切好的新鮮水果，看到CARINTHIA神情低落也會貼心的慰問。

「護士小姐，我的衣服在哪裏？」

查閱完論文的資料，SOPHIA合上手中厚重的書籍，她伸了個懶腰，金色的頭髮蓬鬆的盤繞在頭頂。睡衣是短款，雪白的小蠻腰在落地燈的光亮下顯得更加的白皙透亮了。她致電給酒店前台預訂了兩張返回倫敦的火車票，並向同行的老師表示了自己會照顧好CARINTHIA。

「NERO，我過兩天就回倫敦了，我有事情想跟你談談。」

不出意料，手機無法接通，只能留言。NERO鬼混的時候從來都關着手機。叮咚，門鈴外是酒店服務生。

「SOPHIA小姐，這裏有您的一封信。」

自己遠在巴黎，沒想到還會有人找上門來。接過信封，拆開一瞧，只有短短一行字。

「當花瓣凋零，會有無人知曉的掃把前來清除。」

信紙上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沒準是哪個同學的惡作劇，一般來說，這種戲碼只有暗戀者會對暗戀對象採用。可是整座學校又是誰有膽子暗戀SOPHIA呢？沒把信當作一回事，她隨手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里。晚餐預訂了巴黎著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廳，她穿上小禮服，畫好精緻的妝容，酒店門口的勞斯萊斯已經恭候多時。

「歡迎來到巴黎，SOPHIA女士，扶手處的冰箱裏有冰鎮的白葡萄酒，請隨意品嘗。」

戴着白手套，司機小心翼翼的行駛在香榭麗舍大街。SOPHIA不喜歡星空車頂，她更樂意打開天窗看到真實的星空。到了餐廳，司機為她拉開了車門。她頭也不回的走上階梯，也不忘將小費放到司機的手裏。門童滿臉笑意的向她鞠躬，一個人的晚餐就這樣開始了。精緻的餐點一道道有序的被端上桌，時不時會有人投來獻媚的目光。

「嘿，女士，我能坐在這裏嗎。」

與窗外的巴黎鐵塔一同映入眼帘的還有一位身着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還沒等到SOPHIA同意，他就坐到了正對面的座位。

「我知道，你肯定是一個人來的巴黎。」

SOPHIA的眼神還是聚焦在窗外星星點點的街燈和霓虹色光芒的巴黎鐵塔，面前毫無禮節可言的男人卻有着一張無法挑剔的英俊臉龐。

「我在這裏存了一款紅酒，味道很特別，嘗嘗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服務生將一瓶密封完好的紅酒端了上來，如同絲綢般順滑，沿着杯沿一點一滴的灌溉到小半杯。男人眯着眼睛，他注視着SOPHIA，可她眼神一刻都沒有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多少會有些失落呢。」

男人第一口就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我找到了想要一起品酒的人，卻好像不太受待見。」

言語中的無奈並未引起SOPHIA的注意。

「我叫滄介，來自日本。」

頭也不回的望着窗外，SOPHIA抿了一小口面前的紅酒。她的視線緩慢的對上了滄介，淡淡的煙熏妝，加之禮貌性的微笑。

「我不是一個人，我和同學們一起來旅行。」

金瑩剔透的水晶項鏈是來自奧地利的定製手工款，可依然比不上面前光彩奪目女主人。滄介知道，自己在第一眼被迷住了，許久沒有再說一句話，想要伸出握緊酒杯的手卻又收回。

「叫我SOPHIA，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