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從床上醒來時已經是正午十二點,CARINTHIA坐在床上發獃,腦子裏隱隱陣痛,她已經完全不記得昨天晚上是怎麼到家的。手機里全是未接來電和信息,奇怪的是並沒有SOPHIA的任何電話打來。CARINTHIA正想撥打過去,但還是放了下來。

「唉,算了,她也許還在睡覺吧。」

鏡子裏的自己已經花了妝,黑色的連衣裙上還殘留着嘔吐過的痕迹。咚咚咚,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嘿,CARINTHIA,你醒了吧,我給你做了點湯。」

門外的江大橋端著一碗山藥排骨湯,他似乎已經站了很久。

「哦!你稍等,我收拾一下。」

CARINTHIA慌亂的趕緊用卸妝油和潔面乳把自己的臉清洗乾淨,再把小裙子扔進了洗衣機里,換好自己平時睡覺穿的大T恤,才把門打開。

「來,這個是解酒的神器,我們唐人街的夥計喝醉了后我就會做這個湯給他們。」

接過滿滿一缽湯,CARINTHIA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這回不知道該用什麼東西作為交換了。把湯放在房間的桌上后,打開了抽屜,剛好有兩張音樂會的門票,CARINTHIA拿出一張遞給了江大橋。

「噢!不不不,沒關係的,不用客氣,你好好休息,我也聽不太懂音樂。」

說罷,江大橋就往樓下走,轉過身還在對着CARTINTHIA致謝。

「謝謝你的邀請,我先工作去了。」

順着窗口看下去,江大橋駕駛着小貨車已經到了大馬路上。CARINTHIA坐在桌前,她一邊喝着湯一邊閱讀着手機的未讀消息。其中那一條發來的信息是關於自己的課題,他已經列出了很多疑點和可能出現的潛在問題。CARINTHIA居然第一次把這樣的信息給排在後面看,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的醒醒腦子,但是除了老師和網友JASON發來的學術研究討論,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喝完湯后,CARINTHIA從包里拿出了那本SOPHIA送給自己的筆記。

「CARTINTHIA,剛才我走的太匆忙了,忘記了問你一件事,你有看見我們那個印度的室友ALI嗎?聽說他住院了,我也聯繫不上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江大橋打來了電話,語氣雖然平靜,卻還是能聽到一點點焦急。

「大橋,我也很久沒有看到ALI了,要不有空的時候一起去醫院看望一下他。」

手握著方向盤,側臉和肩膀夾着手機。江大橋正行駛在去往唐人街的路上,車流排起了長龍。

「沒事了,我就問問,你今天好好的休息。」

三言兩語后就掛了電話,綠燈已經過去了很久,還遲遲不見前方的車移動半米。情急之下,江大橋瘋狂的按著喇叭,嘴裏還在罵罵咧咧。整整在街上堵了半個小時,這就意味着不止要扣工錢,還可能被經理罰款。只見一輛紅色的法拉利不顧地上畫着禁止變道的實線,還是在車流中不停的強行穿梭。

反正堵著也是無聊,江大橋拿起手機就對準了那輛法拉利,一直錄製到它消失在馬路盡頭的十字路口。

「呵呵,既然這麼有錢,那也不怕我會發到網上吧?我倒看看是不是有錢就可以不守交規。」

遲到了整整快一個小時,江大橋終於是在唐人街的停車場停好了小貨車。斜對面的VIP停車位上是一輛車身很低的紅色跑車,

路過時,江大橋拿出了手機看了眼剛才在路上拍的視頻。

「哈哈,原來你也是會來唐人街的人。」

江大橋記住了車牌號,因為英國的定製車牌十分的好記,這輛法拉利的車牌就更離譜了,直接是四個字母湊成的簡短人名,NERO。忽然想起來,自己真的沒有閑工夫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再遲到多一會,說不定今天的工錢都會被經理罰的一乾二淨。

也許是走了狗屎運,今天包括經理在內的所有餐廳管理層都不在,只有廚師和服務生在各忙各的。就是說,自己遲到的事情可以讓在場的大家幫着瞞天過海。

「江大橋!趕緊來幫廚了,經理昨天跟我打電話,說今天你的任務是在廚房幫廚,不用送貨了。」

換好了廚房的工作服,江大橋開始幫着主廚和副廚忙東忙西,他一邊做着事情,心裏還會竊喜,總之今天的工錢肯定不會少算了。

在唐人街背街,最顯眼的莫過於那一家規模最大且十分奢華的新澳門人賭場了。進進出出的各國人都有,華裔最多,但是也會有英國本土的名流光顧。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賭場的老闆過六十大壽,凡是在唐人街的餐廳或者其它的娛樂場所,有個一官半職的人都被邀請了。賭場的正廳就猶如亞洲的皇宮,天花板上富麗堂皇的水晶大燈就有足足過百盞。整個賭場的佈局也頗具考究,聽說找大師看風水就花了幾億英鎊,大大小小不同風格的前後廳和雪茄紅酒吧更是能同時容納數千人。

「我全押。」

晚宴過後,最大的賭注就發生在正廳里的VIP席位上。一頭銀髮的NERO正把手中的籌碼全部推到了荷官面前,見過了無數大場面的荷官居然都覺得有些許驚訝,說明這樣的出手已經不能用闊綽來形容了。NERO自詡為德州高手,卻沒有仔細的計算過自己在賭場賠了多少錢,也不怪老爸當時嚴厲自己進賭場了,一棟海德公園旁邊的小別墅又沒了。

NERO身邊一共坐了三個膚色完全不同的模特,個個香艷,還統一穿着低胸超短裙。賭場正廳里其他人的目光也會時不時投來,大多數是羨慕,但是依然參雜着少數的嘲笑聲。

身後走來一位端著托盤的美女服務生,她低下身子在NERO的耳邊微笑着悄悄的說了幾句話,放下了製作好的雞尾酒就離開了。在新的一輪賭局后,NERO就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他撥了兩片籌碼給荷官當作小費,然後整理了一下衣領,再走向了正廳里最大的那一間招待特殊客人的包房裏。

「你好啊,NERO少爺。」

與其說這是一間包房,倒不如說是七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一個穿着浴袍的光頭長者正從浴室里走來,他戴着厚厚的鏡片,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嘿嘿,歡迎你的光臨吶,希望你能聽懂我的粵式口音,太多年了,改不了啦。」

一股混合著新馬泰外加港澳的英文腔調確實不太平易近人,幸虧NERO的大學老師是印度裔巴基斯坦人,不然他真的會後悔走入這間特殊的包房。

「別見外,請隨便坐。」

NERO就近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NERO少爺,曾經進過這個房間的人只有不到十個,其中包括英國的王室,澳門的賭王,還有幾個已經下落不明的人。」

小老頭喝了一口茶水,順便也遞給了NERO一杯。

「中國大陸的武夷山母樹大紅袍配上這青花瓷茶杯,真是一件人間妙事啊。」

NERO直盯盯看着他的臉,一道淺色疤痕在太陽穴上方格外顯眼,雖然身形瘦小,卻有種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的氣場。突然有人推開了門,看樣子是一個短頭髮的亞裔年輕女性,穿着幹練的小西裝,她把自己手裏的一個包裹交給了NERO。

「這是我的小女兒,我特意讓她打包了幾斤我們現在喝的這種茶葉,請帶回去給你的父親吧,一點小心意。」

她冷峻的臉上只是禮貌的動了動嘴角,然後向著小老頭鞠躬完后就走出了包房。

「為什麼要找我?只是因為我在這裏消費了很多錢嗎?」

小老頭聽見NERO這麼說,樂呵呵笑了起來。

「那是自然,不過也只是其中一個小因素罷了。最主要的是我們想要送你一個禮物,當然全倫敦只有你配得上這個禮物。」

他拉下了包房天花板上那一扇巨大的幕簾,小老頭和NERO同時抬起頭看了過去。燈光明亮,原來幕簾下藏着的是那一副稀世珍寶。

「前輩,這不是拍賣會上的那一副油畫嗎?」

小老頭扶了扶眼鏡,他的語氣胸有成竹,就如同已經想像過無數次現在會發生的場景。

「NERO少爺,你喜歡嗎?」

雖然自己在這家賭場里渾金如土,但是也不至於花費到可以被贈送無價之寶的程度,NERO轉過頭看着身邊這個比自己矮了一頭還要多的老頭。

「謝謝前輩,請原諒我不能收下這幅畫。」

其實NERO的推辭早就在意料之中,只不過意料之外的是那句服務生說的悄悄話。

「請前輩指教,剛才我在進來之前,你託人給我的傳話是什麼意思?說這幅畫是我父親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小老頭將一張磁卡放到了NERO的上衣口袋裏。

「看來我還是改不了急性子,年輕人,確實時機未到,那你就收下我這張賭場的特殊會員卡吧,這張卡的功能你慢慢的體會。」

門外等候的小老頭的女兒走了進來,她再次對着他鞠了一躬。

「NERO少爺,請吧。」

說完這句話,很明顯的意思就是送客,NERO跟隨着她一起走出了包房,只見到門外的正廳里來了更多的客人,紙醉金迷的氣味有增無減。

「謝謝你,請問怎麼稱呼?」

老頭的小女兒很拽,她都沒有正臉看NERO一眼,理所當然就把NERO的這句詢問當成了耳旁風。NERO無奈又尷尬的站在正廳的中央,四周全是打的火熱的賭徒。

「呵呵,居然有女人在我面前這麼拽。」

眼看今天已經給賭場貢獻的足夠多了,NERO決定打道回府,於是在前台取了包就開始往門外走。沒想到,呆賭場里幾個小時的功夫,整個倫敦城已經是傾盆大雨。這就讓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在拍賣會的時候,相同的天氣,彷彿只要是看到了那幅畫,天空就會有大雨降臨。

「喂,請問你是車牌NERO的紅色法拉利車主嗎?這裏是唐人街的停車場管理人員。」

最不願意聽到的倒霉事情又發生了。

「你的車好像是車胎被別人戳爆了,我們正在檢查監控錄像。」

冒着大雨急匆匆跑向停車場,NERO顧不得身上穿着多麼昂貴的大衣了,他現在就想知道是哪個龜孫子乾的。可事實卻不盡人意,無論保安翻來覆去怎樣檢查車輛停進來之後的錄像,卻看不見半個作案的人影。

「等等,停在那裏一下,就在我剛進來不久,那個年輕的亞裔在我車前停了好久,還拿出了手機。」

NERO錄下了那個片段,他默默發誓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因為這輛車是法拉利幾十年才會出幾輛的限量款,就算只是車胎被扎破也無法被原諒。

「NERO先生,我們現在通過視頻還無法確定作案的人,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到車的輪胎附近。如果車實在很昂貴,我建議交給警方查看。」

NERO錄完了監控的那一段視頻后,他踹開了保安室的大門,迅速跑到自己的車旁邊。車胎看起來確實是扁了,可是找不到任何破損。NERO打開了手機錄像再次確認了那個站在車前的人的大概樣貌和穿着,他撥通了一個安保公司的電話號碼。

「我要找人,給我全城通緝。」

這件事說起來並不是什麼大事,也許仇富的人就是看不慣有錢人的做派,但NERO總是不會把事情想的太簡單。換言之,他討厭那種暗地裏被人盯着的感覺,所以就算是這樣簡單的事情,也要查的水落石出才罷休。車自然是只能叫拖車前來了,拖車師傅十分小心的用起重機把這輛紅色靚仔一點一點的放到拖車的后甲板上,生怕磕磕碰碰到了。NERO就只好打計程車回家了,也不知哪根神經出錯了,走到馬路上,忽然又改主意去坐地鐵。

餐廳已經接近打烊,今天晚上的生意出奇的不好,也許唐人街的客人都去新開業的賭場看熱鬧了。江大橋正蹲在餐廳背街的小巷子裏抽著煙,全身油膩夾雜着煙熏味,渾然感受不到指尖的香煙味道。

「江大橋!你過來一下。」

后廚的胖子大廚正對着他喊叫着。

「有急事,你快一點。」

江大橋掐滅了手指的香煙,急匆匆的走進了后廚。一群工友們正在討論着手裏的傳單,剛才有一群身材高大看着不那麼面善的人在前台留下幾張傳單就離開了。江大橋接過其中一張,忽然就皺起了眉頭。

「江大橋,這是你吧,除了你還有誰穿着拖鞋開車啊。」

胖子大廚小聲在江大橋的耳邊說。

「我雖然英文不太好,但是這幾個字就是尋人啟事的意思。」

江大橋握着手中的紙質傳單,小心翼翼摺疊,放進了口袋。

「胖師傅,你別想太多了。只不過這個年代還有人用發傳單的方式找人,也是少見哦。」

江大橋來到洗手間,他換下了工服,思索再三還是沒有穿拖鞋,而是穿上了自己帶的球鞋。這也許是他的怪癖,在很小的時候,他經常會和弟弟兩人在沙灘上奔跑,腳皮就很厚,到了冬天都不覺得會冷。

「大傢伙兒,我走了!」

在餐廳打烊之前,江大橋徹底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在臨走前還是不見經理,看來今天確實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當然,這也不是自己該操心的。走到了唐人街的停車場,他刻意的低下了頭,然後迅速的上了小貨車離開。

「本市今年以來有越來越多的失蹤與自殺的事件發生,如果市民有在街上遇到這些人,請立即通知警方....」

車裏的廣播聲是熟悉的淡漠感,彷彿就算是天降隕石,播音員也會用平靜如水的語氣播報出來。永遠在擁堵的皮卡迪利廣場,以及徹夜不眠的攝政街,江大橋無心傾聽一切,他只想快點回家休息。但是下一條播報的新聞就讓原本疲憊的江大橋徹底清醒了過來,印度裔男子,送貨司機,名為ALI,屍體在東二區的泰晤士河邊被找到。這麼多年以來關注的每日要聞從來不會帶來什麼驚嚇,即使是播報開膛手傑克複活也不會驚起什麼波瀾。但是,ALI死了,江大橋需要立即確認是不是同名,或者真的是自己的室友。

「CARINTHIA,你在家嗎?能否幫我敲一敲ALI的房門,看看他在不在家。」

通話中,江大橋不安的語氣也讓CARINTHIA緊張了起來。

「我還在圖書館呢,出什麼事情了?」

江大橋頓了頓。

「我在路上,正開車往家裏行駛,剛才播報的每日要聞說泰晤士河邊發現一具男屍,是一個印度裔的年輕男人,名字叫ALI。」

驚出一身冷汗的CARINTHIA從桌邊站了起來,接近凌晨的圖書館已經四下無人,空蕩蕩的閱讀區只有形單影隻的CARINTHIA。

「你方便來接我嗎,我們一起去警局。」

倫敦的蘇格蘭警場就在離大本鐘不遠處,四周全是參天大樹,鳥兒不多,烏鴉卻滿枝頭都是。瘋狂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江大橋已經顧不得一張罰單需要一百五十英鎊了,他接上了CARINTHIA,正往蘇格蘭警場趕去。

「CARINTHIA,為什麼很可能只是重名,我還是會感到不安呢,總有着不好的預感。」

雖說CARINTHIA和室友交往不深,但是每個室友都給她留下了很友善的印象。路上她一直在安慰著江大橋,但是她也明白,警方在要聞里透露的信息已經十分具體了,又有幾個貨車司機叫做ALI呢?泰晤士河兩邊的路燈從一百多年前就保持着同樣的造型,它們照亮的事物從馬車到汽車,從帽檐遮面的貴婦到時裝周走秀的模特,一百多年了,走過的人不計其數,唯獨只有這條河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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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鍵上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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