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緣起

二十世紀初，這是一個風雲年代。風起雲動，暗危四伏，不光是亞洲大陸，整個世界都在動蕩。戰爭，彷彿隨時都會一觸即發。

但，即便如此，國與國之間的國門卻沒有關閉，相反，歐亞諸國的貿易往來進行得更加如火如荼。很好理解，既然要打仗，就需要原料、技術、戰略、醫學，甚至聯盟，所以不但各國使臣有來往，就連商人也絡繹不絕。有人去亞洲做生意，有人來歐洲學技術……只不過，這些遊走在兩個洲之間的，必然都是頭上自帶一片天的權貴。

現在是下午兩點，太陽正值當空，照在身上有種火辣辣的感覺。不過才四月，剛入春不久，但這方土地上已是春意盎然。游輪緩緩駛入港口，這是歐洲最大的碼頭之一，漢堡港。而這裏，是第三帝國的領土。古往今來，能自稱帝國，都有着令人不可小覷的實力。可，對遼闊的神州大地來說，這只是屁點大的小國家。

碼頭近在咫尺，馬上就要靠岸，船上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拋錨，開展各種準備工作。

一個纖細的人影從頭等艙的船艙里鑽了出來，她站在甲板上，迎著海風，深吸了一口氣。帶着海水鹹味的風嗆入口鼻，讓她微微一皺眉，但隨即映入眼帘的風景卻讓她眉峰又一展。氣勢雄偉的歐式建築坐落在碼頭邊，有民宅有教堂，這是一種和庭院深深截然不同的風格，各有特色，分不出高低。

游輪停穩后，人們便蜂湧著下船，迫不及待地和他們親人團聚。這裏，是他們的家，他們急着回家。

他們的終點，卻是瑤光的起點，所以她沒有他們的那份迫不及待。

因為站得高，所以望得遠。游輪底下設置了一個關口，所有出境的人都要接受檢查，這些德國人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嚴謹。不但反覆檢查證件，所有的行李也得打開，還要搜身，直到確定沒有任何違禁品才能放行。

德意志，她在心裏默念這個詞兒，然後一挑眉峰。這是一個神奇的民族，和他們中華民族一樣，充滿了神秘和力量。

歷史書，她也有讀過，一個屁點大的國家能夠挑起戰端，讓世界陷入慌亂中，也是一種本事。儘管，他們輸了，還輸得很慘。

船上下了一批遊客，士兵們訓練有素地忙碌，清一色的軍裝，肩寬腰窄，入眼的，滿滿的都是制服誘惑。

哈，有意思。

以前在父親的軍閥里待過，不是沒見過士兵，只不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種類，當然也是不同的感受。

瑤光俯下身體，手肘撐在欄桿上，眯起眼睛，遠遠地將這一群人細細打量。

歐亞大陸，跨人種，西方人和東方人不一樣，他們高大魁梧，像博物館里陳設的雕塑像藝術品。一些情緒流經心間，漆黑的眼底露出一種莫名的曖昧，說不清，道不明。

沒錯，她是大家閨秀，要說她家的門是民國第一豪，也不為過。可，沒人說大家閨秀必須是善類。在那種環境下，如果沒有一雙羽翼保護得滴水不漏，那造就的是一顆惡魔心。既不是善類，又何會在意傳統上的束縛？

她將這些大兵一一打量，目光流轉，最後，停在其中一個身上。男人雖多，卻也不是人人都是人中龍鳳，這麼多人里，也就只有一個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個男人，也是穿着一身軍裝，站在離關口不遠處抽著煙。他拿煙的手很穩，一口接着一口，條而有序。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卻透出了他不凡與眾的性格。瑤光挑眼，下意識地去看他的臉，只可惜他頭上戴着一頂軍帽，長長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臉。所以這一眼，只瞧見了一臉的陰影。

本土德國人……第一次接觸，不勝好奇。

而，這整個歐洲大陸，更是千奇百怪。

在這一方土地上，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而她又會處於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演繹出什麼樣的人生？一切所有都是未知，卻讓她突然期待。

彷彿感受到她的注視，這個男人，突然抬頭望了過來。

吸引人的不是他英俊的臉，而是他的眼，冰一樣的藍色眼眸，如同透明的琉璃，被陽光這麼不經意地一照，照出了絢麗的色彩，裏面裝着睿智和沉穩。

瑤光的視線來不及撤走，就這樣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相望的那一瞬，如同火星撞地球，彷彿落入另一個世界，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她不認識的異世界。

他眼底帶着一種自信，那是一種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的鎮靜，這不是咄咄逼人的強勢氣場，而是無形的壓力。正是這股子壓力將他一下子與普通人拉開了界限，強大的人不需要多說，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到讓人感受到壓迫。

也許是這一瞥，太過深刻，瑤光心中一顫，卻沒有移開視線。片刻的遲疑，她不退，反而迎了上去，心中無所畏懼，自也不必迴避。

就這樣，一藍一黑，在這眨眼的片刻，隔空遙望。

也許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也許僅僅只是幾秒鐘，對方的目光在她臉上稍作停留，便又不感興趣地轉移開。很顯然，那一眼，對他來說，似乎毫無意義。

對於一個有着強烈種族優越感的人來說，一個外族女人，自是引不起他的興趣。他看她，只是因為詫異；而他不看她，卻是因為不屑。

抽完煙，藍眸男子轉身鑽入轎車地後座，隨着車門砰地一聲關上，車子載着他呼嘯而去。

一個什麼也沒帶來、什麼也沒帶走的小插曲。

瑤光的嘴唇微微揚起，盪起淡淡的笑容，垂下了眼瞼。來之前，就被警告過，這裏的人都是種族論者，他們只崇尚金髮碧眼。對於其他，都不屑一顧。

金髮碧眼，有什麼好看？這麼淺的瞳孔，這麼淡的發色，就跟白化病人似的。呵。她輕笑一聲，也不以為然地轉開了視線。

目光繼續穿梭在人群中，看了半天也沒瞧見熟悉的身影，那個說好要來接她的人卻沒有來。在搞什麼？

心中盪起不悅，兩道柳葉似的的眉峰也不由自主地聚攏了起來。

船上的人越來越少，該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走不了的。

這時，背後響起了腳步聲，有人恭恭敬敬地在背後道，「小姐，該下船了。」

瑤光轉頭，是一個穿着體面的中年男人，布魯諾，德國人，是她父親請來教她德語的，負責她在德國的起居飲食。是她的老師，是她的管家，也是一個監視者。

布魯諾的後面站着一個棕發綠眸的少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后，便將頭低了下去。艾希，她的小跟班，她的小狼狗。

瑤光點了點頭，攏起自己昂貴的雪狐皮草披肩，然後拉開步伐，步步生蓮地走了下去。

遊客已逐漸走光，這一方天地逐漸恢復了寧靜。海關的士兵在做收尾工作，冷不防，迎面走來三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東方女子。

歐洲大陸上，突然來了個和他們長得截然不同的外國人，必然是會引起驚疑的。在場的官兵都是一震，臉上各自閃過愕然。顯然，都是一些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第一次見到黑髮黑眼的異族。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瑤光沒有膽怯或者退縮，相反，她挺直了腰背，抬起了下巴，露出了頸間那一截優美的曲線。這一刻，她高傲、自負，像一隻天鵝，一群白天鵝中的黑天鵝。而她的身份，確實也容她高傲。不錯，她的父親，大言不慚的說，是一國之主，萬人之上，手掌生殺大權。而這個國家，在東方，也是一個泱泱大國。

她突然的出現，驚了這方土地上的人；而她眼底的傲氣，讓他們忘了該幹嘛。總之，一時間，萬物皆止。甚至，有這麼一瞬間，連風也停了。

瑤光穿着極具民族特色的旗袍，深藍色的旗袍上綉著金色絲線，裁剪合體的裹在她的身上，完美顯露出她的女性曲線。該大的大，該小的小，細胳膊細腿，尤其是那不堪一握的小蠻腰，細過這裏所有的女人。走起路來，隱藏在裙擺下面的修長大腿，更是隱隱若現。欲透不透，欲露不露，也許這就是誘惑界的最高境界吧。所以，每走一步，都是踏在這些男人的心尖上。

旗袍什麼的，太深奧，這些的西洋人是不懂的。但是那前凸后翹的身材，還是看得很真切。東方女子的細膩嬌柔，哪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德國女人能比的。

美就是美，它可以透過種族和文化的差異，鑽入人們的眼中，叫人震撼，讓人無法拒絕無法否認。

瑤光只是走了幾步，就已經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她很美，美得窒息，就像一朵玫瑰。不管根長在哪裏，花瓣什麼顏色，始終會散發出誘人品茗的芬芳。但，這並不是人們驚詫的原因，而是這個不屬於這個地方的東方玫瑰偏偏卻出現在這裏。

為何？

一時半會，人們面面相覷，卻沒人能找到原因。

大兵中，不知是誰喝了一聲，「你是誰？來帝國做什麼？」

突兀的聲音撕裂了凝固的時間，恍神的人乍然清醒過來，該幹嘛幹嘛。因為情況不明，出於警戒，刷的一下舉起了槍杆子，指向他們三個。

瑤光尋聲抬頭，發現剛才出聲是一個士兵，不，是個官兒，因為他制服上的肩章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對於德國人的軍隊瑤光沒多少研究，所以他到底有多高的軍銜，一時也看不明白。只見，這人穿着一身煙灰色的制服，腰間扣了一條黑色的皮帶，皮帶上插著一把槍托，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的軍靴，這一身的裝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威風凜凜。和剛才那個藍眼睛不同的是，這人帶着一股陰鷙和霸氣，渾身的氣勢全開，沒有半點隱藏，可謂是鋒芒畢露。

很明顯，他是這些士兵中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