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傳詩

一縷青風環繞巽神宮門外的巽風樓。此樓同樣懸浮在半空，是為巽神宮特有的防禦設施。整座小樓就像一個箭塔，與巽神宮之間沒有通道。只有通曉飛行術式的人才能飛上去。

此時，樓上站着一個人。灰色的衣衫，披肩的長發，卻是個五官端正的俊美男子。劍眉星目，手憑欄桿，正看着巽神宮千米開外的敵人。

他就是傳詩，前來抵禦眾人對巽神宮的圍剿。尋洛雪在宮殿內看着傳詩，心裏忐忑不安：他一人就能阻擋所有進攻，可不要把自己命給丟了啊。她皺緊眉頭，攥住拳頭，露出憂色。

傳詩是這麼一個人。他不需要向別人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對尋洛雪說：「我是來幫你的，也是來幫我的師弟，尞。我的老師是詩仙李白。」儘管尋洛雪聽聞李白的大名，卻從沒聽說李白有個弟子叫傳詩，更不知道尞什麼時候拜得如此厲害的老師。但是尋洛雪便如此相信了。她看到傳詩一步一步地走在半空中，一襲灰杉凌風飄逸，長發翻飛，沒有藉助風也沒有念誦任何符咒，就這麼行走着。

樸實無華，所有的光芒都收斂在心裏。沒有在飛翔，卻像一直縱御九天。一縷青衫，顯得有些不合身，卻被他輕輕巧巧地穿着，長袖遮住雙手，他也不嫌麻煩。這樣的人，他說自己可以擋住千軍萬馬。

他就是傳詩。

傳詩看向遠處，還有500米，對方沒有使用巽類術式，不過應該有自己的飛行系統。

他心情很平靜，好像等待一場雨般悠閑。天的不遠處傳來陣陣呼嘯，那是第一批的進攻者，夾帶着雷電和火焰，沖向傳詩所在的巽風樓。傳詩仰頭，微微一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天上立即有一道透亮的大河倒懸而來！無山無海，偏有大河從天上來。轟！一下澆到雷火雜然的攻伐者里。雷滅火息，第一批攻伐者被砸下了半空。大河倒轉，在天上消失不見。又有第二批攻伐者圍住了巽神宮，想從不同的方位入侵，被尋洛雪用火澤睽術擋住。

睽術，火在瘴氣上燃燒，產生影響人視力的煙霧，有微量的毒素，這次防禦戰八大神宮結成了統一戰線，暫時供巽神宮使用現有的防禦術式和部分進攻術式。第二批攻伐者進攻的步伐一緩，正要突入，卻聽見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誦詩聲：「……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這次進攻者學乖了，護住了頭部，以防大河砸下衝散隊形。沒想到此時從四方八面湧來漫漫長河！河內蘊含鋒利的劍意，要是攻伐者再進一步，必被劍意絞殺致死！無奈下只好退卻！浩瀚的劍意在江河中咆哮旋轉，隨時要把人捲入其中切割為飛揚碎屑。

此劍術借詠唱詩句增加其偉力，化作莫大長河堪堪圍住巽神宮。天上的長河再現，往下流出斬鐵斷金的劍意。能斷青絲白雪，銅頭鐵首。眾下皆驚，有人認出了傳詩，大喊道：「沒想到李白的傳人也來了，蒼天劍闕如今也愛管閑事了？」

語氣充滿外強中乾之意，眾人衝鋒的速度變緩，不敢輕易出手了。誰人不知，李白的蒼天劍闕以劍意馳名，門人不多但個個劍術出神，而且招式不能以常理論之，威力驚人，講究的是以意御劍。當今在虛空儀的記錄里，與之齊名的用劍宗門還有劍仕閣和萬形劍樓，一個將劍術與劍融合至極致，另一家則以劍擬化萬物，三家宗門各有所長，但其中，以蒼天劍闕劍式最為難以防禦，因為其劍融於詩境中，又超脫於詩，可謂出神入化。

眾人的臉有點黑，但是巽神宮聯合七大神宮啟動的防禦術式已經不好破除了，現在又來個蒼天劍闕傳人，這不是愁煞人么，還能不能好好地領取虛空儀的討伐獎勵了？！

其實虛空儀規定的任務內容也不算困難，只是佔領，不需要趕盡殺絕，許多人見到以為是便宜，於是成群結隊地攻打巽神宮，沒想到會吃偌大的虧。這時，一名無頭騎士騎着一匹黑色的馬出現了。槍指傳詩，也不說話，大踏步地向傳詩刺去。馬上的騎士無懼水流劍意的沖刷，巨大的槍頭凌厲破空，要將傳詩的頭顱鏟飛。

傳詩目無表情，依舊頭仰蒼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一道道整齊的劍意橫置在長槍頭上，兩者相碰發出叮叮叮叮的聲音。槍頭居然被停住了，黑色大馬雙蹄抬起，憤怒地往傳詩頭頂砸下，傳詩視線中沒有長槍黑馬，只有詩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念罷無量劍意從大河中呼嘯而出，從他的軀體內划然浮現，比馬蹄疾踏更快，硬生生地逼開了馬蹄，劍意卻沒能傷到一人一馬，只能逼退。

傳詩在劍意長河中，揮動劍意抵擋四周進犯的第一、二批合流的攻伐君，一面抵擋着無頭騎士的進攻。

突然無頭騎士停住了口，聲音嘶啞地喊出了傳詩的名字：「傳……詩……」一股巨大的吸力往傳詩襲來，漩渦般要把他卷進無頭騎士頸部的空洞裏，無頭騎士穿着一副盔甲，盔甲里一片漆黑，看不出是什麼生物。

千鈞一髮之際，傳詩大喊：「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長河劍意中出現了一絲酒意。酒意醉人人自醉，香氣升騰瀰漫，傳詩抵住了吸力，獨立長河中。他對着無頭騎士伸出了手，好像在迎接，要跟他握手。無頭騎士吸力仍然在，一把長槍掃來要將傳詩從酒香中打出來好把他吸進盔甲。卻沒看到傳詩伸出的手中那一道燦爛如雪的劍意。聖賢皆寂，飲者留名。為什麼，飲者夠狂。

越是接近死亡和危險，此劍意殺傷力越高。傳詩用身體硬撼無頭騎士長槍，他的劍意徑直穿透了無頭騎士的盔甲胸口處。河水從四面八方湧入無頭騎士的盔甲，封住了他手腳的活動，騎士掙扎許久無功，一拍黑馬悻然離去。

傳詩嘴角留下了鮮紅的血，身影孤寂，他周身的劍意越發凌厲了，這就是他不願意與巽神宮弟子共同防禦的原因，他的劍意縱橫，總是容易傷人。在巽神宮周圍，一道大河拱衛著，無人能進一步。這就是詩仙傳人傳詩的劍式。

他不樂意喝酒，所以於將進酒的飲者寂寞領悟得並不透徹，只是他性子血液里流淌著與飲者相同的狂性和隨意，故而用將出來飄逸無忌，一人一劍，八方皆寂。

攻伐第一天，武力最高者無頭騎士被打退，眾人失去了戰意，暫時退卻，心底震驚於傳詩的豪邁劍意，許多人不禁打消了攻伐的念頭，但仍有許多人對獎勵虎視眈眈，將不會輕易退走。尞還沒能趕回，看來巽神宮與傳詩仍有不少惡戰。

巽神宮防衛戰，此役甚艱。傳詩的傷在酒霧中漸漸痊癒，酒霧是詩仙李白所創的酒詩劍意，關鍵時刻用出能抵禦進攻，療治傷勢，為蒼天劍闕的獨門秘術。酒霧中寄託了李白的酒詩劍意，組成的防禦術式能化解不少必殺招數，今日若不是酒霧揚威，恐怕無頭騎士早已能得手。被吸進盔甲，傳詩的命運便岌岌可危了。傳詩雖不好酒，於酒之三昧卻有自己獨特心得。被李白譏為怪人，卻不得不佩服他對於酒、劍、詩三者的領悟力。

傳詩平復心神，雖然身體漸愈，不過這種以傷換傷的打法還是不能常用，不然身體必然會留下隱患，傷勢積累，總會爆發。自己可不像老師李白，有酒中月分身可用，傷不及本尊，自己可是實打實拚命的，酒中月自己還不大透徹，倒是要想個法子減輕飲者寂寞對自己身體的損耗才行。

想着想着傳詩倒頭便睡了，長發青衫在巽風樓上被風吹動，他以風為床，云為被，就這麼睡去，不過圍繞巽神宮的大河並未消散，劍意倒是越發凌厲，看來這個傳詩於劍之一道，尤其是李白的蒼天劍闕一脈，有着極深的悟性和極高的造詣。震懾於傳詩的劍道，不知道大河中還有什麼凌厲的後手，眾人一夜不敢妄動，只等第二天的攻伐軍統領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