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假

天一天比一天冷了，一月份了，學校的一些學院陸陸續續開始放假了，學生一天比一天少，我走在校園的路上，明顯感覺了冷清。/很久以前，我很討厭冬天，冬天對我來說，太冷。自從高三那年，我去杭州學畫回來，就喜歡上了冬天。那年，杭州的冬天不是很冷，但每當傍晚時分，天空裏都會飄下大朵大朵的雪花。有時中午，我在畫室里，久久凝望着窗外的雪花飄滿了整個世界，雪花和參天的沒有葉子的梧桐樹，組成了我想像中的童話世界。

吃過晚飯，我在網上東逛西逛看着網頁。突然一個窗口抖動跳出來，是他？易子健。他找我有什麼事？我有點奇怪。

易子健：「還在學校嗎？」

淺淺：「是啊」

易子健：「什麼時候放假回家？」

淺淺：「等燕子考完試。」

易子健：「那你不考試嗎？」

淺淺：「她補考，現在學校考試早結束了。」

易子健：「那你在學校做什麼？」

淺淺：「上上網，下下資料，我下了很多油畫，做參考。」

易子健：「不要天天玩哦，要開始努力起來了。」

淺淺：「當然了」

我沒有想到易子健會找我聊天，也許老師在我的印象中一貫是冷漠的。我心裏又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彷佛老師就應該和學生保持很遠很遠的距離，遠的在課後不相往來，不認識一般。

第二天，我剛上Q，易子健的頭像又閃了起來，看了下消息時間，是昨天晚上九點多的，內容是他竟然複製了我空間日誌中的一段：

我扮演着天使的角色，從天堂來到人間，親眼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噁心、自私、虛偽。。。雙翼的羽毛逐漸凋落，我已不會飛。聖潔的美好在我心中崩潰。我不喜歡烏煙瘴氣的地方，不喜歡那麼物慾橫流的地方，不喜歡含有太多雜質的人心。自許是很清高，很孤傲，很透明，我怕自己的心被污染了，我怕我已經難以回到屬於我的天堂。很久以前，太完美主義，太脫俗，太單純，太感傷。天使不落淚，當我落淚的時候，我已是凡人。可是我的心還是那樣，抵抗著世俗的一切，容不下一點人心的雜質。

他在結尾打了一長串省略號，後面，加了個紅色心的表情。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一個人在宿舍的日子很是寂寞，為了陪林燕子，也就忍受着了。

每天，吃完晚飯，我們都會在校園裏沒有目的的閑逛。有時候，我們會買一些零食，坐在湖邊的長椅上，一邊吃，一邊談笑着。

很多時候，林燕子都在談她和她男朋友之間的事。林燕子是個做事潑辣果斷的人，人很直。但只要在說她男友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滿是小女人的溫柔與幸福。只是，她父母不同意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所以，每次她都是在說他男朋友對她有多好，而她父母是多麼反對他們。有些事，我聽了很多遍了，但我習慣默默的聽着，不作什麼評價，因為我幫不了她什麼忙。我，只是傾聽。

這三年來，我和林燕子就保持着這樣的友誼，一起吃飯，上課，逛校園，逛街。有她的地方，就有我，有我的地方，就有她。說不上有多親密，但是，分開幾天，也會彼此思念對方。有時候，我在想，或許我們都是很善良的人。

林燕子住在六樓，而我宿舍的另外的人都早已回家了。晚上，我一個人開始上網。想起一個多月前發生的事情，讓我到現在想起還覺得心口的疼痛。

那是十一月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陳望。第一次見到他，站在我面前的是比我高不了多少的個子，五官就如校園道路上走着的隨便抓一個一樣普通，整個人看起來清瘦，唯一能讓我記住的特點是講起話來很是幽默。

我們認識了沒多久后，在一次旅行回來，我們之間突然走的近了。在後來的日子，他帶我去他朋友的租的家裏玩，把我介紹給他們認識。傍晚，我們有時會一起在那邊做晚飯，晚飯後一群人一起開心的說笑。

有次，吃完晚飯，天已經黑了，陳望騎車送我回學校。十一月的天，晚很冷，我穿的太少，迎著冷風回到了學校，第二天，就生病了。陳望發來短訊，說是他的錯，讓我受寒生病了，那天不應該這麼晚回來，還忘記把他衣服脫下給我穿上。後來，他每天都準時打電話過來，和我聊天，逗我笑。陳望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也很會觀察人，他對我所有的言行，都透著對我的關心。有時候，我甚至會感覺，一直想起他。

後來，他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他對我的好，讓我無可挑剔。那段時間，感覺我們曾經那麼近。空氣，溫暖的如傍晚的夕陽照在身上。

十二月的快結束的時候，偶然間上網，我看到了一個帖子，是陳望發的。它讓我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失去了知覺。我才明白，原來，近兩個月來，他對我的好，跟我在一起的原因，僅僅是：在朋友面前炫耀一下。

看到這些，我第一次明白，有些東西，看起來那麼珍貴美好，事實卻如此不堪。自己，猶如在眾人面前被狠狠的扇了個耳光，我咬了咬嘴唇，淚流了下來。被欺騙的感覺，心開始抽空般的疼。

幾天後，我和陳望就那樣，平靜的分手了。他還發條：「你沒事吧？」我沒有思索的按了個「沒事」，把手機關了，閉上眼睛，把臉埋在被子裏。我真的沒事，沒事，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一切，似乎過去了。

但是，現在，我又想起了。

因為，因為易子健。

陳望自從在展覽館看了易子健二零零八年油畫展，就一直說着他很牛，能辦畫展。恨不得什麼時候自己也能辦個。

本來不是藝術學院的陳望不可能跟易子健有什麼交集。但因為陳望的專業臨時安排有繪畫的基礎的課程。易子健，在那個月，正上陳望的素描和水粉課程。

陳望畫着畫，就發條短訊過來：「我在畫室畫畫啦。」要不就是把易子健給他們上課的過程全程彙報般道來。很久沒有傷易子健的課了，有時候，甚至，我也有點懷念。我告訴陳望，易子健是我最喜歡老師，因為，他對我們太好。

有天上網的時候，陳望興緻沖沖的發過來張素描的照片：「畫的怎麼樣？」陳望在畫畫方面確實還算有天賦，線條與畫面的明暗整體都處理的不錯，不像是剛學幾天。然後他得意的告訴我：「這個罐子，易子健改過哦。」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除了易子健改過的罐子，枱面和盆子酒杯的處理也都不錯。

這幾天，和易子健見面以來，我又想起和陳望的那段經歷。不免感傷了下，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純真的？

百般無聊，我在QQ空間發表了篇日誌《天使》

有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可能是鳥，我沒有翅膀，但我是天使，你信嗎？

有絕美面孔的不一定是天使，可能是妖魔，我沒有美麗面孔，但我是天使，你信嗎？

我沒有所形容的天使的一切外表，但我是天使，你信嗎？

天使最珍貴的是什麼？---永恆的東西，真善美，一顆透明清澈的心。

現在的我，靜靜的在人間生活，也許有人會將我遺忘，也許有人會突然想起我，不過，一切都沒有關係。我獨自享受着屬於我的生活，屬於我的快樂。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期望的一樣簡單而美好。雖然我不會飛，但我可以走，風景也不錯哦。我希望所有的美麗都可以定格永恆。所以，我背着彩色的畫筆，一路定格所遇見的美。。

普通人能看見天使嗎？不能！所以，你看不到。

我是天使，你信嗎？

寫完，我就關電腦睡覺了。在受傷的時候，只剩下文字，能安慰自己的心靈。

第二天，醒過來已經九點多了，起床刷牙洗臉過後，打開電腦，上QQ，找林燕子有沒有在線，想讓她下樓一起去食堂買早飯。

剛登陸QQ，一個白色的頭像閃動着，易子健？我的好友里只有易子健是純白色頭像。昨天也沒見他上線，一大早什麼事呢？我奇怪的打開窗口，看到兩個字：「我信」發消息的時間是今天早上：32。

我有點發怔，他？一大早？他是看到我昨天晚上無聊寫的關於天使的日誌了？

日誌只是隨便寫寫，沒想要誰相信，自己都覺得那很可笑。卻有人回了個「我信」，而且不是別人，竟是易子健！我的導師易子健。雖然不是很奇怪，但是，我總是感覺，他有什麼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究竟是什麼地方，又說不上來。

林燕子不在線，我也沒有特意發短訊叫她，一般，她想吃早飯的話，都會找我，但如果是早飯時間我叫她，肯定是她不想吃，叫她也是不會下來。我隨便吃了點水果，開始找資料。

十一點多的時候，林燕子來敲宿舍門了。手裏拿着個熱水瓶，吃完午飯，我們一直順路去開水房泡熱水。

關了門，我們走到樓梯口，我很想問林燕子易子健有沒有找他聊天，但想想有她會不會覺得奇怪，話到嘴邊，有沒說。

泡好水，回宿舍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問她：「燕子，這兩天，易子健Q上有沒有和你聊天？」

「哦，前幾天聊過，問我在宿舍做什麼，我說在複習考試內容，然後就沒有聊過了。」她邊說邊望着我：「你跟他聊天了？」

「恩，和你一樣，他也問我在做什麼。」我沒有把「我信」的事告訴燕子，不然，她又要來取笑我多想什麼了。但我，總是，覺得怪怪的。也許，以前和陳望聊易子健聊多了，所以，連易子健跟我說什麼，我都那麼神經兮兮。

晚上，易子健又找我聊天了，跟我打了個招呼就不見了。

此後，每次我在線，易子健就跟我聊幾句，又立即消失了。

再過三天，林燕子就要考試了，考完了，我們兩就可以回家了。白天，林燕子在複習不能陪我，我無聊的時候便去圖書館翻翻書，尋找以論文相關的資料，一個人，靜靜的埋在書堆里大半天。平時，我很喜歡看書，但面對這論文之類的資料，確有點頭疼。太理性的東西，有點不太習慣。

晚上，依舊是上網。

易子健在七點多的時候，又上線了。

易子健：「還在學校？」

淺淺：「恩，還有幾天就回家了。」

易子健：「東西多嗎？我送你。」

淺淺：「？不好意思的」

易子健：「我順便去看女兒。」

淺淺：「呵呵，這樣子啊，那好啊。」

易子健：「你的號碼？」

淺淺：「1312347330」

易子健：「去時，我打你電話。」

淺淺：「好啊呵呵」

我是很希望有人能幫我拿點東西回家，但是，要麻煩老師送回家，總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回了個好啊，但是我知道，我們只是彼此客氣下而已。

易子健終究沒有打我電話，跟我想的一樣。

林燕子考試考完了，我大包小包拎着早就收拾好的東西，跟她一起走去校門口等車。學校里的學生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因為是寒假，學習不允許學生留校，考完試的學生早早的回家去了。

我後頭看了一眼隨着學生的離開人而逐漸安靜了的校園，明年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