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什麼關係
烏黑的星空之下,相互追趕的影子,在樹林中擦葉而過。
單黎夜很快追上了前面人。
有點意料之外,樹林里,那人摘下了遮面黑罩,直挺挺的站立着,且單手摟着青衣女子,他並未想着要逃,而是在靜候等待她。
雪衫人影飄飛而落,微抬起眼色,沉澈的雙眸在兩人曖昧姿勢的身上劃過,單黎夜見靠着他胸膛且昏昏欲睡的七月,有點疑心。
七月的臉色,很慘白。
剛剛那一劍,有這麼重嗎?
「單姑娘。」
這個稱呼,她見慣不慣了,不由得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這是蕭天寒托七月給你的。」
他抬起手,一枝新鮮的梅花,一個寫著名字的紙卷飛入她手中。
單黎夜沒有着急打開,反而盯着易沐楓瞅了片刻。
他變了很多,說不出來的變化,興許已不再是那個初入江湖的毛頭少年,他此刻的眼睛裏,不如之前那樣清澈明亮,竟有種讓人看不清的深沉。
也不知,是什麼讓他變了。
回眸的目光落在七月身上,見易沐楓任由七月這般軟弱棉柔的依靠,一點也不避諱,單黎夜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也許,是兩人擁有同一張臉吧。
「你和七月……是什麼關係?」
「我們……」易沐楓低首看了眼懷裏人,但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單黎夜大底明白了他一閃而過的神情,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她倒也不是那麼好奇非要扒根揪底,只是道:「她是魔教的人,是蕭天寒養出來的殺手,你和她在一塊,不怕被人說么?」
「她是好是壞,不是外在身份決定的。」易沐楓道:「七月中了蕭天寒的蠱毒,又失去過一段記憶,才會被蕭天寒控制,只要我給她解了蠱蟲,她便不會再受制於魔教。」
中蠱,失憶。
聽着有點耳熟,她之前便是用這個騙過了龍懌山莊大多數人,以至於沒有人懷疑她性情大變。
「這是七月跟你說的?」單黎夜眼中深幽:「你就這麼信她的話?」
「我信她。」易沐楓異常堅定:「單姑娘,我知道你和她有許多過節,她之前好幾次想殺你,現在你內力恢復功有所成,她已經不是你的對手,她也已經改過,你能不能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就此放下,別再追究以前那些事了?」
易沐楓不止幫過她,還救過她。
那時七月將她打傷,給她下毒,若非他及時將她送到迷霧竹林醫治,否則還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這份恩情,她記得。
「連你也為她說情。」單黎夜輕息,別開了臉容,那深藏的眸中看不出哀樂,沉默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想過要殺她,只是想問她一些事,她既然記不得以前,恐怕我也問不出來什麼。」
望着懷裏已經昏過去的青衣女子,易沐楓略有擔憂之色:「單姑娘,梅花已送到,我雖不知你與蕭天寒是何關係,但望你今夜當做沒見過七月,也沒見過我。」
單黎夜明白了什麼:「你要帶她走?」
易沐楓點頭。
「你這是讓她叛教,蕭天寒這人最忌諱背叛,魔教的叛徒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何況七月這麼重要的人,蕭天寒必定不會放過你們,你這麼做,無疑是自找死路。「
「我知道,可我沒有其他辦法。」易沐楓默然了許久:「我不希望她繼續待在那個吃人的地方。」
「蕭天寒的蠱毒,號稱天下第一,若無解藥,一旦發作起來,便是痛不欲生。」單黎夜不免道:「七月的蠱蟲,你能解么?」
「我……我不知道。」易沐楓道:「師父教我醫術,但這解蠱,我卻學得不精,若是我師兄在,說不定他會有辦法,單姑娘,你是不是認識我師兄,你可知道他現在哪裏?「
單黎夜皺起了眉色。
之前拔出鎖龍骨時,易沐楓便問過她,只是傅花隱畢竟是影月的人,她沒法輕易將他的去處說出來,即便要說,她也得過問傅花隱的意見。
但那時她與傅花隱皆身受重傷,各自養傷,自璃月教一別,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傅花隱了,甚至不知他是否安好無恙,連那隻紅羽鳥,她只見過一次,之後再沒出現過。
單黎夜搖首:「我不知他在何處。」
易沐楓期盼的神色微微暗了下去:「無論如何,我也要儘力試試,如果不行,我便回去找我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的師父,神醫無隱。
除了易沐楓,天下間恐怕再無人知曉這位神醫身居何處。
「但願七月沒有騙你,待你是真心。」單黎夜見易沐楓這樣情深切切,有些話無法直白說出來,把手中的血鞭扔還給了他,提醒道:「易少俠,行走江湖,還是多留幾個心眼。」
易沐楓揚手接過,想了想,反過來對她道:「單姑娘,你也是。」他緊接着道:「七月之前跟我說,蕭天寒父子兩人有個特別在意的人,他們為了那人,可以利用任何人,可以不擇手段,那個魔教少主蕭南翌待人殘忍冷血,毫無人性,他之前故意化名接近你,肯定有所圖,你還是要小心些,別再上了他的當。」
單黎夜扇了扇長長的睫毛,隱隱的眸光中,暗涌著神色。
她靜靜的立着,如雕塑。
眼角餘光略略撇過身後,空蕩的茂密樹林,靜謐了幾分,她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了。
手輕緩抬起,觸到了背後的劍柄,延伸而下,觸到了紅線之下的那枚血鳳玉佩,溫厚沁心。
「多謝,我會當心的。」回過神,往他懷裏沉睡的青衣女子踱了好幾眼,單黎夜道:「你這樣帶走她,只怕往後要面對的,是無窮無盡的追殺,你們,好自為之吧。」
最後別了臉,她不再多說什麼。
易沐楓懇切道:「單姑娘,保重。」
待兩人一走,單黎夜這才端詳著紙條,看完之後,瞬間捏碎。
見那揚碎的紙卷,林紹謙是時候出現,臉上有些愁色,雖然已勸過這位少主莫與魔教為伍,但恐怕,事情不是很能控制得住。
「歸海九狼死了。」林紹謙朝她稟告道:「魔教與我幽冥樓下了雙重追殺令,歸海九狼被逼到懸崖邊,是那位傾家堡少主,親手了結了他。」
單黎夜微垂了眼帘。
她知道,龍雲單單隻殺這一個人,解不了心中的仇恨,往後,他只怕會更賣命的替蕭天寒做事。
所以六月說,希望她幫他。
歸海九狼的生死對她來說不重要,他只是襲紫陌手下的忠心走狗,她要對付的,是那個藏在背後操縱的女子。
「追殺他時,可見他有同夥?「
林紹謙道:「此次追殺歸海九狼,遇到了魔教護法落秋憐的阻撓,落秋憐處處維護歸海九狼,不惜與自己人大打出手,她因此也被魔教視為了叛徒,歸海九狼一死,身受重傷的落秋憐,帶着屍體跳了崖。」
單黎夜大底明白,因幽冥樓的加入,歸海九狼被當做棄子了,若單單隻是魔教追殺,他主子斷然不會輕易怕,但面對魔教和幽冥樓兩重勢力不死不休的圍殺,他的主子顯然沒打算留着這個已經無用的人。
聽及那兩人跳崖,單黎夜腦海中似浮現了一幅畫面,落秋憐那一身妖艷的紅,村托著歸海九狼的妖異的黑色,雙雙墜入崖底,她能想像到落秋憐嘴角捲起的笑容,不同於之前的妖媚,是一直未表現出的灑脫與放下。
所謂情,唯有生死追隨。
望着易沐楓和七月離去的方位,單黎夜微有沉息,魔教的背叛者是沒有好下場的,也不知,這兩人往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肅殺宮的事,有結果了么?」她問。
「肅殺宮是前朝南宮一族建立的一股暗地勢力,目前有兩位主子,一個叫南宮澈,一個叫南宮旭,他倆兄弟是雙生胎。」林紹謙見她臉色古怪有異,緩了緩:「肅殺宮對外人很提防,派去的人只能查到這麼多,少主,還有一事,歸海九狼死前,他曾去過肅殺宮。」
單黎夜沉下了臉色。
肅殺宮的所作所為,她看不透,很難不讓人懷疑什麼。
這個肅殺宮宮主……
蕭天寒的事,只能暫放一邊。。
肅殺宮,該去會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