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半日閑聊

黃昏之前，正是酒樓一天生意最清淡的時候。

陳論坐在門口曬太陽，江玉燕正在樓上的房裏試穿着買來的很多漂亮衣服。

就在這時候，李尋歡帶着孫小紅來了。

陳論就知道這兩人會湊在一起，而且還有說有笑的，這兩人會成朋友，倒也真不是件怪事。

李尋歡故意不去看陳論的表情，但越是如此，陳論心裏卻越覺得很好笑。

畢竟這位小姑娘說起話來就像是百靈鳥，一開口就「吱喳」地說個不停，而且有時簡直叫人招架不住。

陳論一向認為世上有兩件事很令人頭疼。

第一件是吃飯時忽然發現滿桌上的人都不是喝酒的。

第二件就是忽然遇着個多嘴的女人。

這第二件事往往比第一件更令他頭疼十倍。

巧合的是李尋歡也是這麼覺得的。

但是這一次奇怪的是，李尋歡聽了這嘰嘰喳喳的，現在非但一點也不覺頭疼，反而覺得愉快。

更何況還是個漂亮女人，那就更令人愉快了。

所以說，男人的要求是會變的。

一個女人若是又聰明、又漂亮、又會喝酒，就算多嘴些，男人也可以忍受的──但除了這種女人外，別的女人還是少多嘴的好。

這是李尋歡的看法，當然陳論不一定這麼認為。

一路上，李尋歡已知道，陳論和那個風琴娘子的大戰，也是頗為驚異，畢竟對方可是一個先天高手。

而現在，李尋歡已經步入先天，心中更加清楚這先天完全就是另一番天地，心下明了，似乎自己有些低估這個有趣的朋友了。

酒樓之中，那說書的老頭叫孫白髮，就是這位孫小紅的爺爺，她父母很早就死了，一直都是跟着爺爺過活的，祖孫兩人相依為命，簡直從來也沒有一天離開過。

聽到這裏，李尋歡忍不住問她：「那麼你爺爺現在為何沒有在你身邊呢？」

孫小紅這次回答倒簡單。

她說：「我爺爺到城外接人去了。」

李尋歡本來還想問她：「接人為何要到城外去接？」

「接的人是誰？既然只不過是去接人，為什麼不帶你去？」

但李尋歡一向很識相，也一向不願被人看成是個多嘴的男人。

而且和孫小紅在一起，也根本就沒有機會讓他多嘴。

她好像存心不讓李尋歡再問第二句話，已搶先問他：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你這手飛刀是怎麼練出來的呢？」

「聽說你有個好朋友叫阿飛，他出手之快，也和你差不多，」

「但現在他忽然失蹤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裏？」

「你也失蹤了兩年，江湖中誰也想不到你原來一直躲在孫駝子的小店裏，你為什麼要躲在那裏？」

「現在你行藏既露，以後來找你的人一定不少，你是不是還打算留在這裏？」

「如果你想走，又要去哪裏？」

「梅花盜究竟是什麼人？」

「他已有兩年未露面，是不是已被人除去了。」

「他是被誰除去的，是不是你？」

「現在你的這個新朋友，你了解他嗎？」

「你知道他的出身和門派嗎？」

「他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一瞬間好似那個懸崖瀑布，字字連珠。

孫小紅問的這些話，李尋歡連一句也沒有答覆。

陳論人已經傻了，雖然也帶上了他，

但是不如讓他歲月靜好。於是只好喚來小廝上酒上肉。

有些話固然是願回答的，有些話卻連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想起這些總是，李尋歡就不免要嘆息。他也不知道今後自己該怎麼打算。

孫小紅一直瞅着他，眼睛裏帶着溫柔的笑意，彷彿她不但很欣賞這個人，也很了解這個人。

李尋歡抬起頭，接觸到她的溫柔的眼光。

他的心居然跳了跳。

孫小紅嫣然道：「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喝酒了么？」

李尋歡道：「好。」

孫小紅眼波流動，道：「那麼，你說我們該如何喝法？」

李尋歡道：「喝酒難道還有許多種方法？」

孫小紅道：「當然了，你不知道？」

李尋歡道：「我只知道這一種方法，那就是大家都把酒喝到肚子裏去，誰喝的酒先到肚子裏造反，誰就輸了。」

孫小紅一笑，搖著頭道：「如此看來，你喝酒的學問還是不夠。」

李尋歡道：「哦？」

孫小紅道：「喝酒有文，有武。」

李尋歡道：「文喝是如何？武喝又是如何。」

孫小紅道：「你剛剛說的法子，就是武喝，那簡直是牛飲。」

李尋歡道：「牛飲？」

孫小紅道：「大家直著脖子，把酒拚命往嘴裏倒，不是牛飲是什麼？」

李尋歡道：「不把酒往嘴裏倒，難道往耳朵里倒？」

孫小紅也笑道：「你要真能用耳朵喝酒，我倒真比不過你，只好算你贏了。」

李尋歡道：「用耳朵喝酒太慢，我可沒那麼斯文。」

孫小紅道：「我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跟你武喝，但文也有很多種，你可以隨便選一種。」

李尋歡道：「有哪幾種？」

孫小紅道：「有猜拳，有傳花，但這些法子都太俗氣，像我們這種人拚酒，自然不能用這麼俗氣的法子。」

李尋歡道：「如此說來，還剩下幾種法子來讓我選呢？」

孫小紅道：「只剩下一種法子。」

李尋歡忍不住笑了。

孫小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雖然只剩下一種法子，但這種法子不但最新奇，也最有趣，就算有一萬種法子，你也一定會選這種的。」

李尋歡道：「酒已在桌，我只想快點喝下去，用什麼法子都無妨。」

孫小紅道：「好，你聽着，這法子其實也簡單得很。」

李尋歡只好聽着。

孫小紅道：「我問你一句話，你若能回答，就算我贏了，我就得喝一大杯。」

李尋歡：「若答不出，就算輸了么？」

孫小紅道：「你就算回答不出，也不算輸，直到我將自己問的這問題回答出來，你才算輸。」

她嫣然一笑，接着道：「你說這法子公平不公平？好不好？」

李尋歡道：「我若輸了，就輪到我來問你了，是嗎？」

孫小紅搖頭道：「不對，贏的人可以一直問下去，直到輸為止。」

李尋歡道：「你若一直問我些你的私人瑣事，我豈非要一直輸到底。」

孫小紅也笑了，道：「我當然不能問你那些話，我若問你，我母親是誰？我兄弟有幾人？我有幾歲？──你當然不知道。」

李尋歡道：「那麼，你準備問些什麼呢？」

孫小紅道：「只要拚酒一開始，你就可以聽到我要問些什麼了。」

李尋歡笑道：「我已在準備輸了。」

我覺得我不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這就是陳論聽了這些打情罵俏的話之後的想法。

這個畫面實在是像極了少女正在攻堅帥大叔，而陳論則是在這裏做燈泡，嘆了一口氣，以後再也不和這兩個人出來喝酒了。

這酒就變了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