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魯多米爾IV（二）

「是他們家族的傳統，科爾瓦家從來不會這樣。」魯多米爾提醒她，「我父親確保所有農民和市民的賦稅不超過一成半，即便是戰時或是歉收的季節，他也不會為難他的人民。」

「他的人民……」瑟芙緹笑了笑，「您的父親聽起來像是位偉大的國王。」

「他是一位偉大的國王，他的父親也是，」魯多米爾的眼裏閃過過去的景象，花園裏的年輕國王，王座上的老國王，以及墓窖里的石頭國王。「但有的時候，過於偉大並不是件好事。」

「為什麼？」

「你不會明白的，」他的聲音裏帶着苦澀，「這不是能用話語解釋的東西，這是親眼見證，親身體會之後才能知曉的道理。」

男人將目光從瑟芙緹臉上移開，再次低頭翻著賬簿，翻頁的速度越來越快，並沉默地看到了最後。

「這個獎勵忠誠的臣子和僕人是什麼，為什麼花了這麼多金子？」他問道。「星辰歷574年，賞攝政西茲蒙·賈尼科維格里奇金幣五百枚，以獎忠誠。」

「公爵喜歡用他的金幣賞賜他的廷臣們，我猜那天西茲蒙應該說了一個挺好的笑話。」

「這個錢可以買幾十個比他更好笑的侏儒……」魯多米爾繼續翻著頁，「星辰歷575年，慶祝品酒師阿樂斯第十個命名日舉辦宴會，四千枚聖日金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阿樂斯是……」

「是他的馬，親王大人，你沒記錯。」瑟芙緹接話道。

「所以，鐵冠城的公爵不僅沒剩下多少錢財，還欠了一堆債？」魯多米爾閉上封面和尾頁的木板問道。

「商人們不願在這裏做交易，但他們很樂意將金子借給他。」瑟芙緹換了個位置坐着，「債主很多，維瓦利亞的商人，德拉克斯共和國的銀行和帕拉西斯神聖帝國的牧師們。」

「告訴我，如果康德拉德·維爾克不是公爵了，他的家族也不再是鐵冠城的領主，這債務會落在誰的頭上？」他問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親王大人。」瑟芙緹會意地微笑點了點頭，「您可以不繼承這些債務，但這也許會引來商人們的不滿，並惡化與共和國國督和神聖帝國皇帝的關係，我不覺得這是一個把自己介紹給新臣民的好方法。」

魯多米爾輕嘆了一口氣，他本想把鐵冠城交給他的弟弟里歐，但現在這爛攤子似乎並不適合他，至少在解決這個鐵鑄之城的問題前。

「我能收你的稅嗎？」魯多米爾問道。

「您可真的擅長讓女孩心碎呢，親王大人。」瑟芙緹傷心地低頭眺眼看着他，「難道您對我的服務不滿意嗎？」

「算了，留着你的金子吧。」魯多米爾起身，「你說的沒錯，你讓我的軍隊少犧牲了很多生命。」

「這是我的榮幸，城主大人。」瑟芙緹也站起來，彎下膝蓋向他行了一個淑女之禮。「如果您允許的話，我還有一個請求……」

「說吧。」

「我想換一個房間。」

「我會讓人給伱安排。」

魯多米爾轉身打開房門，只見雅羅斯拉正靠在走廊牆上，把弄着他的匕首。

「大人，」他把匕首拋向空中又接住，然後插回了腰間刀鞘，「大廳需要你的出席。」

「怎麼了？」魯多米爾眉頭微皺。

「有一些人說要來見你，他們聽說鐵冠城換了新的主人，但康德拉德·維爾克當公爵的時候似乎欠了他們不少錢，所以……」

魯多米爾擺手打斷了雅羅斯拉，

「我剛剛查看完了賬簿，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這些人有說他們從哪裏來的嗎？」

「大部分都來自德拉克斯的天鵝港，還有一些是當地的商人。」雅羅斯拉回答道。

「走吧。」

魯多米爾和他的副官回到了大廳，在掃視四周之後，輕輕咕噥了一聲，然後坐回了爐火旁邊。

來訪者們立刻湊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同時發言，聽得他煩躁不安。

「先閉嘴！」他的喝聲讓爐火都顫抖了一下，大廳里的嘈雜也隨之停止，「一個一個來，」魯多米爾指著最左邊的鵝毛綠帽商人說，「你先來。」

「親王大人，我是來自天鵝港的賈爾·瓦希切克，代表瓦希切克家的金桌銀行。」那人摘下帽子向魯多米爾鞠躬，姜色的捲髮落在沒毛的臉上。

「康德拉德欠了你們多少金子？」魯多米爾在賬簿上看到過金桌銀行，維爾克家公爵的債務足有五萬聖日金幣，但他想從銀行家嘴裏親自聽到，看看他會不會撒謊。

「五萬聖日幣，大人，這還是除去了今年的利息。」賈爾·瓦希切克畢恭畢敬地說，「我們和維爾克家還有多曼奇家都有來往，也希望和科爾瓦家建立一樣友好的關係，所以我們不會算上今年的利息，我來這只是想知道科爾瓦家是否有意償還這筆債務呢？」

魯多米爾挑了挑眉毛，-「希望多曼奇家沒有欠你們多少錢，不然之後你們可能又要來找我。」

「您的意思是……我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回答，「弗朗恰克公爵大人並沒有任何債務，據我所知，微青城的經濟情況要好於這裏。」

「把債務一筆勾銷才是建立友誼的最好辦法。」雅羅斯拉在一旁評論道，「也許你們該考慮考慮這個選項。」

銀行家尷尬地笑了笑，繼續看着魯多米爾等待回答。

「你們在走進這城堡時應該也看到了，我有一個軍隊要喂，有一場戰爭要打。」魯多米爾打量着他們每個人，「然後你們還是決定要找到我，並要我接手上一任城主的債務？」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們還接手別的方式，比如在這專門設立一個貿易站……」

「我是來奪回土地的，而不是把它交出去。」魯多米爾毅然拒絕，「鐵冠城的債務與科爾瓦家無關，但我會減少你們所有貿易往來的稅金，包括鐵礦出口。」

看見這些來訪者猶豫不決地交頭接耳，他搖了搖頭，「這是我最好的提議，也是唯一的提議，我勸你們接受，否則你們將空手而歸。」

聽到這番話后，他們極不情願地接受了鐵冠城新主人的建議，拖着長袍離開了。

「等等。」魯多米爾叫住了綠帽商人。「天鵝港的天氣如何？」

賈爾·瓦希切克臉山的期待被問題驅散，「和這裏一樣，大人，」他回答道，「也許更糟，如果我是名聖日徒，我也許會覺得是聖君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