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九死一生

林楓雙手嫻熟地轉動着方向盤，迅速超過兩輛車。(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身後警笛聲絲毫沒有減弱，卻似乎更加緊促了起來。

一個u形急轉彎，林楓的車繞過隔離帶擠進了旁邊的車道。後面的兩輛警車有一輛追上來，另一輛轉不及被堵在路中間。林楓知道，如果沿着剛才的方向開下去只會被困死在市區擁擠的車流中，只有開到高速上，依靠這輛超跑的速度甩掉警車，才能逃出生天。

林楓想不通，為什麼好端端的會被警車盯上，之前五爺把車借給自己的時候明明說過，這車是乾淨的。林楓還想不通，為什麼剛才警車試圖攔住自己的時候，自己第一反應是踩油門衝過去。可能是因為自己才17歲，是無照駕駛。還可能是因為自己是個偷車賊，雖然從沒被抓到過。事已至此，再無轉還的餘地了，只能一直開下去。自己被抓事小，要是五爺的新車從自己手裏搭進去了可擔待不起。

第一次開超跑的興奮已經完完全全的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衝到九霄雲外。為什麼連車都不開的五爺會突然興起買了台超跑呢？為什麼一向冷峻嚴肅的五爺會大方的讓自己這個連駕照都沒有的小賊替自己熱車呢？為什麼剛開出2公里就被警車跟上了呢？林楓腦中想起了剛才五爺嘴上那個詭異的笑容，越想越覺得彆扭。

轉過一個彎，強光直射入林楓眼中，適應了兩秒后他才看清楚。前方200米是個臨檢的哨卡。來不及多想，就算後面的沒追上來，眼前這關也是鐵定過不了的。手打方向盤衝上了旁邊的車道，還好對面來的車不多。林楓心想：只要衝過這個卡，甩掉尾巴，把車藏起來再讓五爺叫人來取就好了。當下心一橫，一腳油門，瞬間的加速甚至讓林楓的頭撞座椅靠背。

正當林楓的車擦過衝上前攔阻的警察身邊時，一聲低沉的喇叭聲響起，一輛卡車像展開攻勢的野獸般咆哮著向林楓迎面衝來。強光照射下，林楓瞳孔緊縮，手上條件反射的瘋狂右打方向盤，腳下使出全力踩向剎車。車輪擦着地面發出慘叫一般的聲響，整個車以非常不合理的速度扭向右邊。林楓感覺到安全帶重重的勒到了鎖骨，而就在那一瞬間，肩膀上的壓迫感卻消失了，緊踩着剎車板的腳突然踏空，緊握方向盤的手掌也緊緊握成了拳頭，因為用力過猛，指甲都嵌進了手掌中。

在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漂移之後，這輛嶄新的超跑徑直撞到了路邊的水泥坡面。引擎蓋已經嚴重變形，其下還不斷的冒着水汽。不遠處哨卡的交警跑上前來。用手電筒照向車內。只看到漸漸癟下去的安全氣囊和仍插在座椅上的安全帶，卻不見了駕駛員。

計程車上，林楓輕輕的揉着肩膀上被安全帶勒出的一塊淤青。他並沒有因為死裏逃生而鬆一口氣。五爺詭異的微笑又出現在眼前。林楓猜想，這次八成不是什麼意外。

新南幫龍頭侯正東突發腦溢血，雖然搶救回來，但是這龍頭的位子是肯定要讓出來的。他雖早有退位讓賢之意，卻遲遲定不下接班人。

候選的三個資歷足夠的大哥，一個是林楓自己的恩人、大哥——程濤，表面上是車行業主，實際上掌管着城南的走私車生意。程濤本性純良，進入黑幫也是生活所迫，走私行當可以說是最不傷天害理的了。偷車也是只偷好車，看準牌照偷。程濤也只當作是劫富濟貧了。當年程濤的小弟被偷了東西，僥倖人贓並獲，抓到了當時僅僅十歲的林楓，卻始終想不通這十歲的孩子是怎麼做到的。最後程濤出面了結了此事，也從此成了林楓前半生的大貴人。

排行第二的是老謝，這老謝相當了得。早年經商有道，頗具身家，后因遭人詐騙傾家蕩產，欠下大筆高利貸。卻不知這老謝用了什麼手段，不但當時放貸的侯正東沒有追究，反而將老謝當成了軍師。日後不但還清了欠款，還成了堂口的老大。帶領幫會擴展了業務範圍，從色情、到古玩再到最近幾年開始整合城南的毒品生意，老謝成了新南的大財主，手下一個個也賺的盆缽體滿。可惜萬事到頭終有報，因為高調的行事風格讓老謝成了公安機關的眼中釘。終於東窗事發，不得不跑路避禍。

排行第三是就是五爺。這五爺打小就跟着大哥侯正東，一身江湖拳腳讓他打出了一點名堂。也因為出手狠辣經常犯下人命案子，成了局子裏的常客，久而久之跟一些警界的高層也搭上了關係。在大牢裏蹲了幾年的五爺出來後接手了新南幫的老本行——地下錢莊。五爺雖說抱着錢莊這個大錢罐子，整天真金白銀的出出進進，到自己手裏的子兒卻沒有幾個。再說地下錢莊這種買賣，有死帳，壞賬也是常事，只可惜這五爺性格暴戾，心狠手辣，沒那個耐心慢慢恐嚇敲詐。有個賭鬼的欠款拖了太久還不上。五爺乾脆當着那家人的面將那欠錢的抹了脖子，說什麼為了立威，看以後誰還敢拖新南的欠款。這事情一出啊，多年來的死帳壞賬紛紛都自己找上門來了。五爺得意了沒幾天，卻發現這錢卻都借不出去了。錢莊的生意也沒的做了。五爺沒法子，仗着自己在江湖上的名頭，籠絡了無數的小混混和無業遊民。組織了一批打砸搶的勢力到處收保護費。更是塞了一群小流氓進入城管編製，猖狂的時候連老謝手底下的生意都不放過。

無巧不巧，這老謝剛剛跑路，侯正東就進了醫院，五爺順理成章的接手老謝的生意。林楓的大哥程濤無意與之爭權，覺得五爺現在應該滿足了，卻不知這五爺實際上嫉妒成恨，嫉妒程濤在幫中僅次於侯正東的威望，嫉妒老謝手底下佔了幫中大半的財力。面對着馬上要空出來的龍頭寶座，五爺知道，不趁現在除掉程濤，就有可能永遠被程濤踩在腳下。

當然，這些內情林楓都不了解，早在三年前程濤發現了林楓的秘密之後，就不允許林楓再參與非法活動了。

一聲警笛在耳邊響起，林楓打了冷戰，看着警車往城郊方向開去了，就又回想了起來。

說是非法活動，當時才十二三歲的林楓，也就是給其他哥們放放風。儘管程濤一再的約束林楓，可十幾歲的少年又怎會如此聽話呢，更何況那些苦口婆心的勸說和聲色俱厲的威嚇是來自一個黑社會大哥。

林楓時不時會開一台靚車交到車行，實在是讓程濤哭笑不得。直到一個市府官員公子的車被偷后，市裏有名的盜車團伙被端了好幾個。林楓雖然沒有案底，但也知道事情大條了。程濤給林楓在大學城旁邊租了個房子。又不知從哪搞到了個借讀生的證明，讓林楓去聽大學課程。這次輪到林楓哭笑不得了，他這個連初中都沒念完的半文盲小流氓竟然還要讀大學。

連程濤自己都沒想到，林楓這半吊子大學一讀就是一年。以程濤自己的算計，那大學就是個學校，只聽說過學習不好出來混的，沒聽過混不下去跑去讀書的。當初讓林楓去大學，無非是想讓他換個環境，大學里也都是年輕人，大隱隱於市，警察想抓人也不會想到去大學里。可程濤沒讀過大學，他不知道大學可不只是個學校。

到了大學林楓可算開了眼了，整天跟着混混們一起，平時見到的女人不是大媽就是小姐。哪見過這成百上千的少女滿街跑啊。敢情祖國的花朵都種這兒來了。當林楓第一次真正坐在教室里聽課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笨。大學老師講的也是人話，沒學過幾何代數物理化學也能聽得懂一點。

漸漸的，林楓發現自己的求知慾被徹底的激發了，就像自己第一次偷開車行里的車，開起來就不想停下。就像當初自己花了2個星期學會了把一輛車拆成幾百個零件，又只用了一個星期就裝到一起。他填報了所有能填報的課程，從欣賞到理論物理初探，從機械原理到哲學。只有偶爾回到車行幫忙的時候才會放鬆下來。

「到了」

林楓被計程車司機的話語聲拉回現實。他向窗外看去，正是城南頭的城鄉結合部。這裏就只有加油站和賣裝飾配件幾個孤零零的店面。路對面僅有的一家車行的捲簾門緊緊的關着。林楓看了看手機，剛剛8點。心中想着：車行怎麼會關門呢？而且路這邊的店鋪全都沒人。這太奇怪了。正看着準備掏錢給司機。林楓瞥見一輛車開到車行門口，林楓認得，那是五爺的車。那車門開了，五爺走了出來。走到捲簾門前敲了敲，門從裏面打開，只開了不到一米就停下了，五爺和另一人弓身走了進去。門又從裏面關下來。

「你有沒有錢付啊？」司機問

林楓趕緊付了錢，下了車。走到車行門前，剛想敲門。聽見裏面傳出一聲悶響，接着是幾聲強壓着痛楚似的呻吟。林楓的手停在半空沒再敲下去。

車行里，5個人圍成半圈站着，中間是被困在椅子上的程濤。

「我真不想這樣，你快說吧，看在這麼多年兄弟的份上，我也讓你走的痛快點。「五爺一臉為難的說。

「你還想要什麼呢？老謝已經走了。「程濤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形，表情卻還是很淡然。

「那他去哪了呢？？」五爺祈求一般的問著，接着表情一變，一臉憐憫的說「這麼多年兄弟了，別逼我。被他那種人天天盯着後腦勺會睡不着覺的。「

「老謝走之前提醒我讓我小心你，我覺得他太多疑，沒想到是我看錯你了。「

「如果是10年前，我絕不會這麼干。「五爺眼中茫然，似在回憶。愣了幾秒，低頭看了下表。」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我等會還有筆帳要收。「說着拿起一旁的焊槍。擺弄了幾下，焊槍被點着了，槍頭上噴射出顏色冰冷的火舌。

「住手！「林楓出現在車庫的另一頭。

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一驚，連癱坐在椅子上的程濤都猛然抬起了頭，雖然他背對着林楓，但是林楓知道，程濤肯定是驚喜的表情。

「你得戴這個。「說着把一個電焊面罩用力扔向五爺。

就在五爺揮手扇開面罩的同時，聽到了身邊的慘叫。一個小弟的叫聲還沒停。一米開外另一個小弟也是一聲慘叫，跪倒的小弟身後赫然是持着一柄扳手的林楓。

這怎麼可能？！一秒前還在幾米外的林楓瞬間就跑到眼前。

五爺本能的擺好防禦的姿勢，雙眼緊緊盯住林楓。可就在那一瞬間，兩隻眼睛裏要放出火來的林楓就憑空的消失了！

儘管是走過刀山火海如五爺一般的練家子，也被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給驚呆了。他還沒來得及想，就覺得後腦一陣勁風。多年打鬥經驗，無數次的以一敵多，更何況街頭功夫拼的就是反應。五爺下意識的弓身躲閃，同時一招神龍擺尾重重踹向身後。雖然還是被扳手掄了個踉蹌，手腳並用才沒至於趴下，但剛剛那重重的一腳的確是踹了個實在。出腳方向一角貨架上堆放東西不斷落下來，可本應該栽倒在那裏林楓又不見了。

五爺再轉回頭，瞪眼看着站在程濤身後的林楓。「你Tm究竟是什麼東西？「伸手摸了摸腦後被打中的地方，皺了皺眉頭。」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還能在這出現了？有這麼一身本事幹什麼不行啊，跟着他混有什麼出息啊。「五爺仔細打量了下林楓，發現林楓頭上大滴的汗珠，急促起伏的胸膛和下垂的雙手。」哦，原來你那樣做很花力氣啊「。說完看着左側還呆立着的小弟，用眼神往林楓的方向甩了一下，示意讓小弟上去。這小弟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接到指示后愣了一下才從兜里掏出把彈簧刀。

小弟走過垂頭在椅子上的程濤，用刀指著步步後退的林楓，胳膊伸的老遠，好像生怕林楓會吐出個火球或者射出道閃光什麼的。

就在這時，原本被綁在椅子上程濤猛然間跳了起來，右手抓住小弟持刀的手，同時左手重重出拳，一拳把小弟打飛出去，彈簧刀也拿到了手中。正想轉頭卻聽到一聲槍響，不知道什麼時候，五爺已經將一把槍拿在了手上。

程濤癱倒，后腰上多了一個血窟窿。

看到個情景，林楓呆住了，看着中彈卧在地上的大哥，再看看眼中閃爍著瘋狂眼神和詭異笑容的五爺。林楓的眼瞪大了，血絲佈滿雙眼，牙齒咬的更緊，整張臉的肌肉都崩的緊緊的。五爺看得出，這是仇恨！不共戴天的仇恨。不容多想，槍口迅速抬高，對準林楓扣動了扳機。可就在槍響的一剎那，林楓又消失了，不！他在撿那把彈簧刀，對準了又是一槍，林楓再次消失。可是再想看見林楓的瞬間，自己的手已經因為疼痛而鬆開，槍也被甩到了一邊。

五爺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拳重重打在林楓臉上，接着又是一腳，眼看林楓摔倒在一邊，正想乘勝追擊。卻聽見一聲大喊「都別動！「

五爺和林楓都看了過去，發現是被兩人忽略了的大飛。

大飛滿臉是眼淚和鼻涕，眼神里充滿著恐懼，是對五爺的恐懼，也是對林楓的恐懼。他雙手顫抖的握著槍。「都別動！「

大飛原來是程濤車行里的修車小弟，一直暗戀着五爺的小情人。前幾天不知怎地，小情人主動勾搭大飛，被五爺捉姦在床，為了保住小命，答應對程濤下黑手。

現在大飛知道，自己是徹徹底底的被五爺利用了。之前的場面把他給嚇的差點就尿出來了，可這槍偏偏落到了自己腳下。

五爺不慌不忙的把頭轉迴向著林楓，又重重給了癱坐在地上的林楓一拳，然後直起身，轉向了大飛。

一邊緩步走着，一邊伸出手指數數。「現在這槍里只剩一發子彈，你要是沒打死我，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麼下場。「說着伸出手去接槍，好像大飛就一定會給他一樣。

又一聲槍響，大飛開槍了，可五爺卻只是仰了一下又站定。這一槍打在了五爺的肩膀上。大飛的神情更加驚慌了，像是看着死神走近一樣，不停的扣動扳機，卻只有喀拉喀拉的聲音。

「我說了只剩一發子彈。」說完這句已經走到他的面前，用手肘緊緊的頂在大飛的脖子上，大飛的身體一點點上升，瘋狂的掙扎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掙扎也越來越無力。

猙獰、狠毒、瘋狂匯聚在五爺的眼中，彷彿看着大飛的生命一點點的流失是一種極大的樂趣一般。瞬間，這極惡的眼神卻瞬間空洞了！

林楓已經站在五爺身後，彈簧刀的刀身已經全部插進了五爺的身體。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直到五爺和大飛的身體同時倒向兩邊。

筋疲力盡的林楓走到程濤身邊，發現還有微弱的氣息。就把程濤抬上了車庫中唯一一輛正在維修的車裏。

林楓試着發動了幾下，卻發動不起來。

「呵，這車沒油，你快走吧。去找老謝。」程濤用微弱的聲音說着，臉上還勉強的擠出了笑容。

林楓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發動着。這時程濤的手猛的抓在林楓小臂上，林楓感覺骨頭都要被捏碎一般。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向前看去。只見五爺渾身是血的背靠在捲簾門上，面對着他們。臉上是極端瘋狂的表情。他手中握著的焊槍噴出半尺長的藍色火舌，正對着門口的幾個塑膠油桶。

「轟」一聲巨響，捲簾門被炸爛開來，火焰在爆炸瞬間竄到3層樓高。與電影的結局不同。車子再沒有從火牆中衝出來。

第一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