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試題(四)

第五十回 試題(四)

程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大一些的石磚,勉強能在上面坐穩。剛停了沒多久,便看到了下面不遠處的承春,承春也已經開始手腳並用,不過承春攀的仍是自己凝在半空的冰塊。

歇了沒多久,程風便又開始向上攀,他不禁有些納悶,按照迎秋的速度,想必應該早就拿到那蓮花了,可為什麼沒見迎秋飛下來呢。再向上看看,仍是看不到頭。沒辦法,只好堅持到自己堅持不住,只盼自己摔下去的時候還有力氣咬碎那嘴裏的丹藥,不然這麼高掉下去,恐怕都還沒落地便已經燒沒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程風已經看到了手上的血跡,他倒也不是什麼鐵血男兒汗,不死不回頭,只是每次想放棄的時候,總覺得太虧了,便又往上爬幾階。便就是這樣一階又一階,直爬到程風自己都頭昏腦脹了,甚至差點又摔下去,他好不容易勾住了石階,當他再抬頭看時,卻發現眼前就是那原形的地磚。程風眼前一亮,使出渾身的力氣攀到地磚邊緣,終於看到了那朵不知道有什麼用的蓮花。可伸手去夠那蓮花的時候,卻疑惑了,為何承春和迎秋都在自己上面,又沒見他們下來,反倒是自己先到頭了呢?他們二人去了哪呢。

這問題在腦中只停留了片刻,便被程風的疲憊給擠跑了,一把抓過那蓮花,向下方的大地看了看,呵呵,竟然爬得比雲彩都高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程風有些佩服自己。

他縱身一躍,跳下了高台,正想着何時才好咬破那丹藥,若是吃的早了,落到地面前沒了效用怎麼辦,若是吃的晚了,尚未起效便着地又該如何啊?正猶豫間,被眼前廣闊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他看到了雲霧繚繞的馬王山,看到了白水城,看到了雲寶和爺爺住的那片果林,看到了日前同迎秋同去的城南密林。他被這飛翔的自由深深吸引住了,若不是爬上來太過艱難,他恨不得再跳一次。

程風興奮的想大叫,可一咧嘴卻咬到了那枚丹藥,在丹藥破開的剎那,劇烈的苦澀瞬間充盈了整個口腔,程風眼前的天地旋轉起來,一陣恍惚之後,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地面之上。

程風看了看周圍,所有人都在,奇怪的是,戴岳和秦熒端坐一邊,而承春和迎秋仍然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天上那遙不可及的蓮花。

「哦?你已經拿到了?」盧仙師看到了程風手中的蓮花。

「嗯,拿到了。」程風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先前的髒兮兮,滿是傷口的手掌,竟然完好無損,向前走了兩步,將蓮花遞向盧仙師。自己之前那徹底的疲憊竟然也消失了,彷彿剛剛那些全然沒發生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程風問。

「呵呵,不過是一點障眼法罷了。」盧仙師故作神秘。

「這丹藥是?」

「丹藥是將你們從這幻術中召回的醒神劑。」

「所以剛剛那些全都是假的?」

「何為真,何為假呢?也許你還沒真正的吃到醒神劑,也許眼前也是幻術的一部分呢。」

聽到這故作神秘的說辭,倒是讓程風思緒亂了起來,「又或者這些都是一場夢幻,也許下一刻醒來我還在那車行的彈簧床上呢。」

「他們兩個怎麼還沒拿到?」程風問盧仙師。

「呵呵,蓮花雖在峰頂,卻也不在峰頂,這題目並不是想知道誰登的最高,而是考驗你有沒有堅持下去的決心和韌性,他們兩個想必還有手段沒用完吧。」

「那為什麼我早早便拿到了?我看着他們兩個超過我的。」程風仍然不明白。

「只有到了精疲力竭的最後關頭,心中仍然不放棄的人,才抓得到這蓮花。」

程風恍然,原來大家都被這老傢伙耍了,看來他們二人尚有餘力,還沒有到達極限。

片刻后,迎秋身體動了一下,似乎從那幻術中脫離了,向四周看了看,眉頭緊皺。

「果然,我就覺得有蹊蹺。」迎秋道。

「哦?」盧仙師裝作疑惑。

「就算是那麼大的老鷹,也飛不了那麼高,可我騎的那鷹,竟然飛了半個時辰都不到頂,這題目肯定有古怪,所以我便下來一探究竟。果然是個幻術。」迎秋道。

「呵呵,能看出古怪,你也不簡單啊,不過題目終歸是題目,這一題,你也未完成。」

迎秋似乎也毫不在意,坐到一了邊。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承春也從那幻術中脫離了,手中赫然又是一枚蓮花。眾人大概也摸清了承春這人的脾性,他能夠完成這題目並不意外。

「是不是幻術倒也不重要,考驗的終歸是你們的韌性,不是手段,題目五花八門,總有你束手無策的時候,可只要有足夠的韌性,有堅持到底的決心,才真的難能可貴。」盧仙師又是一番總結。

「你倒是好運,沒受他的耍弄。」戴岳沒頭沒腦的對紀有禾說。

「若這是耍弄,我倒也甘心被耍弄一番。」紀有禾只得苦笑道。

「下面一題,又是百年未變的一題,這次倒不需瞞你們,這題目用的,也是一個小小的幻術。」盧仙師伸手進袍袖,翻找了半天,拿出了一疊符紙。

「這一次是神念的較量,將這符紙貼於你們印堂之上,讓你們神念相搏,誰的神念勝了,對方的符紙便會燒掉。你們或許不懂,這神念如何分得強弱呢?其實剛剛你們會輕易中那幻術,皆因我神念強過你們太多。不僅是幻術,一些有通靈體質的修道之人,便是靠這神念分出高下的,神念越是強大,便能駕馭更強大的靈獸或靈體。你們可能會問,神念既是思緒,那想什麼才能得勝,如何想才更強大?既然這題目一定會在大試中出現,我便告訴你一個竅門,人的慾念才是最強大的神念,你們要想自己最執著的慾念,或者是最大的願望,最想要的物什,最想成就的生涯。不管你們想的是什麼,只要是自己最深的慾念便可。

你們準備跟誰角逐啊?」

六人自動分成了三組,依舊是最開始的三組。程風對迎秋,戴岳對承春,秦熒對紀有禾。

盧仙師將手中那疊符紙一丟,那符紙便分別飛到了眾人頭上,貼在了每人印堂之上。

對壘之人相對而坐,程風看到迎秋額頭上貼了個紙條,忍不住笑了起來。而迎秋看到程風,也同程風一道笑了起來,可說是相互嘲諷,亦可說是在自嘲。

盧仙師口中又念起了咒,不過多時,眾人感覺昏昏欲睡,全都閉上了眼睛。

程風像是進入了夢境一般,初時是各種經歷過的片段,有悲痛的,有喜悅的,有輕鬆的,有危險的。他想起了盧仙師說的竅門,努力在各種碎片中找尋着那個自己最渴望的情景。

「車行中同程濤一道修車。」不行,這段記憶已經太過久遠,前一世的念想如今也都是虛空。

「與雲寶在林中獵兔。」雖然那時候輕鬆歡快,卻也不是程風最想找回的。

「白水城大街上與迎秋的相遇。」那時還真的是驚艷啊,可是知道迎秋的個性之後,便立刻像被潑了冷水一般。

「與迎秋在林中的一吻。」沒錯,就是它了。這一吻讓程風久難忘懷,若是能夠重溫,便是再好不過了,於此想必,什麼道門,什麼功法,都沒什麼吸引力。

可就在程風沉浸在沒好回憶之時,這回憶卻突然被打破了,迎秋的眼睛變得血紅,迎秋的面孔變得猙獰。沒好的記憶變成了恐怖的一幕。不由分說,這便是對面的神念在搞鬼。程風努力在記憶中搜索迎秋原本美麗的面孔,找尋這美好的一幕幕,然後用這些來支撐自己的慾念。只可惜,伴隨這些回憶中的一幕幕,程風看到的還有迎秋的忽冷忽熱,迎秋的漠不關心,迎秋的我行我素。忽然一絲冷意竄上心頭,失落變做失望,失望變成絕望。程風的神念就要被對方擊潰了。

如果迎秋不是自己最深摯的慾念所在,那什麼是呢?程風像失去漿的小舟一般,在自己記憶的激流中掙扎。

父母!我沒有父母!我的父母是誰?程風第一次這麼清晰回顧著自己的記憶,可不管如何找尋,卻沒有關於父母一絲一毫的記憶,原來最深摯的並不是最期待的,而是未曾擁有過的。程風努力的在腦中幻想着自己父母的形象,甚至試圖猜測父母的故事,可此時他突然醒悟!

自己屬於這個世界,自己從記事起便了解自己與常人的差別,若是自己能從地球的世界來到這裏,那就算自己是從這個世界到的地球,想必也不是不可能。他有些瘋狂了,瘋狂的幻想着之前無數次幻想過的父母的樣子。

而如今,他第一次幻想着父母穿着大袖長袍,風度翩翩的父親拿起一塊晶石,而那晶石之上,長出一朵透明的水晶花朵。母親結果花朵,巧笑嫣然。

剛想到這裏,程風卻突然睜開了眼睛,見對面迎秋額頭上的符紙縮成了黑色的小小一片,滑落下來。

而對面的迎秋,則已是滿眼驚恐,兩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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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本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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