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零號實驗室的圓桌上,除去六名孩童的手臂上連着輸血管,還放着一個破舊的鐵盒。銹跡斑斑的鑰匙孔下方,刻着幾個英文單詞,FORCARINTHIA。

「該結束了嗎?」

這一座五A的甲級寫字樓,十八樓的總裁辦公室依然亮着燈,癱坐在辦公桌前的JASON醉眼朦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端起了身邊的紅酒杯一飲而盡。

「喂,等會給我安排七十七號技師好嗎。」

還沒等他說完,電話的那頭就掛斷了。

JASON再一次撥打了相同的號碼,傳來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憤怒的把手機向牆角砸了過去。

「噢,原來是我打錯了啊。」

JASON編輯了一條短訊發送了出去。

在許久都沒有收到回復后,JASON站起身,整理了襯衣領帶。

叮咚。電梯到了頂層,上一次來到這裏還是和幾個哥們一起,那是公司剛剛搬進這座寫字樓的那天,大家坐在天台,暢想着公司在某年某月上市的盛況,幾人對着整座城市的夜景,把酒言歡。

JASON走到了天台的邊緣,他環顧四周,除了自己即將踏空的腳,沒有任何一個人在身邊。他深呼吸,抬起頭,月亮在雲里,發出詭異的光,雲好似黑色翻湧的煙霧。

只差一秒,這個還未蒼老的生命就將萬劫不復。

手機的響鈴劃破寧靜的夜空。

如果是別人,已經被嚇得一哆嗦從而導致失足墜樓身亡了,可霸道總裁臨危不亂的心理素質在自我了解之前的一刻依然堅挺。

JASON從容而優雅的後退了一小步,讓他疑惑的並不是為何在這個深夜時間還有人找他,而是這個專屬鈴聲,是為了某一個人設置的,只有這個人的來電或者是短訊才是這個鈴聲。

「為什麼這樣子,你拉着我說你有些猶豫。」

這句彩鈴,恍若隔世。

「明天下午三點三十二分,在洪山廣場,你一定要來哦。」

手機熒幕上的這一行短消息,發件人是未知。

JASON蹲下身子,眼淚噼哩嘩啦的流,是未知短訊,讓他向後退了一步,他的世界,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

「太熱了太熱了,實在是太熱了。」

騎着小拖車賣冰棍的老陳拿手絹擦著汗,十年如一日的堅守着這一份即將消失的本土文化,會買冰棍的顧客大多數也是熟客,有的街坊鄰居從小吃到大,在去外地工作臨走之前依然念念不忘那一支冰糖雪糕。

下午三點鐘,老陳會等在鋼花一小的側門旁邊。這裏沒什麼人和車經過,等到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孫女會從五樓的教室一路小跑過來,隔着鐵柵門,老陳會遞給孫女一支雪糕,再目送孫女一路回到教室,看到的同學們都很羨慕。因為老陳的雪糕是自己手工製作的,是獨一無二的味道,市面上買不到。

都已經過了第二堂課的下課時間,眼看就快到四點了,老陳依然不見孫女的身影。烈日當空,汗水順着額頭一滴一滴的淌下,老陳眯着眼睛,揮着竹扇,心中的不安就像這空氣中的濕熱,一直暴露在陽光下,時不時就讓人喘不過氣。

只有光和陰影的世界,車流涌動的街頭,過路人行色匆匆,沒有人想在三十八攝氏度的高溫下多停留半秒。一點遮罩建築都沒有的洪山廣場,站在這兒,人的影子無死角的出現在面前。

廣場上站着的幾個人,他們似乎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時間與他們毫無干係。

「我,我的影子!」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嚇得直接向後翻仰了過去,他的這句驚呼聲太響,周圍不遠處的人不約而同的朝着他這看了過來。乞丐頭也不回的狼狽跑走,他跑向了街的對面,不久便消失在樓宇之間。

沉默不語的JASON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並再次收到了一條匿名短消息。

「獅子和烏鴉站在小溪邊,看着河中即將消失的山羊,狼和野狗早就藏在雲霧繚繞的清晨。」

只不過是一秒鐘的片刻,JASON看到自己的影子淡了一些,這是錯覺嗎,又一條短消息接踵而至。

「在你的影子徹底消失之前,請救下你身邊的這幾個人吧,否則,你的影子就會徹底的離開你。」

太陽是恆星,光芒所不至,皆是陰影。

連續十幾日的高溫,窗外終於是烏雲密佈了,遠處黑壓壓的雲層與馬路上擁堵的車流,霓虹燈把城市照亮,已經開始播報暴雨黃色預警。

「未來的一周內,都會有超過五十毫米的降水量,請各位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窗沿的風鈴,叮叮直響,躺在床上的JASON被新聞里播報的槍聲吵醒。坐在床沿的女生正在穿着上衣,床頭柜上放着一打厚厚的鈔票,假裝伸過去拿手機的手,輕輕的放到了女生的大腿上。

「這麼急着走,是有急事?」

女生默不作聲,繼續把上衣穿上,她頭也不回的站起身,背起包就推門走了。

空無一人的電梯里,女生蹲在角落,她抽泣的時候也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JASON看着床上那一打鈔票發獃,他還沒有完全的清醒過來。指尖麻藥的味道依然刺鼻,在朦朧之中,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在梧桐樹下,扎著長馬尾,習慣把英語課本拿在手上邊走邊看的女生。他走到了衣櫃前,把最底的一個抽屜拉開,一張黑白色相框的照片躺在那裏,他靠着牆慢慢席地而坐。窗外的月光微亮,相片上的灰塵隨着空氣緩慢共振,JASON以為自己釋懷了,可是十年過去了,每次親手揭開傷疤,疼痛感告誡自己,自欺欺人是一個老早就過時的手段。

「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救得了別人呢?」

JASON獨自躺在床上,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他依然沒有絲毫睡意,整個房間一片漆黑。

人的思維在靜悄悄的黑夜總是容易變得亂七八糟,他回憶了前幾天在洪山廣場上,離自己不遠處,的確是站着幾個人。他們也看着地面,如果沒有錢在地上的話,那樣的大熱天,一動不動的原地站着,只能是看着自己的影子。

「就扯淡吧,呵呵。」

JASON嘲笑着自己此時此刻的想法,床頭櫃里正好放着一個手電筒。他拿出了手電筒,按下開關,然後照向天花板,把手放在了手電筒的上方,左右來回移動。

JASON沒有看錯,就算他拿手擋在手電筒的前方,光依舊沒有被他的手掌遮擋,牆上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他來到浴室,把天花板上的浴霸打開。

強烈的光線把整個洗浴間都照的十分明亮,浴室的牆壁上沒有任何因為他身體的遮擋而產生的陰影。他伸出手掌,向著浴霸的方向靠近,炙熱的溫度隨着手掌的靠近而越發強烈,JASON卻沒有看到光線被自己的手遮擋的痕迹。

他跑回房間,已經顧不得開燈的他,拿起手機翻看那天的未知短訊,撥打了過去。

「你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只剩下手機熒幕的一丁點光亮,JASON獃滯的看着戶外,緩緩把手機從耳旁拿開。窗外的警鈴聲驚醒了正在發獃的他,想方設法聯繫到這個未知號碼才是當務之急。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點開了推特,好友列表裏的最近聯繫人,找到了昵稱是NERO的一個對話框。

「你好,NERO,最近發生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件,我想請教你,如果你看到我的留言,請務必回復。」

按下回車鍵發送消息,JASON心中的不安並未消退,一旁沒有鎖屏的手機屏幕,那條短訊,屬實讓人汗毛直立。

老陳自從上回孫女在學校無故曠課後,就開始每天都徘徊在學校周圍,在結束了一上午無精打採的冰棍叫賣之後,他則寸步不離校門四周。孫女長這麼大,從未曠過課,更別說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出學校了。

打孫女小的時候父母因飛機失事離開她,直到現在,還沒有對她大聲呵斥過,更沒有動過手。就算孫女考試不及格,時常因為和同學鬧得不愉快而被請家長,他一個人靠着退休金和賣著自製冰棍把孫女拉扯大,毫無半句怨言。他時不時會拿出自己的錢包,看看老伴兒,兒子和兒媳的合照。

就在上次,老陳已經繞着整個街坊街區,上學的路段,附近的商場里,整片地方都找遍了。當他正準備打電話報警,在入夜的時候,發現孫女坐在街心公園的假山上,她背著書包,低着頭,一動不動。

「小蓮!」

幾乎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大聲呼喊,老陳如獲新生。他瘋了一般跑上假山,一把抱住了孫女。小蓮仰著頭,她看着老陳的臉。

「爺爺,你有聽過半島鐵盒這首歌嗎。」

小蓮面無表情的說,與激動的快哭出來的老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假山上的路燈照耀着形雙影只的爺孫二人。盛夏的夜,就算有微風吹過,依然燥熱不堪。

在四歲的時候,小蓮就被查出來患有孤獨症,父母二人曾經帶着她去全國各地看心理醫生。非但沒有絲毫成效,在小學報道的後幾天,由於和同班同學發生口角。在體育課的時,她撿起了一顆石子,用自己做好的木質彈弓,只差一點,那位同學就成為了獨眼龍。

老陳和小蓮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和過去無數次一樣,老陳背着小蓮的紅色書包。爺孫倆一言不發的並排走着,直到小蓮一反常態的開口說了一句。

「爺爺,以後晚上放學的時候能不能讓我自己回家,不會有事的。」

聽到這句話,老陳停下了腳步,神情有些恍惚,他沉默了片刻。一向在孫女面前,只要孫女開口說話一定會笑呵呵的應和。可這次,他有些該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小蓮,你看天氣這麼熱。爺爺以後晚上來接你的時候,帶兩支冰棍給你,好嗎?」

小蓮聽到爺爺的回答后,像是在意料之中。她沒有停下,繼續向前走。晚霞的餘暉籠罩在馬路的盡頭,老陳跟在小蓮身後,想叫住她,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孫女的一反常態讓原本平淡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是那種無法用光照亮的陰影。

穿過漢口的老弄堂,小蓮還在默不作聲的走着,街邊坐着乘涼的大爺大媽,還有個別在玩耍踢球的小孩們。

進了家門,老陳放下了小蓮的書包,然後就去廚房裏準備晚飯了。小蓮把書包拿進了自己的房間,她關上了房門。坐到了書桌前,從書包里掏出一盒粉筆,這是今天在學校的小賣部里新買的。

小蓮拿出一支用餐巾紙包好的粉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校服口袋的夾層里。她看着桌上的鏡子,嘴角一撇,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要去見一位老朋友。

吃完飯後,老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小蓮也在書桌前寫著作業。九點左右,老陳就已經熄燈上床睡覺了。在確定隔壁爺爺的房間沒有動靜后,小蓮穿好校服打開窗戶,順着窗枱,熟練的踩着牆磚上凸起的部分向下攀岩。家在2樓,就算是小孩子也能輕易的爬下去,窗前的路燈由於長時間未維護,線路故障導致忽明忽暗,小蓮每天晚上就這麼悄摸溜出來了。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大多都對這個奇怪的女孩有偏見。甚至有個群體說她是惡魔的化身,小蓮經過走廊的時候,少不了身邊人的竊竊私語和側目,她的劉海很長,又總是習慣半低着頭,經常會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久而久之,她成了校園裏最獨特的那個,不合群的總是會被排擠和孤立。

只能說,所有人都想的太簡單了。

有一個特列,她會在同學們都迴避小蓮的時候,拉起小蓮的手,去到學校沒有人的角落說心裏話。會在下雨天的時候幫着小蓮撐傘回家,會幫小蓮寫作業,也會給小蓮買五毛錢一包的辣條。這個人在三年級的時候,轉學走了,就徹底的消失在了小蓮的世界中。

小蓮來到了長江大橋底下最靠近岸邊的橋墩旁邊。夏天的江水漲了不少,把橋墩上粉筆的痕迹沖刷的一點不剩。小蓮踩着江水小心翼翼的走近橋墩,微涼的江水淹沒過她的球鞋,卻無法淹沒她此時此刻的喜悅。小蓮拿出了一個迷你的紫外線燈在橋墩的牆面上搜尋。

她發現了一行字,在紫光燈的直射下,這些字像是指紋印上去的。

「你之前告訴我的謎語,我猜出來了,我的禮物什麼時候到?」

小蓮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粉筆在牆上比劃着。

這是她每天都最期待的時刻,和「牆」說話。

小蓮彷彿是找回了幾年前的知己。在幾個月前的某一天,她在大橋下這的一家老字號燒餅鋪子買鹹味的燒餅。這家鋪子的老闆是爺爺的球友,退伍后,在這裏開了一家燒餅鋪子,只要是到了雙休,小蓮一定會來光顧。她經常一個人來買,然後坐在江堤上,一邊吃一遍看着長江,一直呆到夜裏,燒餅鋪子都打烊了,小蓮卻還在坐着發獃。

直到有一天,燒餅鋪子的老闆看到獨自一人坐在江堤上的小蓮,他拿出一個對於小孩子來說很新奇的玩意,這個像是小型手電筒一樣的玩具。正是兒子探案的時候用來採集指紋的紫外線燈,按一下按鈕,燈的光束就會變成不同的形狀。這東西是真的能給小孩子玩的嗎?小蓮把弄了一會便決定佔為己有。她笑了,燒餅鋪子的老闆也驚訝萬分,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見這個小女孩笑,就這樣,這個小玩意就是小蓮近些年收到的最開心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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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中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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