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失靈礦場

一大清早，程風便被院中嘈雜的人聲吵醒。想起今日還要跟隨師父辦事，洗漱之後也來到了院中。

如往常一般，那些新晉弟子早早便在院中集合起來，人一到齊便出發了。前幾日沒聽到這般的嘈雜聲，程風以為他們被師父嚇跑或者趕跑了。

他有些同情這些新晉的弟子，又慶幸自己早來了些時日，躲過了這些雜事。

因為他們是師父從其它門中要來的，所以也不必經過什麼入門儀式。程風覺得至少該聚在一起介紹一下，畢竟是同門師兄弟，可惜那不是師父的風格。

這些弟子的抱怨，程風倒是聽了不少。一進門便開始修業，完全沒有時間修鍊，更不要期望師父會授課傳道。似乎他們只是師父找來的短工，便宜幫手，用完了估計又要扔回給其它堂口。

抱怨雖然不少，但是這些弟子似乎對他們從事的修業頗感興趣，畢竟這些被其它堂口塞過來的弟子要麼是庶民出身，要麼是吊車尾的天分。進入匠門之前做的也都是些庶民的雜事，來了沽水堂之後沒有欺負人的師兄和使喚人的師姐，沒有剋扣薪俸的管事，沒有了那些洗衣，買酒，擦馬桶的懲罰。哪怕修業整天要早出晚歸，甚至連續數日都只能睡在工事附近的庶民家中。畢竟這些修業而受益的也都是自己從前的鄉親。而這道法修鍊之外的機巧門道，也讓這些年輕人倍感好奇。

師父昨日只交待今日要程風辦事，但辦什麼事，什麼時候辦事，程風卻不清楚，只得在院中等候。

昨日信誓旦旦的說要練習瞬行，此刻程風卻沒了絲毫的鬥志。昨日還潛心鑽研的大試試題，此刻對他來說也沒了任何意義。何必還叫自己去聽仙師講什麼呢，不如跟那幫新弟子一去做些修業。何必叫自己挑戰什麼極限呢，匠門又不是用武之地。

程風習慣性的盤坐凝氣，等候師父，坐着坐着，卻感覺身體有些睏乏，想來因是被吵醒，沒有睡夠。可漸漸覺得，周圍的靈氣越來越清晰，一絲絲的流轉，一團團的翻湧，全在自己掌握之中。自己彷彿置身星海，身體失去了重量，神念也似消失了一般。這感覺很熟悉，但是他卻無法聚攏心神來思考，來回憶。周遭的一切都讓自己感覺如此自在，如此舒適。此刻，寬廣已經無法形容，自由已無從說起，慾念也成了虛無。明亮的是周圍一點點，一絲絲，一團團的流光，而流光之外的空間，卻也感覺不到黑暗。程風覺得自己沉入了深海，越沉越深，越深就越是靜謐，越是靜謐，感受到的就越深遠。

突然間，一團強光進入了這個空間之中，緩緩靠近，原本已經無意識的程風，如被驚醒了一般，一點點收回了心神，思維越是清晰，之前的感覺就越是模糊，龐大的空間在坍塌，周圍的流光逐漸與空間融為一體。而那強烈的光團也越模糊了，程風試圖去感受那光團包含的巨大能量，可越是用神念去感受，就越難以察覺。

「程風，走吧。」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程風好像突然被這聲音喚醒一般，猛的抽回到了現實，就在神念回到身體的一剎那，所有的生理感官突然出現在了神念之中。程風睜開眼，看到天地在轉動，只聽咚的一聲，自己後腦勺撞到了地面上。

「呵呵。」師父的臉上現出了譏諷的笑容。「該走了。」

程風發現自己趟在地上，後腦隱隱作痛，趕緊跳了起來，動了動全身的肌肉，適應了一下這個自己用了十八年的身體。意識到師父剛剛那表情，顯然是嘲笑自己打坐睡著了。然而剛剛是做夢還是什麼，程風自己也說不清。

此次出行，讓程風十分意外，不知師父從哪裏搞了兩匹靈駒。雖然從來沒騎過馬，但是這靈駒實在非同一般，不但沒有想像中那般顛簸，速度更是飛快。雖然程風有幾次就差點摔下馬來，但是騎了數里之後，漸漸地也習慣了。

程風還沒騎過癮，目的地就到了，竟然就是程風修風車的麥村。可那村子一進入視野，程風便驚呆了，整整齊齊一排，共五座風車聳立在麥田遠端。

雖然程風知道那些弟子們每日所做的就是這些，但是看到那一排風車，他卻依然很驚訝。更讓他驚訝的是，當二人停在村口時，村民看到那高大的靈駒上坐的是夏長老和程風，紛紛聚集到跟前，有叩拜的，有送禮的，每個人都是那樣由衷的高興。

這幾座風車，其中並不都是磨坊，還有鋸木坊。其中還有一座用來汲水，向麥田中灌溉。這些程風都想不到的東西，竟然也都被師父完成了。

只是簡單的巡視了一下，拜別了村中的庶民，二人便又上路了，程風有些疑惑，不知師父帶自己是出來辦事，還是向自己炫耀。

這第二站，便是距離白水城十五裏外的靈玉礦，騎着那靈駒，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靈玉礦場，並非只是礦場，同麥村一樣，民居就在礦場周圍，儼然便是一個村莊。村口也設有驛站和酒家，還有供庶民消費的貨棧。

二人一進村，便被村民給圍了個結實，百十位村民吵吵嚷嚷，好像這名為蒼嶺的礦場出了什麼大事，仔細打聽一番才知道礦場中一共十六個礦洞，全停了工。可當夏長老問到為何停工的時候，所有的村民卻都啞然了。

二人經過村子進了礦場，卻被三名看守礦場的弟子攔下了。師父一下馬，那三人才發現來人竟然是長老，卻頓時都慌了神。問他們這礦場為何停工，卻跟那些庶民一般支支吾吾起來。夏長老也不管他們，進了那礦場，三人卻也沒敢阻攔。

「我們來這裏便是查這停工之事嗎？」程風問。

「帶你來是讓你看這些輪車。」師父指著礦洞口擺着的一個個米斗狀，帶輪子的礦車。

程風上前仔細打量起來，那礦車其實就是個大木頭盒子，跟美國電影里經常看到的古老礦洞裏的礦車差不多。只不過這些礦車皆為木質，礦洞下也沒有軌道，不同的是那車中被隔出兩份，一邊稍大，是裝礦石的，另一邊稍小，只能站進二人，中央還有個帶搖把的輪軸。這些礦車看上去似乎很新，尚能看到木頭的本色。

「這些輪車便是這些日子裝上的。在這之前，礦石也只能由庶民一點點背上來。」夏長老道。

「哦，這輪車的確是便捷了許多啊。可礦場為何停工了呢？」

夏長老站在一個礦洞前，朝礦洞深處望去，似乎他的目光能穿透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一般。

「這…這洞中的靈石礦竟然全然沒了靈氣！」夏長老突然道，語氣中竟然多了分惶恐。

「是礦被挖竭了嗎？」

「不可能！」夏長老道。

「前日開工時便發現了，已經通報了師父，可師父不讓弟子們向外傳說，若是傳出去，弟子可要受重罰了。」一個守門的弟子戰戰兢兢道。

「你師父可有派人來查探過究竟是何緣由啊？」夏長老道。

「早先嶺南的礦場便就是這般，堂中來回查了幾次也沒查出緣由，後來馬王腰礦場也停工了，聽說也查過了沒結果，如今這蒼嶺也是這般，卻沒見有人來查過。」那弟子又道。

夏長老仔細思慮了片刻，對那三名弟子道：「今日我來之事，你等不必向堂中報告，既然你們師父不想讓外人知道，我自己然也不會到處傳說，至於這礦場嘛…我回去會到你們堂中與你們師父詳談。」

「遵命。」三人異口同聲道。

「我們走。」夏長老對程風道。

出了蒼嶺礦場，程風越想越是蹊蹺，剛剛那惶恐的神情，程風是從沒見過的。

「靈玉礦脈經常會如此嗎？」程風問道。

「當然不是。」

「我見您剛才神情格外緊張，別是出了什麼大事吧。」程風問。

「若只是空了一兩個礦場，倒不是什麼大事。」師父嘴上這樣說，表情卻並不輕鬆。

「不就是空了幾個礦場嗎？」

「你可還記得長老月議之後，我同你說季土堂出了點事情，卻不想被人知道。」夏長老道。

程風仔細回憶了一下，道：「是不是你抓住季土堂把柄，要挾李長老在決議的時候投贊成的那個事情啊。」

「沒錯，嗯？什麼叫要挾！不過是人情罷了！」師父怒道。

「您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程風陪笑道。

「算起來便是那個弟子剛剛說的嶺南的礦場停工一事。」師父道。

「停工便停工，為什麼怕人知道呢。」

「我當時聽到的也只是礦場出了事故。若是一般的土石塌方，那李坷的反應卻不會那般驚訝。靈玉產出有限，匠門日常耗用雖然足夠，但每年還需上交大半給道門。若是匠門眾弟子知道這靈玉產出不足，定然會有意囤積，到時道門來收繳靈玉，若是不足量，季土堂便要受責罰了。」夏長老道。

「這倒新鮮了，長老也有人責罰啊。」程風打趣道。

「呵呵，匠門本屬道門之下，長老也不過是替道門執事，失職受責罰有有什麼奇怪。」

「那如今已經有三個礦場都沒了產出，季土堂不是要遭殃了？」程風問道。

「他季土堂如何，我倒不在意，就是這礦場里的靈玉礦竟然會沒了靈氣，實在有些蹊蹺。」夏長老憂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