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0章 東洋來說客 港島傳急電

一00章 東洋來說客 港島傳急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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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湘江畔月桂飄香,金風送爽。(訪問本站。芙蓉廠披上了節日盛裝。大會在厂部大院舉行。機械廳羅大山廳長主持大會。參加大會的除本廠領導科技人員職工代表外,還有省科協、省交通廳、省大型企業和市主要領導。湘岳廠老領導容昌理、劉河柏﹑現任總工程師喬達光等出席了大會。江灣縣縣長趙外顧膽結石開刀傷口未拆線,由一位護士陪同到會。古岳輕工機械集團公司總經理龍轅在廣州出差,聞訊乘飛機趕來。他送給馬濤騎一大束芙蓉鮮花,情不自禁地擁抱住他,一眶熱淚隨着「芙蓉終於有了今天」一涌而出。

在羅廳長宣佈大會開始時,一輛嶄新的奧迪在大院門口停住,下車的是副省長湯雲白。他的突然出現引起大家熱烈鼓掌。他在主席台中央坐下,羅廳長將麥克風挪到他面前,說:「請湯副省長先講話。」

湯雲白像憋有滿肚子話要說:「剛才我把接見外賓的事推給了另一位副省長,我不能不來。前幾天我夜裏夢見我的老領導劉鎮將軍,他手裏搖動着一朵開得特別大的芙蓉花,他沒說話,只向我笑。我在捉摸,劉將軍這樣高興,一定會有喜事降臨。卻沒想到是馬博士搞出一項了不起的發明。這是馬濤騎博士個人的光榮和驕傲,也是芙蓉廠的光榮和驕傲、江灣的光榮和驕傲、湖南的光榮和驕傲、中國的光榮和驕傲!」

一陣暴風雨般的掌聲響起。隨後湯雲白說:「芙蓉可說是我們共和國工業的一部發展史。很多人為它艱苦勞動,付出了巨大代價,甚至作了很大犧牲。如果要數功臣的話,第一位要數我們的老前輩劉鎮、我們敬稱的赤腳將軍。」容昌理帶頭鼓掌表示贊同。湯雲白又列舉了劉河柏、容昌理、龍轅、馬進堅、劉河槐、尹秀竹、羅香的名字。提到芙蓉三姐妹貢獻時說:「我聽羅香向我彙報過芙蓉三姐妹的特殊貢獻,她們的事迹很感人,並帶有傳奇色彩。我要請個作家來寫寫她們。」又是一陣掌聲。

最後說起馬濤騎的功績:「馬博士設計的Ⅲ型發動機,有人說它是一支沒出水的芙蓉,那麼這個進氣系統新裝置卻是放開花瓣吐出撲鼻濃香來了。他這一項發明獲得國內外專家一致好評,尤其對日本摩托界震動很大。他們稱這個裝置為馬氏裝置。有人就在中國潛在汽油節省量算了一個細帳。目前我國通用的二衝程發動機工作容積125ml二輪摩托車,初步統計有五百萬台,一旦用上馬氏進氣裝置,年度台均耗油至少可以節約五十公升,年總計節油可達兩點五億公升。更重要的是,這種裝置略加改動,還可用到汽車發動機上。」最後湯副省長希望全廠職工奮發圖強,把芙蓉廠速建設成一個現代化的大型企業。

容鸝鸝和小崗島突然回江灣探親。他們當晚不顧旅途疲勞來老屋拜訪馬濤騎。小崗島與馬濤騎握手時,相互打量分別近兩年的變化。

濤騎說:「什麼時候開始留鬍子了?」

「荒年長亂草。」

兩位同窗隔着日本海在暗暗比賽:小崗島離開學校到永和公司就職,首先設計出亞麻Ⅲ型發動機;馬濤騎回國自己創造條件,以頑強的毅力完成了芙蓉Ⅲ型發動機的設計,經測試有三項技術指數超過了亞麻Ⅲ型。小崗島敬佩,自信憑他優越的工作條件一定能超過馬濤騎。他在中國工作回國沒度完新婚蜜月,就組織設計所研究一種更新的發動機,以突破芙蓉Ⅲ型高出的三項技術指數為目標。他作了艱苦努力,可至今沒喜。他留須以表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當他從電台收聽到馬濤騎進氣系統新裝置的發明時,他一時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鸝鸝打電話給姐姐證實了這一消息后,小崗島真如徹底失敗的日軍將領,在八路軍的進軍號角聲中有剖腹自殺的念頭。這是馬濤騎常念的天殺谷口爭奪戰的報應!

鸝鸝為濤騎的發明而高興,當然她也不願看到丈夫因此而垂頭喪氣。她暖言寬慰道:「你和馬濤騎的設計能力不相上下,他是憑會夫池芙蓉靈性獲得成功的。」

「我不相信靈感,我只講專業造詣和人的智慧。」

「你的專業功底不比馬濤騎淺呀!」

「我不如他,這已經是事實了。」

做日本人的妻子要學會忍讓。聽到小崗島激動地嚷起來,她沒說話了。中國有句老話,「人比人氣死人」,日本人好與別人比,往往在比中增強進取。

永和公司董事長丘積先生對馬濤騎的發明很重視。他知道小崗島是馬濤騎同學,且一直保持着很密切的關係,便有了一個如意算盤。他把小崗島叫到辦公室:「我請你去一趟中國,並可帶你夫人去。」

「您叫我辦什麼?」

「你去說服馬濤騎,把他的進氣新裝置發明賣給我。」

小崗島覺得這是件太失臉面的事。他說:「董事長,不用多長時間,我可以設計出類似裝置來。」

丘積看出他的手下在說大話。他說:「不是將來而是現在我就需要。我們的亞麻裝備這種裝置就可逞雄世界。」

小崗島低頭不語。丘積看出了他的顧慮,說:「買人家的技術是很正常的事。我國工業發展快,就在於將世界最新發明的技術最先變成生產力、最先變成產品。我們的目光不僅是放在比誰發明多發明快,而是比誰先獲得它帶來的效益。像馬濤騎發明的芙蓉Ⅲ型發動機只是水中月鏡中花,有多大意思?」

小崗島應聲道:「董事長,我聽從您安排。」

小崗島和夫人帶着這種使命離開東京。他們對外面卻說是回中國探親。

濤騎讓客人在廳屋坐,曹媽端來茶。益彩過來向他們問好。濤騎叫她去買了些糖果飲料來招待客人。寒暄一陣后,小崗島提出永和公司願買他的進氣系統新裝置發明。濤騎笑問:「丘積先生願出個什麼價?」

「你先開口,我們之間好商量。」

見老同學似乎有猶豫,小崗島又說:「丘積先生很有誠意,他不會在價格上讓你吃虧。」

小崗島了解到芙蓉廠等著錢用,對買下新裝置很有信心。馬濤騎一個響脆的哈哈:「我要一個億。」

「一個億人民幣?」

「一億美元。丘積先生聽了不會吐舌頭吧?」

小崗島亮底道:「以向芙蓉廠提供成套生產Ⅲ型發動機設備為交換條件呢?」

馬濤騎不願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了,直言道:「我要讓芙蓉發展成為世界最先進的摩托,現在才剛開始。」

容鸝鸝打圓場道:「這是件大事,讓馬博士好好考慮一下。」

濤騎也給他們一個台階:「對,我再聽聽別人意見。」

小崗島心切,想讓馬濤騎立即同意,他說:「濤騎,你很清楚,科學技術是不分國界的。科學家引以為自豪的不僅是看到他的發明像插在瓶里的花一樣供人欣賞,而是迅速看到它給人類帶來實質性的享受。」

濤騎說:「這也是我們發明創造的目的。」

小崗島說:「可是馬氏裝置的主要另件要求的加工精度很高,你廠現有的設備和工藝條件根本不可能保障達到它的設計要求。所以說,你這個裝置如芙蓉Ⅲ型發動機一樣,也只會成為水下的另一朵芙蓉花。」

濤騎怕爭辯起來傷了與老同學之間的和氣。他是受永和公司差遣來作說客的,說服我賣出發明是他的任務。濤騎說:「我會很好考慮你說的這個因素的。」

送走小崗島和容鸝鸝,馬濤騎仍在原來的沙發上坐着沒動。他細想小崗島所言,並非完全沒理。馬氏裝置真要成為第二朵水下芙蓉?確實新裝置主要件加工難度大。這一批出廠五百台帶新的進氣裝置,雖受用戶歡迎,但並沒完全達到設計要求。芙蓉廠包括湘岳廠的現有設備、工藝條件,都很難保證它的加工精度。若現在將它封存,等條件具備了再來生產,等三五年時間,也許它成了古董。他的發明還有何價值?

芙蓉必須立即裝備上它揚名天下。他視個人名利如糞土,而芙蓉的名芙蓉利,他非爭不可。他走出房子,到後院散心,見對面馬路樹下站着一個人:「是益彩?」

對面的人跑過馬路來,到馬濤騎跟前。益彩咯咯地笑問:「我那個故事,你想好了一個結尾嗎?」

「你還在想那個故事?」

「我有個設想。我們到池邊去坐,讓我講給你聽如何?」

夜幕把大地的暄囂隔到了另一個世界,留下的是一片清涼一片沉寂。濤騎撥開凳子上方的柳絲,簌簌落下的露水滴在益彩頸根上,冰浸得打了個寒噤:「上露了,早晨起來看荷花,一定很漂亮。」

濤騎說:「我每早要在池邊站一陣,細細觀察,我能找出當夜出水的那一朵。」

益彩聯想到什麼,「你就那麼喜愛芙蓉花?」

「可說有種特殊的感情。也許是因為我們的摩托叫芙蓉的緣故。」

他們並肩坐下。益彩說:「我還是想安排唐先生離開李鳳凰,與土地婆化身的美女玉仙結婚比較合乎情理。我不能讓李鳳凰折磨死更多的人。」

「唐先生對李鳳凰的感情是忠誠的。為愛情犧牲自己生命的也有。也許以悲劇結尾更能打動人。」

「我不喜歡悲劇。我只想在純潔的心靈投下明媚的陽光,而不是晦澀的陰影。」

「可唐先生在戀人危險中離去,玉仙奪人所愛,他們的結合有悖於我國人民的傳統道德規範。」

「別忘了,李鳳凰是個刁婦,她為了滿足自己的窮奢極侈,折磨死三個男人。」

直到這時,馬濤騎還以為討論的只是一篇童話故事的簡單結尾,豈知姑娘在試圖說服他,對芙蓉摩托應採取現實的態度。

濤騎說:「當然李鳳凰不是個好女人。」

益彩見他對童話的暗示渾然不覺,便進一步挑明道:「李鳳凰利用自己的美,誘惑一些人為她喪命。世上有的美的東西,給過多的追求者帶來痛苦,我以為這種美是不可取的。」

濤騎見益彩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閃亮,沒深究她心理,而是以他的思路反問道:「一份美要付出多少份痛苦得到才算可取,這無法計量呀。」

益彩直接扯到小崗島買專利的事。馬濤騎聽了覺得突然,可這正是益彩要談的話題。馬濤騎正想聽聽她的意見:「你以為我應該賣給永和公司?」

「你和小崗島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他的話並不是沒道理。」

「這樣我豈不背叛了芙蓉?」

「李鳳凰錯就錯在她過高的追求。是不是芙蓉也相類似?要沒有她的奢求,我的外公會不會死?還有馬進堅、尹秀竹會不會死?」

這些話像是埋在益彩心裏很久,已是按捺不住地蹦了出來。它如鐵杵一樣撞擊在馬濤騎心上。他嚷起來:「你閉嘴,不準許你這樣污辱芙蓉!」

益彩淚水溢眶:「死了的,再怎麼也不會活了;可是活着的,不能再讓誰為它去送命了。」

濤騎沉痛地呻吟道:「難道這是芙蓉的過錯?」

益彩抽泣起來:「要是沒有它,趙莓姐不會孤零零飄流異鄉;要是沒有它,江帆姐也不至於瘋。」

「不,這是我的錯!」

「你現在還不明白,她們都是為芙蓉的奢求才作出這樣的犧牲的?」

「不是它奢求,這是人民的需要,祖國的需要。五分鐘之差,我們必須趕上,我們一定能趕上!」

「可是,你要看到現實。」

「…………」

「現在我擔心劉寶華。你掂量過她寄來的一筆筆款子的分量沒有?尤其是最近做汽車貿易賺的錢來之不易。若你上這個進氣裝置,又要大筆錢購買國外高精設備,等於給她背上多壓了一塊石頭,本來為籌引進Ⅲ型設備的款子就壓得她伸不直腰了。」

濤騎怎麼沒想到她的艱辛劬勞,可他為芙蓉的發展想得更多。他不願劉寶華步趙莓和劉江帆的後塵。他願一個人承受這一切痛苦和犧牲,但目前芙蓉仍無法擺脫寶華的支持。他說:「我真無法減輕她背上的壓力。」

益彩支吾道:「辦法總歸是有的。」

第二日容鸝鸝進芙蓉廠,想單獨與馬濤騎談。在辦公樓大院遇見羅香,被她拉到辦公室。羅香拿出瓜子和幾樣乾果招待她,坐下來便談芙蓉的事。她告訴客人,芙蓉越來越好銷售。用戶知道有馬氏裝置,至昨日訂貨數量已超過了十萬台。

鸝鸝對國內有時被沸水推上去的銀柱達到的指數抱冷靜的態度。她說:「前提是要批量生產出馬氏裝置。」

羅香說:「我們當然能生產出來。」

鸝鸝理解她這種多少帶有盲目的自信。她與羅香扯了一陣告辭。她見廠長辦公室前擁簇著一些人。她擠到人堆里誰也沒注意到她。

原來廠內忽然傳出,馬濤騎廠長決定把進氣系統新裝置發明賣給日本永和公司的消息。這給芙蓉廠職本來滿腔的勞動熱情,澆了一盆不大不小的涼水。三位老八級受一些工人的委託向馬濤騎反映意見。

顧小芹把孫曉楠拉到一邊,怪嗔道:「你也來湊熱鬧起鬨。」

「這是大事,你不關心?」

「你們來這麼多人圍攻廠長?」

「我們是要求他放棄自己的決定。」

「要求?你們搞清了情況沒有?」

「我聽師傅的。」

三位老八級在前一段做了專門的工裝,守在車間調試設備,有時自己親自操作,給第一批五百台芙蓉改型一2裝配上了新進氣系統,它雖沒完全達到設計要求,卻受到用戶好評。

他們和幾個工人進了廠長辦公室,顧小芹在孫曉楠協助下,把後面擁上來的人堵在門外。馬濤騎對顧小芹說:「你到其他辦公室搬些椅子來讓老師傅坐。」

孫曉楠搬來幾把椅,舉過頭遞進室內。大家坐下后,羅貴璽說:「馬博士,聽說你要賣出進氣新裝置發明,我們很有想法。先請林老師傅說話。」

林澤勁兩撇威嚴的大刀眉,銅鈴眼,面帶童顏。他聲音洪亮,說:「我看江灣來的兩個日本人不安好心,見我們有好東西就打主意,目的是想把我們芙蓉搞垮。」他具體說了一些工人的顧慮,要求不要把新裝置發明賣給日本人。最後他又問:「馬博士,你決定賣出發明是怎麼考慮的?」

門口有人響應:「對,這是個關鍵問題。」

馬濤騎轉眼向劉漢文:「老勞模,你還沒說話。」

劉漢文舉起一雙手給馬濤騎看,說:「馬廠長,我這十個指頭還沒缺一個吧?」

馬濤騎本沒想過出賣新裝置,聲明一句就行了。這時他想到利用這種情緒,激發大家的鬥志。他接過林澤勁的話說:「現在的關鍵是大家能不能生產出新裝置來。有人說,繼Ⅲ型后,它要成為第二朵水下芙蓉。」

劉漢文兩拳擂在膝上,說:「我一輩子還沒被什麼零件加工難倒過。」

林澤勁說:「馬博士,你也看到了,龍轅百日執政其間,在二車間我帶一個班,就那些陳舊設備,也完成了芙蓉發動機一部分零件的加工,何況現在芙蓉有了幾台好床子。」

羅璽貴說:「新裝置圖紙我細看過,幾個主要零件確實是硬骨頭,我們的設備難啃得動。但是事在人為!當今世界不是還沒有人解決得了發動機費油和廢氣問題嗎?你馬博士的發明不就解決了。你設計出來了,我們工人拚死也要把它造出來!」這話博得門口人群的一陣熱烈掌聲。

鸝鸝悄悄離開了工廠。

馬濤騎隨三位老八級上車間去了,顧小芹打掃乾淨撒在辦公室地上的煙蒂后,坐在椅上心情不能平靜。她原以為馬濤騎設計進氣新裝置只是小改小革之舉,沒想到它一出世,就轟動了國內外。芙蓉的光榮讓大家心裏高興,可在馬濤騎心裏卻多了一份壓力。工廠目前大部分設備陳舊,老八級手上功夫再有多硬,也不可能保障批量生產中工件精度。若訂購國外程序控制的高精度機床,無疑又要加重劉寶華的負擔。他實在不願在她面前提「錢」這個字了。可寶華對工廠的情況了如指掌,不用他開口,每當工廠需要錢時,一筆巨款在芙蓉帳戶上會悄然出現。

「叮玲」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小芹的沉思。她拿起話筒,一聽是寶華聲音。

「我要濤騎。」

「馬廠長不在。」

「你和我談談進氣新裝置的情況好嗎?」

於是顧小芹把小崗島和容鸝鸝專程來為永和公司購買馬氏裝置發明,由此引起全廠工人怎樣的思想反應,一五一十告訴了劉寶華。聽筒里傳來她的激憤:「你去叫馬濤騎到辦公室來,我過一刻鐘給他電話。」

小芹到機修車間找到馬濤騎。他正主持召開一個有關新裝置加工的技術討論會。小芹把他叫到一邊,說寶華要來電話叫他親自去接。他叫河槐記錄大家提出的意見,然後跟小芹到辦公室。不一會劉寶華來電話,聽筒里傳來震動耳膜的聲音:「馬氏裝置發明決不能賣出。我們芙蓉剛剛有一點驕傲、剛剛有一點榮耀,你怎麼就想到讓給亞麻?」

「我有些猶豫。」

「你猶豫什麼?不就是要幾台高精加工設備嗎?你趕快把所需設備傳真給我,我來訂購。」

濤騎被這一顆熾烈的心感動,抽著鼻子說:「我……芙蓉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你現在還說這個話。我等你的傳真。」

通過電話揚聲器,小芹聽到了寶華的話。濤騎見她也在擦淚,說:「你不該把這情況告訴她。」

「你瞞得住她?鶯鶯已經打電話給她了。再說,這大的事,也不應該瞞她。」

「我真擔心……」

「你不用擔心,恆昌公司有實力與永和公司抗衡。」

「你怎麼還不知道,她是靠自己的力量支持芙蓉。」

朱秋青接師兄電話,吃過晚飯碗筷一撂,就來會他。到他家院裏,聽到電視聲音,便知他已在電視機前等她了。電視機前是他們相會的老地方。他們這般年過五旬的人,不像年輕人要到花影月下約會入情入意,他們的感情交流方式比現代年輕人還進行得隱秘。電視機前成了他們培養感情最理想的場所。別人見他們坐一塊,以為是在看電視節目。電視機音量隨時調節。比如兒子在隔壁房,羅璽貴把聲音調到剛好掩蓋住他們的談話聲音。若有人坐在旁邊看電視,音量更要調大。要是房裏只有他們兩個,聲音便調得很小。

朱秋青聽電視聲音就猜到羅燦不在家。

「你二伢子被張妹子叫走了?」

「你管他們做什麼。王丹沒去會張家伢子?」

羅璽貴給師妹篩茶,並端出一碟五香瓜子。朱秋青拈了一粒,剛粘斬齊的白牙,隨着爆米花那樣一聲炸裂,瓜子殼如小蛾子一般從她嘴巴飛出。羅璽貴好看師妹嗑瓜子的姿態,所以每次電視機前必備一碟瓜子。

這時出嘴的瓜殼竟如箭一般射下:「她也是個不爭氣的傢伙!」

他們為彌補青年時沒有如願結成伉儷的遣憾,一心指望子女結合。可現在不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年代。羅璽貴還想得開,唯朱秋青每提起這事心裏不愉快。今晚羅璽貴叫來師妹,不是閑坐扯子女情長意短。他問:「你的店子處理好了沒有?馬博士昨天又在問我。」

朱秋青在電子技術方面見長。芙蓉需要這方面人才,可她捨不得丟下修理店。這個店子正如一株小苗,是她汗水澆灌壯大的,現在「廟小神通大」。如今誰家沒有幾件家用電器,出了毛病就會想到她「朱老闆」。她修的東西質量可靠、收價合理。在江灣的知名度僅在富婆符鮮清之下。現在她願再穿上工作服進嘈雜的車間,或關在如沙漠一樣寂寞的實驗室?師兄提起進廠時他們耳鬢廝磨的工作情景,朱秋青回憶起師兄拉線師妹纏,感到蠻有味。師兄喪妻七八年了,她的丈夫也死三載。早有人喊要喝他們喜酒,可他們之間好像有點短路,總沒通電。也許芙蓉廠正是他們培養感情的溫床?

她於是回答師兄說:「我把店子讓給侄兒,還沒清點好。」

「過兩天能不能去報到?」

師兄告訴她,林澤勁和劉漢文提出修復湘岳廠報廢的一台德國精密磨床,程序操作系統要請她恢復。

朱秋青說:「我進芙蓉廠,仍只能當師兄下手。」

羅璽貴哈哈笑道:「現在要反過來了,我只配當師妹下手了。」

「不管誰上誰下,我們要在一塊。」

林澤勁早晨練了氣功回,妻子唐惠香已準備好了早餐。桌上稀飯饅頭和幾碟小菜:乳腐、醬姜、榨菜絲肉末。林澤勁穿一身皂色練功服,頗具道骨仙風。

女兒林佳給爸爸碗裏盛着粥,問:「你去德國,怎麼不見動?」

劉寶華擬購德國西蒙子公司一台程序控制精密磨床。馬濤騎要派林澤勁赴德試機,安排了行程要辦出境手續了。女兒比爸爸還着急。她希望爸爸出一趟國,回來能給她買一台原裝彩電。她與錢納戀愛幾年,都到了結婚年齡,她在考慮小家庭的建設了。她被家裏這台國產「泰山」害苦了,剛買回來就瞎火,後來大小毛病不斷,成了「便民」修理店的老病號。錢納本也答應買台日本原裝成親,指望父親那筆獎金錢,可無氰電鍍發明還是「無頭案」。況且他哥錢鉀早對那筆獎金有了划算。爸爸這次臨時出國,倒是個好機會。

父親沒答理女兒。母親出廚房來報告一個新情況:「芙蓉廠不買德國磨床了,你爸爸提議利用湘岳廠報廢的那台。」

爸爸好蠢,自己砸自己的鍋。她說:「那台西德精密磨床已判了死刑,早被槍斃,可能屍都難得找到了。現在提出要利用它,不怕別人笑話老爸這老八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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