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閉環

第5章 閉環

此時的海榮和河祿,直到在幾個小時他們成功抓捕龐昕后,仍然在沉浸在震驚之中難以理解,昨夜唐青告訴他們的話,讓他們無法接受。

「明天的行動必敗。」

「什麼?!」

「沒錯,」唐青手中的喜鵲看着他們,「不僅要敗,而且,要敗得漂亮。」

他們雙眼發直地看着整個村子,屍橫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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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前夜,棠殷村籠罩在悲戚的哀悼氣氛中。

「我總感覺怪怪的,」龐昕疑惑地看着窗外,「爸,你看那是鳥嗎?這麼大隻?」「還真沒見過。」二人準備推門出去,紙鳶立刻消失了,門上的銅鏡突然搖晃起來。

「大概是看錯了……」龐昕剛回頭,眼角瞥見紙頭一樣生硬的臉,「嗯?!」他驚地看向自己父親,「怎麼了?」二人對視,龐昕發現沒有異常。

「沒什麼……」「手機玩多了吧,趕緊休息去!」

「這小子,買了什麼東西?」司儀通過紙鳶仔細觀察龐昕的住宅卻被蒙上了一層銀霧。「銅鏡……居然能被他買到了真傢伙?雖然用處不大,但我也沒必要強行破壞只為了看他一眼。」他坐在長凳上吃着剩菜,覃嗣環的家屬走了過來。

「沈師傅,明天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好。」幾人匆匆地說了幾句,就各自去忙了,他放下碗筷獨自在桌上沉思著。

「郭雲死了啊……居然會輸,那個叫汪海榮的人不簡單,居然能拿下我做的大紙鳶。」司儀看着手裏破碎的紅色手繩,「應該早就要派人來阻止我了,為什麼到了晚上還沒來?他們的傷亡肯定不小。」

「呵呵,沈慶隆,飯菜還可口嗎?」一隻喜鵲停在他的桌旁,嚇得司儀差點一口噎死,「唐青大人!」他起身敲了敲胸口朝這隻喜鵲做了拱手禮,「這個時候您來了,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小的去做?」

「沒什麼,祭祀儀式照常,為了防止意外送兩件你會用的東西。」沈慶隆朝桌旁邊看去,是兩個黑絨布袋子,「這兩件寶貝要是你弄壞了,你就腦袋搬家了。」他雙手顫顫巍巍地打開一條縫看了一眼,小的袋子裏放着一面銅鏡,大的袋子裏卻是一個人身虎首的木雕。

「這是?」「銅鏡可以通過沒有陽光的直射光複製一個一模一樣的東西,人的話則任你掌控,當然這也是要靠使用者意念去選擇物品的,所以別讓它照偏了,地面這種大型物件它做不到,不過複製一個普通人綽綽有餘。」沈慶隆兩眼放光,「這麼寶貝的東西……」

「還沒說完呢。」「噢噢,好。」

「首先這個人必須真的死了,照在活人身上他也只會等死了再複製出來,另外它很耗法力,關鍵時刻再用。至於另外一個嘛,是個實體靈。」沈慶隆瞳孔震蕩,「實體?!」

「沒錯,非常危險,不過它現在還是聽我話的,配合銅鏡用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可以把它放在隱蔽點的地方一起行動,好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多謝大人!」喜鵲展翅離去,飛往遠方的醫院。而沈慶隆將兩物視若珍寶,把銅鏡安置在紅色的絨布袋放進自己的里衫,他開啟陰眼四處尋找,最終決定在殺氣最重的廚房安置虎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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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班的醫生髮現醫院裏突然擁擠地加入了很多病床,還有不少在急救室。

「上次那個剛出院叫汪海榮的人又躺進來了……」幾個護士對一個病房竊竊私語。

「世界各國都自發形成了反『混沌』組織,你們被封閉長達數年沒有被告知有官方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可能是新興的勢力看中了這裏是港口縣城有開發潛力,這次參與活動的暴徒級別很高。」唐青拿出了一部嶄新的智能機,「拿好,這是你的新手機,另外你的通訊卡沒壞吧。」

「不用了部長,」海榮躺在病床上推辭道,「為了防備這種情況,專案組買過很多部手機,通訊卡沒壞,謝謝你的心意。」說着海榮看向唐青,他的陰陽眼很平靜,似乎當時在廢墟看到的只是幻覺。「哈哈!那就當作又一部備用好了,收下吧,正好你們倆一個病房,我來和你們說明明天的情況。」汪海榮扭頭,看着另一個床位上被繃帶包成木乃伊的邢河祿。

「沈慶隆,是紙人製造者,貌似目前你們還沒有真的和他見過面。不過在覃嗣環死亡當天的十字路口監控的錄像上,你們看到了一個道士對吧……」唐青說道,「他是沈慶隆的師兄,也是郭雲的師父,PY仕,民間道士。」

「我以前在當地的門派從來沒聽說過他們。」海榮開始回想以前。

「畢竟不是什麼大門派。離經叛道,信奉邪神,最後PY仕走火入魔而死,成鬼后法力大增,為了繼續追求無序暴徒的極致,開始尋找祭品祭祀他們的『聖上』。」

「不對,」邢河祿坐了起來,「在寺院裏,如果不是他,我們就已經死在那裏了。」

「當時寫有大多數人生辰時間的紙帖都已經被郭雲帶走,如果沈慶隆負責祭祀,郭雲來負責反擊你們,那他在寺院停留無疑是浪費祭祀籌備時間。他們的時間很緊急。擅自交出生辰的人,只要格式正確寫上了姓名,他們就會被沈慶隆做成紙人。整個村都成了戰備力量。」

「連殺都懶得殺我們嗎……」河祿想起那個閃爍的黑白道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仍然不明白,如果要剷除威脅,為什麼PY仕不自己親自來殺我們?」海榮也坐了起來。

「因為覃嗣環的靈魂在阻撓他動手,直到現在也是。覃女士生前也是法力高強的法師,不是沈慶隆之流可以擊敗的,她是被PY仕陷害致死。」「這樣啊。」

「所有的紙人會在明天的出殯儀式上被當作貢品,如果破壞了儀式,身為司儀的沈慶隆死了,所有的紙人將全部失控,整村數量的紙人四散開來的話,那個場面……」

「那就是整個縣城級別的屠殺……」邢河祿喃喃自語。

隨後唐青嚴肅起來,一隻喜鵲飛回了他手上的手提籠,海榮和河祿的臉穿過籠子印在喜鵲的眼中。

「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輸嗎?」

「因為我學藝不精。」海榮神色黯淡下去。

「錯!」唐青的身上泛出一股七彩的光,「是因為你們選錯了立場。」「立場?」

瞬間整個病房的氣氛冷了下來。

「明天的行動必敗。」「……啊?」

「部長,恕我直言,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海榮難以置信地看着唐青,河祿也感到不解。

「今年道觀的香火如何了?」「幾乎沒有人。」

「寺廟沒封閉之前呢?」「比道觀好一點但沒多少。」

「信仰才能鑄就神明之力,如今本土流派沒落,香火漸熄,山野巫儺、西方法師甚至是部落薩滿都能侵入此地。到底是為什麼,你們自己心裏清楚。」唐青拿出一個黑色的鈴鐺,海榮的陰陽眼開始不安。

「本土流派已經開始消亡了,這就是你們會輸的原因,這是個不爭的事實。而沈慶隆之流代表的是新興勢力,與本土融合之道才是長遠之計。」

二人看向唐青的眼神逐漸變為了警惕。

「所以你們好好養傷,等我叫你們出來,你們再出動。」他拍拍海榮的肩膀,「岱倉的總局被摧毀,本地要保留像你們這樣的特殊戰力,不能再做犧牲。」

「唐部長,你這番話,到底要表達什麼……」海榮在被子裏面掐動了指訣準備警戒,「嗯!?」他心中一驚,「為什麼氣運不上來?」看着面前唐青身上浮現的彩光,他渾身冒汗,「被直接壓制了?!」邢河祿也察覺到異常,想起身卻抬不起手臂。「別搞小動作了。」唐青不耐煩地扳動手指,二人頭暈目眩,「我不會害你們。」

「祭祀,不能被阻止,為此不惜犧牲整村的村民。我們的主要目的,是引蛇出洞,搞清楚支持PY仕一行人的幕後是誰。」

唐青站起來,拆開一張密封通知單,給二人展示,「『聖華』第四編隊,央局密令,這是上面的意思。」

「什麼?!」籠子裏的喜鵲看着二人,彷彿將他們收入籠中,唐青取出喜鵲。

「這場仗,不僅要敗,而且要敗得漂亮。」

「不破…」他捏碎了手裏的喜鵲,輕吹一口氣,再次張開,卻是一隻新生的雛鳥。

「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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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隊,目前的情況……」岱倉的巡邏大隊大樓里,幾個隊員十分擔心地看着陳武。「總局已經被摧毀了,兩個局長全部犧牲,事情不能再惡劣下去。」他檢視着武器,「現在貿然進村只會無意義地送命,我們只是普通人,做不到那麼多。我們需要海榮,在明天的祭祀上大鬧一場。」

「我不強迫你們,畢竟這是有去無回的事,願意的,就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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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汪海榮嗎?」

「陳隊?你不是剛康復嗎,怎麼打電話過來了。」海榮看着唐青離開后,用新手機接通了電話。「是我,長話短說,我能為你們做點什麼?直覺告訴我今晚進村會直接送命,但我不能什麼也不做。」

「你要破壞獻祭儀式?」汪海榮小聲地問著。「這還用說嗎,難道你們不去?」

海榮回想起唐青的話,上級的密令、整個村的紙人……「恐怕我們沒收到命令前不會前往了。」

「……為什麼?」

「這是省總部的命令。」海榮說完就掛掉了電話。「什麼?喂?喂?!」陳武聽着最後一句話,癱坐在椅子上。

「屏息凝神。」汪海榮在病床上盤坐閉目,開始調息,邢河祿也側身以睡功的姿勢繼續休息,窗戶緊閉,屋內卻飄起了升騰的熱浪,二人身上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上級的命令,我們也很無奈。所以好好養傷吧,等待命令。」

然而二人一夜睡得並不安穩,腦子裏還迴響着唐青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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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下起了大雨。

「睡醒了?」「嗯。」邢河祿身上的繃帶已經拆掉,海榮身上也都恢復。「姜豐還躺着吧……我去隔壁看看。」說着邢河祿走出了病房。

海榮打開手機一看,快中午12點,離出殯時間很近,馬上就要開始獻祭了。「而村民全都已經死了很久了……」想到這裏,又想起唐青的密令,他心中感到沉重的無力感。

「上級的意思不讓破壞獻祭儀式,沒有命令,我又能做什麼呢。」他嘆了口氣,無意間打開了手機聊天群,「你們這群傻子能無憂無慮真好。」

{A.神秘學交流(203)8人正在活躍討論}

11:56

昵稱【食說】:「hxdm,今天這裏吃席呢,做了個奇怪的夢剛被吵醒,有點慌啊,有沒有人能幫我看看這裏有沒有阿飄?」

「不會吧?!」海榮渾身一震,從床上跳到地上,「會這麼巧?這個人難道是……我得確認一下。」

【無所謂,海榮會出手】:「@食說·我有陰陽眼,拍張照片我給你看看,錢就不用付了。」

【Rasa】:「?有病?」

【今日份打卦小助手】:「這還要錢?」

【Rasa】:「你也是真夠閑的。」

【食說】:「好啊,等一下,我弄個短視頻慢慢轉一圈你看看。」

「快啊,快啊……」海榮滿頭冒汗,即使被下命令什麼都不能做,他還是無比關注著這個可能的倖存者。「到底是不是棠殷村的人?」

隨即他向群里發送了這段話。

「你是棠殷村的人嗎?」

{消息發送失敗}

「什麼?!」

他點開了私聊:「你是岱倉棠殷村的嗎?」

!{該群無法私聊或依靠群方式添加好友}

「媽的!」海榮罵道,「只能用這個辦法了。」他隨即打通了街道巡邏辦事處的電話,「陳武!你不是要破壞祭祀嗎,幫我調查一個人!」

「……汪組長,省里來的唐部長跟我說,直到他親自下達命令前,我們不能協助你做任何事,很抱歉。」

海榮震驚之中緩緩放下手機。

「很好。」唐青手裏搖著鈴鐺,悠哉悠哉地喝着咖啡,「幫我發一條信息。」整個調查所內的人像失魂落魄的木偶,僵硬地工作著。

「怎麼了?」邢河祿從隔壁病房回來。「沒事,我只是在確認一件事……」海榮看着手機屏幕。

{12:06}

【白夜】:「還在拍?別拍了,小心被管理踢了。」

【無所謂,海榮會出手】:「隨便來張,我隨便看看就行了,反正我無聊。」

「我並沒有動手機啊?!」海榮驚恐地看着手機自己發送了信息,「果然是唐青乾的,手機有問題!」他瞬間反應過來,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退靈符,「散!」

手機沒有任何反應,而唐青這邊卻發覺到了什麼,「還是挺警惕的嘛,不過你發不出信息可不是因為手機。我送你的手機是用來保護你的。」隨後他繼續對坐在位置上的探員說:「大概12點10分再把許可權放開吧。」「明白。」

「我們被控死在這裏了。」海榮靠着牆,「要不現在就衝到棠殷村?你有神行術。」「不了,」他重新坐回床上,「唐青不可能沒料到。」

「真是諷刺啊,河祿,我們的部長……」

「……是我們的敵人。」

·

「哐!」

村裏的喪宴上,廚房裏傳來了聲響。

「虎首人到底在攻擊什麼?為什麼我心好慌?」沈慶隆看着井然有序的葬禮現場,感受到一絲怪異,回頭看向被包裹住的遺體,「已經死透了啊,到底是什麼東西在觸發虎首人?」

沈慶隆看了一眼龐昕,發現他在用手機四處掃動,對準到司儀自己身上時突然快速滑動了一下,「怎麼?難道他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嗎?」

沈慶隆扳動話筒的按鈕,「既然這樣,正好時間到了,那就直接開始吧。」

「呼,喂?喂?」沈慶隆喊了兩聲,所有的紙人全部激活,齊刷刷地看向他。

「呼……喂?好的。」

「2048年3月18日25時30分,我們的覃嗣環女士,因她遭遇不幸遇不幸,搶救無效,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她曾經是本地寺廟的香商,見證了無數人的祈禱和虔誠……」

「哐!」虎首人繼續攻擊著,宴席上出現一白一黃兩個人影,沈慶隆卻沒有發覺。「好,可以調換身份了。」他扳動手指,遺像變成了一個老人,「順利。」

「今天,愛戴您的兒女、親戚和朋友們,都從遠方趕來,專程來到您的身邊,追悼您仁厚、慈祥、勤勞的一生……

享年92歲,噩耗傳來之際,我們悲痛不已,痛苦萬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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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痛!」汪海榮突然捂住腦袋抱頭趴下,「有什麼東西要從腦子裏抽走了。」邢河祿痛苦地抓緊頭髮。

病房外的樓道里兩個值班人員在討論著,「今天你們村裏是不是在舉辦白席啊?」「是啊,有個老人死了,前不久剛在醫院裏搶救無效去世的,我加班么,不能參加咯。」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人還活着嗎?」海榮打開手機,一段錄像從用戶「【食說】」上傳到群里。

灰白的大棚下,滿屏幕的紙紮人身上閃爍著暗紅冒煙的巫儺咒文,點睛的腦袋歪向一邊,菜肴化為屍骨蟲豸,陰風哭嚎,紙錢如飄飛柳絮四散開來,嗩吶吹響,紙紮人渾身上下睜開了密佈的白眼,眼球密集滑動滑動像蠕動的蜂群,一個立在站台上的老人看向了鏡頭,他只是靜靜地看着,隨後消失在畫面中。

「成了。」唐青看着這段錄像,掐指一揮,試圖從屏幕里入侵調查所的猩紅血手立刻被扇了回去,「接下來就輪到我接力了。」

「……長歌當哭,逝者逝亦,生者善之。您就安心地去吧。」沈慶隆說完,他的面色紅潤了起來,彷彿有太陽照在他臉上,微微一笑,紙人的臉色也變得光彩亮麗,成片生硬的大紅大綠,身上符文驟起,血光赫赫,「起!」

{12:10}

【無所謂,海榮會出手】:「@食說」

【無所謂,海榮會出手】:「快跑」

「為什麼現在又能發消息了?」海榮已經幾乎瘋掉,「唐青到底做了什麼?!」

還沒等他想完,準備發下一條消息時,手機花屏噪響,一隻血手炸開屏幕從手機里飛出來。

「快閃開!」二人立刻躲閃,暗紅的汁液濺出腐蝕掉了床單。

血手抓住牆壁,沒有皮膚包裹的肌肉膿瘤藤蔓沿着牆壁不斷生長。

「雷公勅令!」兩人同時喊道,河祿手掐劍指,海榮擺出掌心雷訣,「喝!」圓環綻放的雷光里衝出一道閃電劍刺,徑直朝血手轟擊。

「啊!」護士尖叫着,轟破的病房門朝室外彈飛,從裏面向走廊閃出白光,把護士站的值班護士照得連影子都看不見。「發生什麼了?」

「完全沒有用!」肉瘤把法術全數吸收,甚至加快了生長,二人感到自己的氣力在被快速抽取,「得離開這裏,」海榮和河祿剛要用神行術跑出去,發現外面還有很多普通人朝裏面張望,「不行,不能在這裏擴散!」遂又重新轉頭,面對血手的壓制卻無法再次施術,此時二人都沒注意到海榮的手機飄了起來。

「封。」

幾十公裏外的唐青慵懶地念了句勅令,病房裏海榮的手機聽到一聲鵲鳴,應召下流湧出七彩琉璃的閃光,瞬間化作鳥籠,飛出的羽刃把血手死死地釘在牆上,籠子緊隨其後罩住。

「焚。」

籠中白火驟起,手在燃燒中劇烈地掙扎著,肉瘤爆裂發出嬰兒的悲哭,在汪海榮和邢河祿二人驚嘆的眼神中化作灰燼。

「……直接沒了?」二人大喘著氣,虛脫地坐在地上,「是那個手機?」海榮驚魂未定地看着籠子變回已經碎成兩半的手機。

「說了不會害你們的。」唐青喝了一口茶,「部長,我們收到了報警電話。」「報警短訊?哪裏來的?」

「是你所說的龐昕發來的。」

「哦?」唐青突然饒有興趣地看着手錶上的12:20,「現在是什麼時間?」

「12點11分,部長。」

「什麼……?」他想起守在葬禮現場的喜鵲好久都沒有反應了,「PY仕,還留了一手啊。」

·

「真是陰暗得見不得光。」PY仕唱完曲子,黑白的身影閃爍著,空手把喜鵲捏爆,瞬身到斷頭的龐昕背後。

「怎麼回事?」沈慶隆轉身看向龐昕斷頭的位置,PY仕拂塵一揮,把龐昕的頭接了上去。「捉鬼罰惡……」他手掐劍訣朝向沈慶隆,「雷祖顯靈!」一聲手指彈響,整個村莊上空雷雲翻滾,落下的暴雨將整個葬禮現場燃燒起來,化為紙人的村民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你!」沈慶隆化紙脫落,像一灘泥巴一樣塌在地上。

另外一個沈慶隆在屋內的廚房裏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我就知道有詐,」他看着警覺的虎首人一直對準PY仕的方向。「真的來了啊,師兄,沒有唐青大人阻止,就這麼囂張了?」

PY仕拍拍袖子看向龐昕,只是點了一下他的腦袋,可龐昕並沒有醒來,隨即掏出一個西洋懷錶,開始撥動指針,「沒想到有朝一日要用到洋人的東西。」

「那是什麼?」沈慶隆感到不妙,身後閃過一張金黃的紙條,虎首人瞬間有了反應,把頭轉向沈慶隆的方向,「你瘋了?」沈慶隆一驚,朝旁邊躲閃,「哐!」風刃切碎牆壁和黃紙對撞,把沈慶隆震飛到牆角里砸出一個坑。

他在地上滾了兩圈踉蹌地爬起來,發現黃紙的上方煙霧繚繞,顯現出覃嗣環和一眾僧人的臉。

「什麼?!」沈慶隆瞬間驚慌失措,「居然還沒死透?唐青大人不可能失手!」

「n?mɑ:b?d?jɑ:(歸命諸佛)」

眾僧共鳴,「這是?!」沈慶隆的身上長出了一簇簇曼珠沙華,「凈天梵火!」他狼狽地爬行試圖逃命,身上的皮膚開始脫落,渾身如燒斷的乾柴發出脆裂的燃爆聲,他絕望地喊著:「唐青大人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慶隆在燃燒的曼珠沙華中頃刻間化為枯骨,銅鏡完好無損地從煙中滾落。虎首人破殼而出,顯出真身,惡狠狠地看向房外撥動懷錶的道士,室外的一切開始倒流復原,它用儘力氣發出了最後的攻擊。

「哐!」

一道風刃追蹤著懷錶迅速飛來,PY仕來不及躲閃,黃紙同樣也沖向風刃試圖攔截。

「轟……」

PY仕的道袍炸得碎裂,他自身卻紋絲不動,「讓你費心了,覃女士。」他看了看手裏的懷錶,只停在了獻祭發起之前一小段時間。周圍的場景全部復原,龐昕也變回了睡在桌上的樣子,「沈慶隆真身已死,留下不過一個紙人。」他嘲諷似的看了眼屋內的虎首人,「你主人家肯定很生氣吧。」

黃紙皺成一團飛進熟睡的龐昕手裏。

「看你自己了,小子。記住,你只剩兩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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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怎麼了?」沈慶隆眼神恍惚地看着周圍,一切正常。

「獻祭之日,當選生辰·月、日、時三柱六字與魂器相同之人,去其首,填入魂器之體。以眾人殉葬以示信徒之禮敬,待招魂鈴響,則聖上顯靈。」沈慶隆回想着唐青的話,看着棺中的遺體,「目前一切順利。」

「嗯?」他突然看向了似睡非睡正在拍照的龐昕若有所思,「怎麼回事?」龐昕雙眼朦朧不似醒著的狀態,卻非常平穩地拿着手機在拍照。他空洞的眼神在掃到龐昕身上時瞳孔驟縮,「身上怎麼有佛光?」意識到情況不妙,沈慶隆開始費勁地從口袋裏翻弄銅鏡。

「怎麼了?」披麻戴孝的親屬們問道,「啊,沒什麼,只是在檢查話筒,沒電了的話我這裏還有點備用電池。」說着,矇著紅布的銅鏡和電池一起連帶着被司儀掏了出來。

「有情況。」他看向了小屋的廚房,虎首人沒有反應。「沒道理啊,是因為我不是它主人所以不聽我嗎?」

又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聲音。「不管了!」

「起!」司儀掐出手訣,虎首人同時也有了反應。「▉▊▋若看到這張小紙條,他們……」

「啊啊啊!」龐昕醒了過來,他身體一震向後瞬移了一段距離,手條件反射一樣朝前張開想要撐住地面,卻把手裏的紙團朝前拋了出去。和他坐一桌的大爺很詫異地看他張嘴坐着擺出朝前飛撲的姿勢。沈慶隆舉起銅鏡照向龐昕,幾道銀光閃過他的臉,讓他一陣恍惚。「複製成功。」

沈慶隆看着宴席上多出的一個龐昕滿意地點了點頭。

「哐哐!」

「怎麼了?」沈慶隆看向虎首人的方向。龐昕手裏的紙團飛過複製人的肩膀,落在宴席的髒水裏。

哭喪、樂器和做菜的雜音淹沒了剛才的尖叫。他驚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喪禮,打開了手機:「{12:03}」

「不對!」龐昕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躺在髒水裏的紙條,和它旁邊的人。「為什麼我在這裏?那個坐在我凳子上吃飯的人是誰?」

「有問題啊?!」沈慶隆反應過來,「只有死人才能被複制,這個傢伙什麼情況?他現在是死了的狀態?」二人同樣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複製人。「我到底要不要直接動手……」沈慶隆看着正在擺弄手機的龐昕猶豫不決。

忽然龐昕跑開了,朝宴席外面跑去,「慢慢地追吧……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敢輕舉妄動,掐起指訣,複製的「龐昕」慢慢跟了上去。

「唐青大人…計劃有變。」他望向喜鵲藏匿的樹叢,卻沒有一絲氣息。「嗯?!」

「喜鵲呢?」他看着空蕩蕩的樹叢,「我記得樂隊里還有個道士才對,道士也不見了。」

一個黑白閃爍的道士從樹叢的位置緩緩走出。

「師兄?」沈慶隆有點驚訝地看着PY仕,卻又很快沉下心來,「哈哈,你現在是鬼魂的狀態吧,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埋伏着。而且……」他看着道袍破碎身形逐漸虛無的PY仕,「你怎麼一副剛吃了敗仗快要死的樣子?」

「哐!」虎首人轉向了道士的方向。「收聲。」PY仕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哈哈,」沈慶隆俯身彎腰,雙手起式,「起壇,奏樂!」

「嚓!」大鑔鳴,哀樂起,滿地的冥幣如雪花般隨風盤旋,紙人成群紛紛暴起飛向PY仕,「百鬼誥命!」他雙手併攏放在眉前掐起咒訣,紙人匯成集束的鎖鏈射向PY仕,整個村被籠罩在紙人圍成的蛛網中螺旋盤轉。

拖着長長的尾跡,每一枚冥幣都變成了鎖定的薄面飛刀,銀光閃爍下擦出金屬的銳響。

PY仕輕蔑地看了眼襲來的飛刀,一躍騰空,拂袖出掌,手指輕彈就化解散開了霧一般的冥幣。又手腕一轉,如墨游龍從破碎的長袖中化開,螺旋著爬升至他的頭頂,一個甩尾把衝上來的紙人打飛。

「啪!」沈慶隆雙手合十,散落的紙人被立刻拖動,化成兩隻巨型的手罩住PY仕,念道:「合!」他雙手捏緊,只聽一聲碎裂響,見PY仕雙臂張開,兩條墨龍盤踞身軀撐開了手掌,又使勁一扭,游龍旋動,「嗡!」一陣共鳴的誦吟聲盪過整個村子,紙人被打得四處散落,把周圍的房屋砸的塵土飛揚。

「還沒完呢,」沈慶隆雙手反轉關節,十指相扣,落灰的零件從廢墟里飛去出來,碎成幾塊的紙人又重新接上縫合,毫髮無損地再次包圍PY仕,宴會的上方像一個盤旋的白色絞肉機,飛過的麻雀都變成一灘肉泥成片地撒在地上。

「我還是很奇怪啊,師兄,你要是想救祭品,直接拿了就跑不就行了,幹什麼非要和我打起來。」PY仕沒有回答,他的眼中看見一條圓形的邊界線,越過邊界線的那一頭,他根本過不去。

「呵,一個紙人。」他撩起拂塵,劍指沈慶隆,自己的身形越來越虛化透明,「捉鬼罰惡……」

「這是?!」沈慶隆瞪大了眼睛,立刻抬手讓飛舞的冥幣刮向PY仕。

「哐!」虎首人率先反應過來,一道風刃瞬間貫穿整個紙人形成的蛛網,同時切碎了飛揚的冥幣和PY仕的拂塵,「你怎麼不分敵我的啊?!」沈慶隆飄在空中惱怒地俯瞰屋內。PY仕那斷裂的拂塵頭穿過他眼中的邊界就消失不見了。

「斷了啊……」他看着自己逐漸虛無的雙手望向遠方,眼中的邊界線縮得越來越小,「那孩子成功逃走了嗎。」「哐!」風刃再次襲來,他雙手抱團呈太極狀,準備直接化力。

「差不多得了。」遠處突然劃出一條耀眼的弧線,散發着七彩虹光的喜鵲瞬間貫穿了PY仕,「鬧夠了沒有?」唐青在飛羽覆蓋的陰影中走出,腳踏着飛行的懸空鵲梯走到地上。

「唐青大人!」沈慶隆激動地喊道。「怎麼是個紙人,沈慶隆已經死了嗎?活不過來的那種?」「啊?」

「PY仕下手可真夠絕的。」唐青看着並不知情的紙人沈慶隆,「算了,沒你的事了。」他隨手一揮,沈慶隆模樣的紙人立刻炸裂,滾落到地上的半個紙腦袋還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逐漸褶皺的身軀。「我已經……死了?」

唐青撿起他內衫里掉落出來的銅鏡,隨手給躺在地上的紙人照了一下,一個嶄新的沈慶隆穿着西裝躺在地上。「繼續。」

「嗯……?!」被複制的沈慶隆醒過來,「唐青大人!」他立刻跪下拱手,「辦正事,別墨跡,PY仕已經被我徹底殺了。」他把銅鏡遞給複製人。「是!」唐青準備告訴複製人他並不是沈慶隆本人,想想還是算了。

複製的沈慶隆立刻使用銅鏡尋找複製的龐昕,「奏樂!出發!」「嚓!」整個隊伍喪禮樂隊抬着棺材重新修整上路。

唐青拍拍袖子,朝室內廚房的方向走去,虎首人安靜地立在廚房的案板上。

「還是先把你收好吧。」剛準備伸手去拿,虎首人突然有了反應,「哐!」「什麼?!」唐青想都沒想瞬身轉移,廚房的牆面撞出一個人形的大坑。風刃和黃紙的衝擊波對撞,把整個房子的屋頂給掀了起來。「你們佛家人也喜歡搞偷襲啊?」唐青一臉陰沉地看着化煙的黃紙顯現出一眾僧人和覃嗣環的樣子。

「沒死透我就再殺你一次。」他拿出錐形的尖刺,渾身冒起琉璃彩光。

「n?mɑ:b?d?jɑ:(歸命諸佛)!」一陣刺眼的金光轟向唐青,潮濕陰冷的水泥地長出了成片的曼珠沙華,很快就要長到他的身上。「你以為我會退嗎!」他惡狠狠地大吼,尖刺浮起,雙手無名指和食指成圈重疊,「開!」

「硴啦!」三對玻璃碎鏡一樣斑斕的巨型翅膀展開,直接把整個房屋吹塌,曼珠沙華黑紅色的烈火卻幾乎沒有受到颶風的影響,滾水一樣潑向唐青。「喝!」他捏着手裏的尖刺朝前一記貫刺,撲來兩層樓高的火牆被打穿出一個巨大的真空圓洞,通過這短暫破開的洞口,映入唐青眼帘的是一個朝他螺旋轟來的「卍」字。

「喀。」唐青深呼吸,一個響指打出白色的熾焰火柱,與「卍」字對沖相撞。

兩方對撞炸開一塊方圓幾十米的深坑。

「繼續,來啊!」唐青展開六翼向塵土飛揚的濃煙中衝鋒,又是一個深坑炸開,颶風把煙霧吹散,卻發現什麼也沒有,他愣了一愣。

周圍被破壞得連牆壁都看不見了,到處是倒下的房屋和廢墟,一根根斷裂的鋼筋豎在地上,卻不見一個人影。

「……去救人了吧。」他小喘著氣拍拍袖子,把掉在地上的虎首人拿走。「隨便他們,龐昕已經死了。」

·

「已經找到了,怎麼,在跟複製人僵持嗎?」一隻紙鳶盤旋在上空看着被銀霧籠罩的龐昕家裏。沈慶隆發現屋外有個人在對着房內敲窗戶。「他難道求救了?無所謂,結果都一……」「嗖!」

「呃……!」他跪倒在地上,一張黃紙穿透他的胸腔徑直飛向龐昕的卧室。

屋內,因為龐昕的鬆手銅鏡摔在了地上,被擋在門外的複製人立刻撞開門進來,卻因為創造者沈慶隆遭受重創直接變成了一攤泥。

「這是什麼情況?」撞開大門兩個警員震驚地看着這一幕,而奪魂喪樂已經將龐昕的神智剝離,他七竅流血,失心瘋一般大笑着,一張黃紙飄來,罩住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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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收起六翼的同時,發現周圍的廢墟開始恢復重組,「這是你乾的?」他看向已經幾乎消失的透明PY仕,「可以啊!」唐青略有佩服地看着逐漸消散的道士,「用自己的神元回溯時間,可是我看,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吧?」PY仕沒有回答,亦或是他已經作不出回應。

「看樣子帶有覃嗣環的黃紙也是你復原的,你一死,覃嗣環就沒辦法助戰了吧,那小子該怎麼辦呢,我們可是零減員。」

「只是,」唐青面對這樣的力量感到束手無策,卻又笑着對已經消散的PY仕說,「你從一開始就弄錯了重點,」他笑着點起一支煙,煙被點燃的瞬間又重新回溯熄滅。

「獻祭,不過是個幌子。」

PY仕從容赴死的面孔突然失去了自信的神色,他抽出半截拂塵想要做什麼,卻化煙而散。

「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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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慶隆一陣恍惚,「場上,怎麼會有兩個龐昕?」他驚愕地看着宴席上憑空多出來的一個複製人,「什麼時候的事?!我沒記得自己用過銅鏡啊,用了銅鏡也不合理。」

「▉▊▋▍▎▏之前忘說了,當你看到這張字條時,別扔掉,千萬別扔掉……這回下血本了,別再讓我浪費一張,接下來我會介入你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龐昕睜開眼撕心裂肺地大吼,右手被控制強行包住緊緊攥著黃紙,他雙眼通紅,環顧四周,發現后桌的「龐昕」正盯着自己看,而周圍的人也驚呆了。「這是……怎麼回事?」滿桌的人都轉過頭來七七八八地探頭議論,靈堂里的哭聲和台上的鑼鼓聲戛然而止。「現在是什麼情況?!」沈慶隆懵了,他皺緊了眉頭。

「阿公……現在是幾點?」龐昕充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司儀,抽煙的老頭看了眼手錶,「12點09分,不對啊,怎麼有兩個龐……」還沒說完,老人的喉嚨卡頓了一下,臉上的血色褪去,變成了淡粉色的顏料色,像蠟像一樣眼神發直。

「叮咚。」

{12:10}

【無所謂,海榮會出手】:「@食說」

【無所謂,海榮會出手】:「快跑」

「說話的那個才是真的!」沈慶隆渾身冒汗,窺見龐昕身上的佛光,「他的身上有問題!」遂掐動指訣,「所有人控制住他!」

另一個「龐昕」和滿桌的紙紮人瞬間沖了上去,龐昕自己不受控制地大吼一聲,奮力站起,渾身像提線木偶一樣被牽拉着,用攥住黃紙的右手一記擺拳將一眾紙人轟得稀爛,鮮紅色的內里發出漿果噴濺一樣清脆爆裂的響聲,灑得滿地都是。

「什麼?!」沈慶隆震驚得後退了幾步,「直接連靈魂都被擊碎了?」

他驚恐地開始用力翻動里衫的口袋。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龐昕大喘著氣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這張紙原來是驅邪符!」

「怎麼不吹了?吹啊!」他朝着沈慶隆背後的樂隊大吼。

沈慶隆回頭去看樂隊,少了一個唱曲的道士。「什麼時候消失的?」

「哐!」躲在廚房中的虎首人將頭轉向龐昕。龐昕一怔,似乎有更大的威脅,「沒錯,首先要做的是離開這裏。」此時他的手機亮了起來,赫然閃出一行靜默的短訊報警發送消息。

·

「我們收到了報警短訊。」陳武雙眼無神地回答道,「很好,通知汪海榮和邢河祿可以出動了。」唐青看了眼自己的手錶,12:30,又看了眼調查所的時間:12:11,「PY仕,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不過都是徒勞。」

此時醫院裏,從海榮手機中跑出的血手剛被燒滅,一隻喜鵲停在了窗邊,「你們可以自由活動了,PY仕已經被耗死了。」「啊?」海榮還沒緩過神,「去救人吧。」唐青說着,把龐昕錄製的視頻加密下載,「事情已經結束了,把你們禁足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祭祀的破壞就此開始。」說罷,喜鵲飛走。

邢河祿和汪海容二人不知所措,「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唐青也再次出發,吩咐陳武去村裏包圍。

·

「跑?」沈慶隆擦了擦汗,調大話筒的音量,「那這兩個人你不打算管了?」兩個蠟像用平移的方式無聲地挪向了龐昕。龐昕瞪大了眼睛:「爸,媽!」

沈慶隆突然有了一個很可怕的猜想,「聽這個人的話,這傢伙難不成,可以復活!而且不止一次了,肯定是師兄搞的鬼!」

「因為你復活了兩次,你知道你從哪裏借的命嗎?」沈慶隆的音浪繼續擴大,衝擊到龐昕身上被他右手裏的符紙吸收了相當一部分,而龐昕此時呆在原地,震驚得說不出話。「這到底是什麼級別的符紙?」沈慶隆的眉頭越皺越緊,但他還是大聲喊道:「你剛剛可是殺了你的鄉里鄉親啊,甚至殺了你自己。」

現在沈慶隆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只能拖住龐昕不動就可以,能輕鬆把紙人打得無法復原,自己也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當我傻子?」龐昕咬住牙,「我怎麼知道我前兩次死的時候,我的父母就能安然無恙?該死的人是你!」可他震驚之餘還是看着面前逼近的兩個紙人發獃了。

「說得好,可你要怎麼證明你是你自己呢?」沈慶隆總算從衣服里掏出銅鏡,閃爍出的一絲銀光剛要掃過龐昕,他的左手被牽動着扯起飯桌上的塑料布,「哐!」虎首人的響聲與銀光同步,塑料布炸散,嗖得從表面彈出一張和桌布大小的紙墊子,與此同時龐昕的脖子出現了一道紅斑,而兩個紙人已經撲了上來。

受到攻擊后龐昕的身體慢慢奪回了主動權,沒有選擇反擊而是俯身躲過。

「明顯是有人在幫你,為什麼?」沈慶隆的臉頰越發扭曲,血漬染紅了嘴角,「不能再用了,銅鏡已經耗光了我的法力。」

龐昕轉身朝大道上跑去,卻感到一股強勁的阻力讓他艱難地抬腳,他強行扭動身體,踉蹌著往雨棚外沖,卻沒看到一條道路外擦肩而過的警車。

「就是這裏!報警短訊發送的位置!」陳武離開唐青的掌控后精神清醒過來,他趕向龐昕家的方向。

「什麼東西在動,好快!」路上開車的人看着海榮和河祿二人用身形術在雨中趕路,掀起的水花把路過的車全蒙上一層水霧。

「下雨天真是太糟了……我沒辦法用符紙通靈!」海榮看着沾濕的銅棍,「到時候先救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哈……果真是什麼都不懂。」沈慶隆看着往雨中狂奔的龐昕反而鬆了口氣,「符紙不能沾水。」

「開始吧。」一眾人機械地回歸原位,「奏樂。」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龐昕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卻沒發現攥在手裏的紙條開始慢慢被浸濕,他周邊的房屋開始像紙張一樣濕潤軟化,肉眼可見地生出了毛茸茸的綠色霉花,直到跑到大街上看見在撐傘趕路的人群,他開始呼救:「快報警!救命!」

看見他的路人嚇得大聲尖叫,-甩下傘也開始拼了命地奔跑。哭聲和喪曲的聲音在龐昕的腦海里越來越清晰,「為什麼,難道驅邪符已經功力耗盡了嗎……」

隨着這股清晰又刺耳的嗩吶聲,龐昕的雙眼再次陷入朦朧的血霧中,他大吼著,不甘心地朝前摔在地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頭好痛,又是這種感覺。」海榮聽到了喪樂聲后立刻朝聲源趕去,他開啟了陰陽眼,「尋蹤!」此時兩條軌跡出現在他面前,一條是青灰色的痕迹,另一條是金色的。

「兵分兩路,河祿你去金色的那一頭!」二人準備分開行動,準備越過前面一個岔路口,邢河祿就轉向龐昕逃跑的方向,而海榮會徑直前往沈慶隆的喪樂隊。

而他們到了岔路口卻停了下來。

海榮握著銅棍的手慢慢放鬆,「咣啷。」銅棍倒地,滾到了一具碎屍旁。

「這……」雨水打在他們身上,此刻二人沉寂下來一言不發,眼眸顫動着,被眼前的景象無以復加地震撼。

如小山一樣隆起的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血水和組織液混雜着地上的雨水蔓延到街道的各個角落,空氣中是一股發酵的腥臭,裸露肌肉的斷肢碎骨還冒着升騰的熱氣,吸到肺里,只感覺胃中的酸水翻江倒海就要嘔出,整個街區上升起血腥味的白霧。

「明天的行動必敗。不僅要敗,而且……」二人的腦海里回想着唐青的話,看着一個人閑庭信步地在屍堆上走過。

「要敗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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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小時極度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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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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