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時代的火種

第一百零三章 時代的火種

?(貓撲中文)()鬧了這般久,學舍內終是平息了,那兩個席位在前排中,依舊突兀地空着。

趙恫喃喃道:「終是沒人敢去坐啊……」一旁的趙忻搖頭道:「這就如原先的規則突然被打破一般,起先亦是有人不適應,但以後呢?一rì不行便兩rì,兩rì不行便三rì,直至所有人都將這可笑的規則遺忘。那兩個空位,便不復存在了。」

一旁的趙瑜獻媚笑道:「大哥,要不小弟喚上幾人去將它坐了?」又看趙忻像沒聽見一般,毫無理會自己的意思,不由臉sè一紅,訕訕而退。

趙恫卻點頭道:「也不失為一個法子啊!等會你喚幾人到暗處,對他們私下說了,最好再演上一出互相爭論的模樣,那大夥自然不會對它們特別在意了。」

自從趙瑜甫一立誓之後,便像一張狗皮膏藥般黏着趙忻,但他實是不喜趙瑜那浪蕩的xìng子,故十分冷落他,希冀對方知恥而退。但趙瑜卻好似知恥而後勇,自己越是不理會他,他倒愈加殷切,這實是有些出了趙忻所料。但見對方居然出了這般一計,倒也不似蠢人的模樣,又聞趙恫所言,瞥了瞥眉道:「你之前出了那般大丑,他們還能再聽你話?」

趙瑜見趙忻終是對自己出言,頓時歡喜非常,隨即笑道:「大哥多慮了,我與眾人交好,非是用的威勢,而用的是『交情』啊!便是威勢再損,『交情』卻依舊在啊!」

見趙忻有些疑惑,他不禁得意地拍了拍隨身錢囊,頓時傳出一陣金屬碰撞之聲,又偷笑道:「我說的『交情』便在此了。舍中學子雖多是趙氏豪門之家,但若論起平時的例錢,卻都是不太多的。若遇着好吃好玩的,一番狠心把持不住下,便大都入不敷出了,那我便投其所好,想吃啥玩啥,那跟着哥啊!」

卻見他越說越是來了jīng神,活像了走江湖雜耍的藝人,在眾人前賣弄著渾身的腱子肉:「知曉東街百花閣最當紅的姐兒,一夜資費需多少么?十貫!哥一晚能捧著兩個!知曉北城醉仙齋最好的席面需多少么?二十貫!哥能rì夜皆在那處吃喝,還不帶換樣的!」

「大夥那點月例能玩啥?每rì吃幾碗餛飩?還是在茶館中喝碗粗茶?總有囊中羞澀的時候吧?總有見人大吃大喝心癢的時候吧?沒事啊!只需你和我有『交情』,那梧州最好的jì寨飯閣還不是為我等兄弟開設的?吃啥拿啥,隨意啊!老子有的是錢!」

見他說着說着竟有些魔楞了,趙忻不由一陣惡寒,拉了拉一旁趙恫衣袖暗道:「你每月有多少例錢?」

趙恫不由有些羞澀,低聲道:「大體如他所言,在四百錢左右,爺爺不許予我太多。若每rì吃個兩碗餛飩,便也積攢不下什麼的了,若是一不小心,甚至還要從歲錢內貼進去。那你呢,有多少?」

「我大概能吃個四碗吧,」趙忻亦是有些臉紅,輕咳一聲,私語道,「其實我比你還慘,前陣子我將這些年積攢下的歲錢一股腦全給花了,現在便是想從裏面貼出些,亦是辦不到了。」

兩個苦哈哈頓感無奈,雖是家中十分富足,所穿所食均是錦衣珍饈,但族中怕家中子弟不肖,對各嫡房子孫管束極嚴,月例錢卻是不多的,平時所積攢想買些什麼小吃食大體也足夠,但若要去酒樓中豪奢一番那便是等同割肉了。如趙忻初失憶時,見囊袋內有六十來貫,其實那便是他多年來積蓄而已,之間還是年關長輩給的歲錢為多,每月所余大多都要花的乾乾淨淨。

但庶房便不一般了,族老們管的再寬,也不可能無聊到將月例錢寫進族規之中,所以庶房子弟均是依著各家豪富程度予例錢,多少也各不一。故像趙瑜這等巨富之家,又無長輩閑的去管束,所能使喚的例錢絕對是族中「頭號人物」。

趙瑜此時已從「老子有錢」的意境中迴轉過來,又急忙進入了「小弟」的角sè,腆著臉討好地靠上去道:「看二位哥哥都是個雛吧,聽聞昨rì間百花閣新來了十幾個清倌人,不若今rì將她們全然包下,同二位哥哥一道來個三英戰群雌!」

但見趙忻轉身擺弄布包去了,好似將自己當成路邊得了癔症的瘋子一般,完全沒有理會的意思,不禁臉sè一燙,漸現尷尬。一旁的趙恫卻大為意動,他與趙瑜以往雖不是一路的,平常也自不會放低身份巴結著庶族子弟,但此時卻是趙瑜因着堂弟巴結著自己,不禁拉着對方小袖道:「那我等大概需出多少?」

趙瑜頓時喜笑顏開道:「恫哥兒笑話我不是?不過才四五百餘貫,愚弟全攬了就是,若是哥哥玩的盡興,意中了哪位美人,那愚弟亦可安排,你們儘管放心帶回家中。只需將她們身契一改,從jì子身份變成投奴賣身,保管家中長輩什麼也看不出來。此番我皆是熟稔,不過多花了些通路錢則已,卻是神不知鬼不覺之極啊!」

這等方法也能想的出來?趙恫頓時拍案叫絕,一對兄弟頓時化身狼狽,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近幾年趙家都出了些什麼樣的子孫啊,趙忻不禁隱隱搖頭,提醒道:「差不多就夠了啊,你若真敢這般,我必稟告二叔,他不打死你才怪!」趙恫聞言立即收斂笑容,乾咳一聲道:「多謝賢弟提醒,愚兄卻是有些忘形了。」隨即卻又是與趙瑜勾肩搭背在一處,交流心得去了,不時還發出一兩聲yín笑。

孺子難教矣。看他們低聲耳語的模樣,趙忻也無法,唯有由他去算了,又低頭將布包中的書籍,一一放在案桌上。

片刻之間,正在趙忻拿着一捆紅黑夾雜的小木棍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突然門外行來一人,卻是儒服青衫,幘頭高冠,一副先生的做派。對方一眼看去便是平時積威甚重,不苟言笑之人,只是草草一眼環視,原本喧鬧的舍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趙恫見趙忻尚在發愣,急忙暗道:「今rì卻是學術數了,還不速將書本拿出?」

「術數?這是什麼?」眼見趙恫將那捆紅黑小棍取出,在桌上一一排開,趙忻不禁有些迷惑,「這是要學怎麼給人算命么?」

對方不禁連翻白眼,將案上的一撂書冊從中取出一本,扔到他的面前,趙忻翻過一看,卻是大驚失sè!

《九章算術》……

趙恫又奇道:「你怎這都不知曉?每個學子都要須學的啊。」

看着手中木棍,終是想起了古代還有一種叫算籌的東西,又見趙恫那一副頗為苦惱的模樣,自己不禁有些呆愣,這難道是上天冥冥間忽悠自己,百般擔心的族學大比,竟是要一個擁有現代記憶的大學生去參加初中生數學聯合考試么?

他自是不知曉,算術這門學科在古代極為重要,幾乎為必學科目之一。但至明清全面實行八股取士之後,因此算術試題與科舉無關,竟無人再去研修,從全面興盛的唐宋至無人問津的明清,不過才二百年時間,算術竟全面衰敗下來,再也止步不前。

文明被愚昧所取代,先進被落後所征服,趙忻捏着手中的算籌,卻是百感交集,「崖山之後無中華」消逝的並不是漢人所建朝代的坍塌,許多中華的探取jīng神,許多足以改變這個時代的火種,隨着未來的滾滾洪流,永遠如明珠般被蒙塵,靜靜地躺在歷史的角落。

四大發明,天文曆法,數學醫理,各種農業工業,無論從何處相較,古代的中國均遠遠將西方甩在身後,我們的祖先已經留給了後世一筆偉大的寶庫,但悲哀的便是,這些財富不過幾百年時間就被消耗殆盡,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屈辱。

雖這些成就都成了後世引以為傲的資本,但只是一種談資罷了,總不能rìrì沉浸在「老子祖上也闊過"那種無知的回憶中。自己總得做些什麼!

「每個學子都須學的啊!」趙忻將對方的話默念一遍,他拿起了桌上散落的算籌,輕輕捏在指尖,心中卻是堅毅非常,「我要看着這個時代走下去,絕不會眼見它這般消亡。」

……

趙氏的族學科目是按著十rì一旬來排的,主學項目便是君子六藝:禮、樂、shè、御、書、數。但如樂、shè、御這類科目,大抵算不上大科,每十rì中每科唯有一rì可習,平常所學,皆是其餘三科,其間誦讀四書五經為最重。

暮靄沉沉,夕陽西下,一rì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如果說牛頓是站在偉人的肩膀上,那趙忻後世的記憶在這個時代便是站在好數以萬計個偉人疊起來的肩膀上,書中的內容對他來說自然有些太簡單了。

但書中的文字卻有些難懂,不過在執教先生的指導下,他終是一個上午便將其間的術語融匯貫通,索xìng也不去再聽課。至此下午,就在堂兄趙恫不解「有田廣十二步,從十四步。問為田幾何?」拿着算籌拚命擺算之時,他已將全本書冊全然閱完一遍。

南門鼓聲陣陣,卻是到了歸家之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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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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