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傳承（上）
孫府始祖留下的這本薄薄小冊子，白羽觀看之時，沒有任何的異象發生，與普通書籍無二，但匪夷所思的是每當孫禹的視線落在書頁上時，卻有刺目的光芒自紙面上迸射而出。
孫禹並不清楚，自棒門創建至今，千百年來有數不盡的傑出弟子，曾經翻閱過這本七十二路變幻棒法的圖譜，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引起書頁共鳴而產生異象。當然，相應也沒有人真正的修習成功過這套棒法。
唯獨孫禹與眾不同，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機緣。
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孫禹再一次的將小冊子拿在了手中。
修習棒法的奧妙或許便是隱藏在其中，之前神識中所產生的痛楚，會不會就是對自己「心堅」的一種考驗呢？
心中這般想着，孫禹的手指輕輕的捏住了封皮的一角，終於再次將小冊子緩緩的掀了開來。
第一次翻看書頁之時，突如其來的強芒所引起的身體上的不適，依然令孫禹記憶猶新，所以這次他做足了準備。將全部心神凝聚在了眼睛上，全身的肌肉綳得緊緊，以備隨時能做出自我保護的措施，防止受傷。
果不其然，書頁被掀起的剎那，一道耀眼刺目的五彩光芒陡然迸射而出，有所準備的孫禹神色劇變，幾乎是瞬息間便緊緊的閉上了雙目，儘管如此，依然感覺到識海內震蕩不安，似有雷鳴般的轟響聲陡然傳出，眨眼間，鑽心的疼痛便是自頭部蔓延的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膚。
孫禹緊繃的身軀驟然猛烈的顫抖起來，豆大的汗珠自額頭密密麻麻的滲出，順着其煞白的面頰緩緩的滴落。
雖然快速的閉上了眼睛，孫禹依然受到了那束五彩光芒的襲擊，束手無策的任其在體內肆虐，卻是毫無辦法，只能咬緊牙關，憑藉毅力死死的抵抗著。
孫禹抿緊雙唇沒有發出聲音，忍受着體內深入骨髓般的刺痛，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竟然如此的緩慢，仿若經歷了極其漫長的萬年歲月，又好像只是短暫的片刻時間，隨着一隻手掌猛地搭上其肩頭，孫禹的身軀驟然一滯，停止了顫抖，耳畔突然傳來了白羽急促的聲音。
「小師弟，你怎麼了？」白羽的神色滿是疑惑不解。
就像是在噩夢中被突然驚醒了一般，孫禹陡然睜開了眼睛，眼神中充斥着極大的痛苦和恐慌之色，目光獃滯的望着面前空無一物的空間，仿若魂魄出竅神遊九天之外，只有一具驅殼留在了這裏。
見孫禹突然變得如此怪異的摸樣，白羽反倒被驚嚇了一跳，剛欲再次發問，眼角餘光一撇，瞳孔卻是驟縮，錯愕的張大了嘴巴，像是猛然發現了一件更加怪異的事情，難以置信的驚呼出聲。
「咦？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不見了？」
白羽的表情變得詫異萬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孫禹手中的小冊子，似乎瞬間便是忘記了剛才孫禹的異常反應。
到底是什麼突然不見了？
薄薄的小冊子依然在孫禹手中，第一頁紙張保持着被翻開的狀態，可是上面卻是一片空白，無圖無字，只是一張沒有絲毫筆墨留存的泛黃紙張。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書頁上的那些棒法招式圖譜和文字註解都突然不見了？」
白羽難掩心中的極度震撼，心神激蕩的再次追問，也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孫禹。
白羽並沒有見到什麼異象，更沒有發現自小冊子的頁面上出現五彩光芒並掠入孫禹的體內，只是記得之前翻看時，上面明明有棒法圖譜，旁邊注有文字，可轉瞬間卻是莫名消失的無影無蹤，任誰都會感到震驚無比。
似是聽到的了二師兄的聲音，孫禹神色略顯木然的微微低頭，獃滯的視線落到了依舊掀開着的書頁上。
空白的紙張上一切如常，再也沒有光芒異象發生。
片刻后，孫禹空洞的雙眸才逐漸有了生機，隨即卻又忽然變得異常明亮了起來，煜煜生輝。其面龐上呆板的神情也是急驟的變幻不停，表明內心的情緒起伏不定，心神紊亂。
因為孫禹驀地意識到，自己可以觀看書頁而沒有如剛才那般，產生任何的異象，但緊接着，令其感到不解的事情是，為何書頁上什麼都沒有，七十二路變幻棒法呢？
恰在此時，神識剛剛恢復清明的孫禹驟感識海中異樣陡生，不僅如此，丹田空間內的血雲也是迅猛的抖動了幾下。
孫禹不敢怠慢，顧不得回答二師兄的疑惑，慌忙放下手中的小冊子，盤膝閉目運息，念動口訣查探體內的情況。
識海已平靜了下來，之前突如其來的莫名疼痛和轟鳴聲消失不見，只有一根金光閃爍的鐵棒虛影，一如既往的靜靜矗立着，四周的空間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如墨的無邊黑暗籠罩的一切，什麼都看不到，也感應不到盡頭在哪裏，猶如龐大的黑洞一般。
突然，暗黑虛無之中，有一塊金色的碎片閃爍了起來，在漆黑的空間中異常的醒目，緊接着，在其周圍接連出現了第二塊、第三塊……半刻鐘后，便有無數大小不一的碎片自黑暗中不斷閃現而出，皆是散發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猶如漆黑的夜空中驟然亮起了無盡的金色星辰，繁星閃爍並不停的漂移著，變幻出了許多不能分辨出是何物的圖案，看起來比記憶中夜空上的那些真實星座要繁瑣很多。
更加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金色的碎片閃耀間，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仿若具備了靈識一樣，自動的拼湊組合，僅僅片刻后，或大或小的所有碎片終於匯聚到了一起，構成了一個泛著金芒的圖案。
稱之為圖案有些不準確，倒像是一道金色的人物光影，手持一根鐵棒揮舞著，正在不斷的重複一個相同的動作。
「銀熊怒吼？」
孫禹認出了這一招棒法，曾見孫勝在斷劍山脈的峽谷中施展過一次，沒有近千招的拆解動作和萬江匯海的分而合一，就是一招，勇猛無匹，簡單而霸道至極。
難道是書頁上的棒法招式，被強行烙印到了自己的識海內？
怎麼會莫名的發生這種事情？
孫禹皺眉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心中一動，想到了某種可能。
仔細端詳識海中的光影，雖看不清面貌，卻可依稀分辨出是位古稀老者，其身形消瘦，穿着華麗而高貴，服飾卻是古怪的很，孫禹可以肯定在硯城內沒有人會是這種穿着打扮，但記憶中好像又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種怪異的服裝，一時之間卻是記不起來。
雖然只有一招棒法，老者似是傾注了全部的心神和力氣，其神色凝重而肅穆，每一次鐵棒的揮出幅度和力度都是分毫不差，氣勢始終勇猛無匹。
孫禹見到過孫勝的元神，這道光影應該也是殘留的一縷元神，可這位老者又是誰呢，為何會將元神烙印在了棒法圖譜上，又為何會進入到自己的識海內？
難道是要用這種方式傳授自己七十二路變幻棒法？
許多的疑惑一下子湧現了出來，孫禹卻是毫無頭緒，來不及細想，恰在此時，丹田空間內的血雲也是有了異動。
顏色殷紅至極、晶瑩剔透的血雲內部，多了一個如核桃般大小的五彩氤氳光團。
孫禹可以十萬分的肯定，一直以來，血雲內絕對沒有任何的異物存在，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不知是何物的五彩光團，心中難免產生一絲驚恐不安。
光團是何物，又是如何出現的，之前為何沒有絲毫的感應？
原本平靜的血雲開始變得躁動不安，慢慢的蠕動了起來，似是要將氤氳光團擠破壓碎。
然而卻是徒勞，經過一番劇烈的攪動，光團在被血雲壓迫成各種扭曲的形狀后，依然沒有破裂，完好如初。
片刻的停歇後，並不甘心的血雲「嗖」的一下，竟是猛然掠至金元素種子旁邊，一條細小的血絲自血雲中探出，如小蛇般將白芒包裹的那顆金粒緊緊的纏繞住，旋即，黃豆般大小的金元素種子開始變形延伸，轉瞬間竟是變成了一根細長的金針。
血絲拽動金針將其拖入了血雲內，針尖泛著一股攝人心魄的森森寒芒，在血絲的操控下，狠狠的刺入了五彩光團內。
伴隨着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傳出，光團終於爆裂開來，引起血雲猛烈的顫抖，五彩的光芒自其中四散迸射而出，血雲內猶如颳起了一陣絢麗的龍捲風，被攪動的翻騰狂涌。
五彩的光芒就像是無數根實質化的利箭，在血雲內穿透而過，眼見便要刺破血雲的邊緣沖將出來，卻是在最後一刻遭遇到了極大的阻礙，像撞擊在銅牆鐵壁之上一般，被血雲的外層薄膜抵擋在內，從而沒有丁點的光芒散逸而出。
金元素種子早已被血雲拋了出去，變回來其本來的形狀回歸原位。而此時，血雲的內部則如同沸騰的開水一般，狂涌不安，五彩光芒在其中毫無規律的來回穿梭、橫衝直撞，隱隱似有微微的轟鳴聲傳出。
丹田空間這片天地內充斥的稀薄元氣也變得不再平靜，隨着血雲的不安而變得狂躁大亂，似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慢慢匯聚在血雲周圍開始圍繞其旋轉了起來，若是如此的持續下去，有形成一股龍捲風的趨勢。
但風勢尚未成型，血雲卻是逐漸平靜了下來，因為其內亂竄的五彩光芒已是變得極少，顏色也淡化了很多。又過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五彩光芒便是徹底消失了。
更準確的講，是消融在了血雲內。
殷紅的血雲在吸收掉五彩光芒后，其色彩變得有些詭異，細看之下，可以發現血雲中漂浮着數不盡的五彩細微顆粒，如空氣中無處不在的微塵一般，不停的飄蕩起伏不定。
血雲吞噬了五彩光團，除了顏色變得光彩奪目、更加的嬌艷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更像是具有了靈動韻味，有些飄渺，有些蒼涼，令人捉摸不定。
孫禹在腦海中搜颳了一番，卻也無法理解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在更深切的感受到血雲的情緒時，則是無奈的追憶回味，無盡的絲絲悲涼傷感，還有如釋重負的複雜難緒。
待到體內終於恢復了徹底的平靜，孫禹才慢慢睜開了眼睛，首先便是見到了不知何時已經坐在自己對面的白羽，其神情中滿是擔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