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章 無奈受差遣 有趣當司令

九五章 無奈受差遣 有趣當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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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秀竹一死,劉河槐如掉了魂一樣。請記住本站的網址:--。劉河柏可憐弟弟,在家多停留了幾天陪他。這日見他被馬濤騎拉去上班,精神有了好轉,心想明日回省城。當然不是那邊有什麼急事催着他去辦。他這個政策辦顧問不必天天點卯。此外,這期《動態》由他專題組稿,有幾個提法得再琢磨。可住在家裏總不自在。人到這個年紀,都是想呆在家裏過安定平靜的生活。而他卻安定平靜不下。他有時浮躁,是因近幾年疾病纏身住療養院,習慣了那種由護士「阿姨」安排的幼兒園式的生活?

他對自己作了認真客觀分析,疾病和離家並沒給他帶來明顯心理變態。他以為原因並非他這方面,比如昨天,妻子說好下班買菜回來搞晚飯,江鷹以為可以解脫,這個周末全家能吃到媽媽做的菜。可下班後半個小時,妻子來電話,說她晚上有應酬。江鷹氣得跳起來:「媽媽真會開玩笑!」今晚她決不後補,於是對爸說:「何世雄約我晚上跳舞,我先走了。」

江鷗沒有後援,眼巴巴地望着爸爸。

河柏對女兒說:「我們吃挂面,荷包蛋作臊子。」

要是往日,俊麗會到前棟爺爺那裏去揩油。現在那裏換了主人沒有指望。江龍看出了妻子的心思,說:「你不是說你媽媽不舒服,我們不如現在去看看?」

王俊麗父母是退休工人,與哥哥住在一塊,要是空着一雙手這樣正點去趕飯吃,看了嫂嫂那副臉會讓你倒胃。她沒好氣地瞪了丈夫一眼:「神經病,現在趕去做什麼?」她進廳屋撥電話:「喂,你這個鬼,晚上怎麼過?我要找個地方填腦殼……好的。」打完電話,她回自己房裏,對鏡梳妝打扮。

江龍倚門朝着鏡里的妻子問:「到哪裏去?」

「我不能在家挨餓。」

「我和你一塊去。」

「討厭,真是跟腳狗。我吃點東西就會回。」

江龍知道妻子這時打扮出去與剛才那個電話有關,便問:「你給誰電話了?」

「你真好管閑事。」

江龍打開衣櫃取出一套西裝要換,俊麗看到要給丈夫一點甜的吃,於是說:「韋愉蒂今天生日,在宿舍做了幾個菜邀我去吃。我九點前回,行吧?」

韋愉蒂與江桅離婚後一直住單身。江龍對她沒好印象,不願去見她。妻子保證九點前回,他高興起來,朝妻子抹過的粉臉上親了一下,說:「一定要早點回。」

俊麗擺脫了丈夫糾纏,到橋頭來會張啟鴻。江龍目送妻子消失在夜色中,回到餐廳,父親做的三大碗麵條端上了桌。

妹妹見哥哥無精打彩,譏笑道:「你應該在嫂嫂鼻子上穿根繩子牽在手裏。」

「你小妹子曉得什麼?」

河柏不喜歡兒子那軟綿綿的樣子,但從沒說過他。聽女兒和兒子對嘴,他才原則上說了一句:「你應該給妻子一點自由。」

江龍最了解妻子心性,說:「只怕她自由得過了頭。」

這晚王俊麗回來過了十二點鐘。江龍氣得發直的眼睛在天花板上釘穿了兩個洞。可妻子在他床前出現時,他一肚子氣頓時化為了一腔慾火。他摟住妻子扳倒在床上,真是餓狼撲食的樣子。

一個周末晚上,便是這樣四分五裂,哪像一個完整的家?河柏承認,過去這個家,妻子起著軸心作用,現在這個軸心傾斜了或者說根本不存在了,這個家便顯得支離破碎了?

湘娥回來得晚,他想明早告訴她回省城的事。可次日早晨一睜開眼,妻子卻對他說:「我要去深圳,可能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你去那麼久做什麼?」

「還不是生意上的事。今天中午坐飛機去,晚上要與劉寶華和李先生見面。可能還要去香港。」

「談汽車貿易?」劉河柏不想過問妻子生意上的事,但對汽車進口卻很敏感,因為中央有的部門下了文件限制進口高級豪華小轎車。有關政策方面他得提醒妻子,莫做過線的事。

湘娥顯出一個不在乎的神態,覺得丈夫的擔心是多餘的、是神經過敏、是長期搞政治思想工作的職業病。現在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國家的政策是天上的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妻子要他住在家裏,說:「這幾個孩子還得有個人在家管教。你那個工作,住在家裏也可以做。」

妻子想把這個家的軸心位置讓給他。他說:「你快點回。有的事交給別人去做,何苦在深圳呆那麼久?」

「這是進口的第一批貨,我得親自到堂,出不得半點差錯。」

劉河柏呆在家,白天屋裏本也清靜,他應能安靜地改那組「現代中國戀愛結婚面面觀」的稿子。可沒想到妻子到了深圳,時而打電話回,叫他辦一些瑣碎事,擾亂他思緒,好不煩心:「她公司里那麼多人不可指使?」

剛才老婆來電話,叫給濤騎傳話,寶華中午給他電話,要他在老屋等。劉河柏打電話沒找到濤騎,只好親自跑一趟,他也正想到芙蓉廠看看。

芙蓉廠現在面目一新。廠區四周砌上了紅磚圍牆。各工房相連的沙石路鋪上了水泥。二車間的工房擴建已破土。

廠長辦公室里小芹、沈曉楠、彭珊珊和金鈴在扯談,見劉河柏進來都閉了嘴。

小芹請老書記坐,說馬博士在設計室,要不要去找他。河柏說沒重要事,要她轉告中午寶華會給他電話。他打量著另一個漂亮姑娘問:「你是接待室小彭?」

「老書記好記心。」

劉河柏昨天接到夫人電話,要他去找彭珊珊,請她別怠慢了一位香港來的客商李鑫森先生。他現在想起這事,便問:「香港李先生到了沒有?」

聽這問話,兩個姑娘樂不可支。豈知他們剛才就在談論這位李先生。彭珊珊臉紅到耳根,說:「他到了。賓館袁經理向我交待了。他是李總做汽車貿易的夥伴。你回電話時請告訴李總,我們賓館會安排好他的生活。」

彭珊珊是彭尚清侄女。新建江灣賓館以高薪招收迎賓小姐時,她身高雖不到一米七五的標準,但長相出眾,被袁經理看中。迎賓小姐只當擺在門口的花瓶,雖每月有可觀薪水,但太乏味。她逐漸學會了發揮自己的優勢,開始陪舞、陪酒、搞專人服務,既過得輕鬆愉快,又能撈到更多的票子。

這天下午,彭珊珊帶劉河柏去見李鑫森先生,他對妻子生意上的事不感興趣,而且討厭滿嘴銅臭的生意人。忽然想起作這方面的社會調查,便答應了去見李先生。

他很早準備好了晚上要吃的菜,只要江鷹或江龍回來生火炒就行了。他留下紙條壓在茶几上,說晚上要去會客不回來吃晚飯。寫這話時,他猜孩子可能會嘲笑他:「爸爸真要開個皮包公司出售政治?」他們平時開過這樣的玩笑。

到江灣賓館二十六層,加一個地板轉動紅色頂層,整個牆體貼白色瓷片。在橋頭附近二十層的金橘賓館牆體抹灰色水泥噴石子。有人風趣地說:「江灣賓館是位趾高氣揚的白雪公主,而金橘賓館卻是位失戀的低頭耷腦的灰溜溜公子。」

劉河柏第一次進江灣賓館。花園式大院,噴泉、假山、**塑像、綠樹紅花悅目賞心。他雙手搭在背後,上身略往前傾。他仍穿那件華達尼中山裝,由於走路一身發熱,解開了衣扣。平日梳得整齊的頭髮被風吹得有幾縷搭到額頭。

也許是看他這一身打扮特別,在門口被門衛阻住盤問。聽說要會彭珊珊,門衛客氣地說了一聲請。劉河柏到接待廳服務台打電話給頂層咖啡廳彭珊珊。她很快下來了,稱他劉伯伯。

彭珊珊丰姿綽約,打扮更美麗動人。劉河柏想起幾個外地來的朋友對他說過湘岳美女多,他驕傲地對人說:「一方水養一方人。」他年輕搞共青團工作,很願與青年人交朋友。他當黨委書記后,還常高興地接受團委邀請參加他們組織的春遊野炊、秋日爬山,甚至大雪天和他們一塊堆雪人。只是近幾年疾病纏身,疏遠了與青年人的關係。

彭珊珊身上散發出好聞的香味。她臉上不乏那種如何面對「上帝」的職業培訓中操練出來的可度微笑。她給劉河柏介紹李鑫森先生,說:「李總到深圳和他一塊商談了兩天有關汽車貿易的事,現在來內地考察市場。」

李湘娥特別重視李鑫森的接待。她赴深圳前,在金橘賓館專請彭珊珊吃過晚飯,具體商量過接待李先生的事,並給她預付了一筆可觀的服務費。她也很樂意接待老外,除多得服務費外,還圖能在提到議事日程上來的個人問題上有所突破。

這時她繼續介紹道:「李先生是香港大老闆的兒子。他在法國美國日本都設有貿易公司。這個人沒大老闆的架子,待人隨和,也很誠懇。」

河柏道:「你與他接觸兩天,了解他不少呀。」

珊珊說:「干我們這一行的很善於觀顏察色。」

出電梯入咖啡廳,圓桌旁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站起來。他戴金邊眼鏡,穿乳白色褲,披一件淺灰色帶出土奏俑圖案的雙排扣上衣。彭珊珊向雙方介紹了姓名,把劉河柏說成「我的舅父,退休工人」。

李先生握著劉河柏的手:「幸會幸會。」

他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劉河柏在他對面坐下,然後掏出名片彬彬有禮地遞給他。劉河柏道了一聲「謝謝」。他按珊珊給的身份,笑道:「我是工人老大粗,別說你這名片上的洋文,斗大的漢字也識不了兩升。」

彭珊珊說:「舅,我叫人把名片上的英文給你翻譯出來。」

看外貌,李鑫森年過四十好幾了,頭髮有些禿,腮幫飽滿,且像塗了一黃奶油般發亮。兩種身份完全不同的人初次相識,坐在一塊易出現僵局。彭珊珊知道如何活躍氣氛。她說:「李先生常來中國,為中國走向世界他作出了很大貢獻。」她又轉向李鑫森說:「我舅父很願結識外國朋友。」

劉河柏說:「我們這地方物產豐富,又有較好的工業基礎,歡迎李先生來投資辦企業。」

李鑫森說:「這地方給我的印象確實不錯,芙蓉很美,人比花還美。人家說巴黎小姐漂亮,我還很少見過像彭小姐這樣漂亮的。」

彭珊珊被別人誇得羞紅了臉,連連搖手:「哪裏,李先生過獎了。」

她心裏有喝了幾盞酒一樣造動的感覺,想:「他這樣贊我,也不一定完全是客套話,看他眼珠團着我轉,像是對我有了幾分意思。」

李鑫森向服務小姐打了個手勢,要了三聽椰汁飲料。小姐將飲料倒在玻璃杯里。他端起杯喝了一口,說:「現在歐洲熱衷於生產無酒精飲料,主要是些清涼飲料、礦泉水、果汁。數美國推出的低熱量果味礦泉飲料最成功,在歐洲有推廣之勢。日本流行動能性飲料,有營養、免疫、調整生理機能、防病和抑制衰老的功效。主要產品有壽汁液、壽飲料、美容馬丁茶、榫葉清涼飲料。」

劉河柏說:「李先生對飲料也有研究。」

李鑫森說:「談不上研究,因喝到這椰汁想起來說的。」

彭珊珊說:「我們這裏打廣告,吹太空水好。」

李鑫森說:「水受礦物質、重金屬、氫化物、細菌病毒等污染,因此提高水的純度是個很大的技術問題,過去一般採用過濾、氯化消毒、蒸溜、離子交換等工藝,太空水製作用的是膜分離逆滲透技術。」

劉河柏忘了自己「斗大子不識兩升」的身份,向他談起了辯證法:「其實,純是相對的,不純是絕對的,人類健康不能靠生活在無菌的環境中來維持,而應該注重提高自身的抵抗病菌的能力。」

李鑫森似乎還不完全理解他的「相對」與「絕對」的意思,繼續說:「現在出現了一種沒受污染的新型森林飲料。它的資源主要是木草本植物,包括它的葉液、果汁、種子、花朵等。」

李鑫森說的這些讓彭珊珊聽得出神入化。覺得他很博學,不是一般商人,是個很值得結識的人。

服務員小姐端來菜,李先生又要了兩樣糕點。吃完,彭珊珊送劉河柏出賓館門,問他對李鑫森的印象。他含糊地回答:「一潭水,一竿子下去沒插到底。」

幾天後,江灣賓館傳出彭珊珊與李鑫森訂了婚。劉河柏很驚異,打電話問她,她說無所謂訂婚,反正他們很相愛,常在一塊。

劉河柏聽彭珊珊這話很有感觸,這對他人生的價值觀又是一個挑釁。正是他這期組稿的戀愛結婚文章里的第五種觀點:洋人成了一些姑娘獵獲的目標。

正當他滿懷感慨坐下要動筆寫稿時,夫人來電話,叫他找張啟鴻把他叔叔張鶴齡最近給公司的一個邀請函傳真給長城公司賈翔妮。這是一個關於邀請李湘娥赴美與紐約拉威貿易公司業務洽談的信件。她說是十萬火急的事。劉河柏生氣:「她成了穆桂英,我是她的傳令兵了?」

他嘴裏這麼說,還是替夫人去辦。他因和張鶴壽是朋友,與其弟張鶴齡也有一定交情。在定他右派時,他到廠黨委幫他說話,暗中做他思想工作,勸他檢查認識「反對芙蓉全盤蘇化、就是反社會主義」,可他死不認錯。他是全廠最年輕的右派分子:他剛出大學門,才二十二歲。他的觀點,與於是知如出一輒。他那不低頭認罪的頑固態度,那長發篷松高昂不屈的頭顱,現在還一直印在劉河柏記憶屏幕上。聽說他偷渡到香港,在一段時間他還曾為他生命安危擔心。後來知道他到了美國。他現在願為中美貿易出力,當然是回好事。

他到辦公室沒找到張啟鴻。工作時間到處跑,是這個廠的司機的通病。他心想,也許他在家裏。路過蹄南街農貿易市場時,見街旁停一輛奧迪,車裏還放着歌曲。他認出是張啟鴻開的車,他一定在裏面買菜。

農貿市場佔地十餘畝,大略劃分為蔬菜、水果、家禽、魚肉等售貨區。水泥攤位成行成排。劉河柏雙眼兩邊劃過找人。一個賣魚攤位前圍着一堆人扯麻紗。他走過去,見一位秀氣姑娘與一個大肚皮男子爭買一條三斤多重的草魚。他聽出姑娘與魚主講妥三元二一斤,大肚皮抬高一角錢搶購。姑娘氣歪了小嘴:「你顯闊?」

大肚皮戲謔道:「這是自由市場規律。」

正爭吵得不可開交之際,一個青年擠進來,將兩張工農兵塞到魚主手裏:「三元五一斤,我買了。」

青年伸手提魚,大肚皮攔住:「老弟,這條魚我講定買了。你要買,挑別的。」

「我就要買這條。」

青年人瞪起鬥雞眼。姑娘幫腔:「這是自由市場規律!」

在場的人哈哈地笑了。在劍拔弩張之際,賣主卻裝出手持定音槌的拍賣行老闆的滑稽口吻喊道:「現在一斤到了三元五角一斤,誰願出更高的價?一、二、三,沒有了,這條魚就賣給這位伢子先生了。」

青年提着魚出來,劉河柏上前拍着他肩問:「啟鴻,買條這麼大的魚請客?」

張啟鴻笑道:「老書記,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這時劉河柏發現他後面還跟着那姑娘。她靦腆地喊了一聲:「書記伯伯。」

張啟鴻介紹,她叫王丹,老電工師傅朱秋青的女兒。

劉河柏說:「就是便民修理店的朱老闆?」

姑娘說:「她算得上什麼老闆,純粹是修破爛。」

劉河柏向張啟鴻交待發傳真的事後,便去買豬肉。張啟鴻把魚塞到王丹提的籃里,叫她上車。王丹說:「你瘋了,花這麼貴的價。」

「不是你喜歡嗎?」

張啟鴻和王丹雖不同班卻是同年級同學,兩人關係一直不錯。

「你這樣捨得為我?」

「如果你要我的心,可伸手從口裏進去挖。」

「只怕你的心早被別人挖走了。」

張啟鴻伸手在她大腿上捏了一下。她嬌嗔道:「小心開車,我還想活哩。」

王丹帶張啟鴻到家裏,讓座泡茶,還端盆瓜子招待。媽媽在店裏,家無他人,她無顧忌地談起了與羅燦的關係:「我和他時冷時熱,全靠大人從中拉扯著。」

張啟鴻說:「羅燦是個獃子,你跟他,等於一輩子守着一個機械人。」

王丹瞟了他一眼:「也許我是這麼一條苦命。」

張啟鴻拉過王丹的手,望着她紅撲撲臉蛋:「丹丹,我們立即結婚,去美國。」王丹還在疑惑中,就被張啟鴻摟到了懷裏。

劉河柏給「戀愛婚姻面面觀」加了一個章節,再想把整個這一組稿理順一遍。他越看越覺得憋氣,甚至懷疑它的社會效果。他頭有些暈糊,靈感處於死點,手裏的筆如鋼釺一般沉重。他撂下筆,取下眼鏡,按摩了幾下眼睛,然後站起來信步走出屋,看見東邊屋前容昌理在喂鳥,走過去與他的老搭檔扯談。

兩棟相隔的水泥馬路旁,柏樹籬笆今年尚未修剪過,已不見原有的造型稜角了。容昌理院裏兩株傘一樣撒開枝葉的桂花樹上掛着好幾個鳥籠,他撅著嘴唇「吱吱」地逗著畫眉叫。聽到有人模仿鳥叫,容昌理回過頭笑道:「我就知道是你。老劉,你這病殼子,也應學學我,喂點鳥,養點魚,再搞兩條狗陪着散步。」

劉河柏說:「我太笨,侍候不了這些老爺。」

「聽你說的。我教你。」

容昌理又「句句」地逗著鳥叫。圓頂平底竹籤籠內一對畫眉,背呈條褐色,下體黃褐色,腹部中央灰色。容昌理說:「你看它眼睛,白色眼圈上向後延伸的蛾眉細曲如畫,多漂亮。」

「原來這畫眉鳥由此而得名。」

「你辯得出雌雄來嗎?」

劉河柏搖擺頭。

「從外形難辨,只有聽聲音。叫得動聽的這只是雄鳥,叫得單調的是雌鳥。」

「噢?」

「畫眉主要吃雞蛋米,還喂些麵粉蟲、蛾幼蟲,能捉到蚱蜢或蟋蟀給它吃更好。它愛清潔,夏天最好保持每天洗一個澡,冬天洗澡要防止感冒。要堅持每天遛鳥半個到一個小時。」

「真難伺候。」

容昌理帶他看另一籠鳥:「這是對紅嘴相思鳥。」

劉河柏見它羽毛華麗姿態優美,難怪它被喻為愛情的象徵。容昌理說:「去年喂一對死了。這種鳥很名貴。吃玉米面魚粉熟雞蛋黃麵粉蟲和少量青菜葉,這都好找。就是每天要洗兩次籠子,要給它洗澡,很要經心的。」

接着他們看鸚鵡。鐵絲方形籠里幾十隻黃蘭白色虎皮鸚鵡啁啾熱鬧。容昌理說:「這種東西好養,繁殖也快。」

容昌理領劉河柏到一個籠子跟前,一隻古銅色和一隻橘紅色的金絲鳥發出「吉立」的叫聲:「這是德國的蘿娜種。它比較嬌弱,要讓它多運動,因此籠子要這樣寬大,吃的東西不挑剔,穀子稗子菜籽蘋果青菜都吃。」

劉河柏聽他說得有趣:「你成專家了。」

容昌理笑道:「講起來真是門學問。比如一般的禽痘、鳥疫、霉形病等最好自己學會醫治,家裏備一些常用藥品。」

容昌理叫夥計進屋:「到我屋裏坐一會而兒。」

室內清靜,客廳窗枱前的躚架上,一隻大緋胸鸚鵡學舌,「歡迎、歡迎」地叫。劉河柏朝它喊「你好、你好。」

容昌理說:「它還沒學會喊『你好』,嘴好笨。」

大鸚鵡似乎懂了人話,偏偏叫了聲「你好」,他們兩都哈哈地笑了。

廳屋正面一個兩米多長的玻璃池裏養著熱帶魚,有菱形斑馬魚、紡錘形金色帶黑邊紅玫瑰魚、背鰭寬大游姿飄逸的紅寶石魚、美麗花鰭的孔雀魚、全身銀白的白免魚,配上珊瑚水草,構成神秘的海洋世界。

容昌理說,熱帶魚要求水溫較苛刻,一般控制在二十至三十度。

這時一隻嘴唇下垂的長毛狗到他跟前,他介紹道:「它叫松獅犬,是中國種。」另一隻小狗嘴鼻小,眼睛鼓起,短毛呈深紅色,偎在他腳上:「它叫齊娃娃狗,墨西哥種。」

劉河柏抱過齊娃娃放到腿上撫摸著,問:「這種狗一定很嬌的羅?」

「要喂肉食。我喂剩飯剩菜的日子多。」

劉河柏靠在沙發上,掃視着這房裏的一切,心思:往日這間廳屋擺着一圈松樹靠背椅,每天要接見不少工人,解答他們提出的各種問題。現在這裏成飼養室了。真不敢想像這種變化!他不無譏諷地笑道:「你成海陸空司令了。」

容昌理笑着搖頭:「我退下來后,在龍轅那兒幹了一段時間,不適應,回家閑得難受。我先學着釣魚,風雨天阻,孩子見我太辛苦,勸我改變一個內容。這些鳥、魚、狗都是三個女兒買來的。鸝鸝特地從日本寄來專款。」

「燕燕和鶯鶯不與你住一塊了?」

「燕燕另外要了房子。鶯鶯在芙蓉廠早起晚歸。尹秀竹死後她變化很大,一心想着芙蓉摩托,沒日沒夜地泡在設計室里。」

劉河柏打量著並肩工作過三十餘年的夥伴,他顯得衰老,有些浮腫的臉上,出現了大塊淺褐色老人斑,眼挑明顯突出。人只有創造才能保持青春。

劉河柏問了一句顧首舟情況。容昌理說,趙玉珍在台灣的哥哥給她在珠海買了一套房子,顧首舟和家裏人在那裏住的日子多。他到南邊身體好了。四五月趙玉珍帶他到泰國新加坡旅遊,回來二兒子關進了班房,說是因一個女人動刀傷了人。現在兩口子上上下下找關係救兒子。

劉河柏說:「這種兒子槍斃了都不可惜。」

「你還是氣盛。我發現自己變了,過去討厭孩子,嫌她們吵。現在她們不在身邊,尤其是鸝鸝到了日本,我好想她。」

「也許我孤獨慣了。」

「你臉色好看些了,是怎麼保養的?」

「你要不老,就別老想自己會老,最好忘了自己的年齡。」

「怎麼能忘得了?」

「找事做,莫讓自己閑。」

「我也一天忙,不像你過得有意義。你主編的《動態》這一期準備出什麼內容?」

「一組婚姻戀愛的專稿。我修改了兩遍,還是覺得不滿意。」

「為什麼?」

「我懷疑它的社會效果。幾位作者列舉了中國大陸上出現的種種婚姻戀愛現象,說明傳統的戀愛婚姻正在發生變化。情人似乎時髦,且大為流行。」

容昌理說:「有哪些觀點,說出來聽聽。」

「作者認為有種追求精神戀愛的。如我廠朱麗這類精神上的感情追求者或許可贊,但作者寫的是一些人對結婚後生活感到厭倦乏味,通過如跳舞、下館子、到公共娛樂場所消遣,與異性接觸,尋求精神上的安慰,他們抑制着肉慾衝動,似乎也不準備發展到那一步。這種伯拉圖式愛情,稱為感情伴侶思想知音。

「第二種類型是**狂。他們很輕視人類身上那塊遮羞布,有如兩位人說的那樣,達爾文說人是猴子變的,弗洛依德說什麼都離不開性意識。他們受歐美性解放的影響。一個大學綴學做個體戶發了財的青年,專找年齡比他大或已婚異性為性伴侶,用他的話說,以婚女性有經驗。一些女人看中男人的長相和錢,以充當他們的情婦和姘頭為樂。他們宣揚沒性生活的人不叫人。

「第三種類型夢幻感情。他或她在自己心靈塑造一個目標,如一個漂亮的農村姑娘,到一家當保姆,她羨慕這個家男主人的瀟灑溫柔,羨慕這個家的富有,她夢想有這樣一個家。但夢想到現實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她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趁女主人夜班之際,帶着孩子睡到了男主人的床上。

「第四種類型追求金錢。現在有錢就有女人,吉首那邊有兩個從台彎回來的老兵,年過七十,要找年輕漂亮女子為妻,消息傳開,竟有上百名女子上門供他們挑選。現在知識分子成了女人眼中的乞丐,一位作家數年嘔心瀝血的百萬字之作,得的稿費不及小妹子歌星登台唱五分鐘歌。

「第五類型追求洋人。這類人中女性比男性多。我國有不少電影明星尋找洋老倌。他們有的看中洋人口袋裏的票子,有的追求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和環境。」

容昌理聽完,對老夥計笑道:「你這樣要把《動態》辦成地攤上那類亂七八糟的刊物了。我說,你還是當我這個三軍司令,莫編那些鬼文章去害人。」

劉河柏說:「作者客觀地提出一些問題,只是缺乏有力度的分析。」

「你應該加進一些批判。」

「文章中分析還是有的,總之,說出的理由要讓人接受。」

這時鶯鶯提了一個汽缸體進屋,摔到老爸跟前:「爸爸,你看,報廢了百分之八十。」她氣傻了,都忘了與劉河柏打招呼。

容昌理問:「這是用在哪個設備上的?」

「芙蓉發動機的汽缸體,委託一事業部協作鑄造的。」

容昌理生氣地說:「你去找一部的領導解決。不象話,這種質量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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