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命運

我相信命運。

八歲以前,我淪落為某個團伙的傀儡,我沒有抱怨過,因為我知道,這是命。別的孩子有父母的疼愛,這是他們的命;而行騙偷東西註定是我的命。後來,我遇見了院長媽媽和小靈子,他們用心呵護我,把我當寶一樣,所以,我也格外珍惜與他們之間微妙的關係。我知道,他們遇見我,是他們的不幸;而我認識他們,是我的大幸……

再後來,我穿越到這個亂世,與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相識,令我對命運這種東西更加深信不疑。否則,我為何與小喬長得一模一樣?!

對着銅鏡,我伸手撫了撫臉頰,這是二十一年來我第一次如此認真觀察自己。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的眸子淚光點點。小小的鼻子有些挺俏,為有些凄美的面容平添了一絲俏皮。我愣了愣,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那略微尖削的下巴漸漸柔和起來,整張臉綻放出如月光般的溫潤的光芒……

這是——小喬。

突地,我將鏡子按住,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懼迅速在心中滋長起來。我跟小喬,究竟有什麼聯繫?!方才,就連我自己都分不清鏡中的人是誰?!我們為何會一模一樣?她葬身火海的那日,為何我會感覺到她死前的痛苦?還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我猜不透……

隆冬季節,連着下了幾天的大雪終於停了。樹木的枝幹上壓滿了一層沉甸甸的雪,讓那些稍細的樹枝顯現出一幅搖搖欲墜的架勢。

推開窗戶,生冷的氣息撲鼻而來,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寒戰,下意識的裹緊狐裘。

「夫人,夫人,老爺的信——」

我的心突地一跳,連忙轉身,連聲問道:「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小丫頭拍拍胸脯順氣,手裏拿着什麼搖晃,結結巴巴的說:「信,信。」

再也等不及,我趕緊搶過來,生怕一不留神信就不見了。然而,在拆信的那一剎那我卻頓住了,我不識字啊!!

不過,也沒關係。繁體字與簡體字多少有些聯繫,我就連猜帶蒙,大致意思我還是可以明白的。思及此,我匆匆拆開信,拿出來一看,竟然只有一頁紙。難道不應該寫厚厚幾頁嗎?怎麼只有薄薄的一頁?!心裏的喜悅頓時去了大半。

惴惴不安的打開信紙,裏面就只有了一個字——「一」。

雖然我不識字,但你也不用寫一個這麼簡單的字打發我呀!胸口有些悶,我隨手將信紙甩在桌上,頹然的坐在椅上。小丫頭愣了愣,探著腦袋看了看桌上的字,輕聲念道:「一。」

我愣著,抬頭問道:「你說什麼?」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奴婢只是好奇。」小丫頭嚇得不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怔了怔,站起身來,「你剛剛說什麼?!」

小丫頭顫顫巍巍的抬起頭來,滿臉淚痕,我蹙眉,我就這麼可怕嗎?居然嚇哭了!嘆了口氣,我柔聲道:「你剛剛說了什麼?」

「奴婢只是好奇……」

「不是這一句!」

「奴婢知錯……」

「上一句!」我不耐煩的打斷她。她頓了頓,唇齒間擠出一個字,「一。」

我一下子愣住,拿起那封信痴痴的笑起來。「一」的諧音不就是「憶」嗎?他在想我呢?因為有太多的話,所以不知道說些什麼……呵呵。而且,司馬相如曾經寫信給卓文君,「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萬」獨獨少了一個「憶」字,而周瑜,聰明的只寫了這個字,但這個「一」字的分量抵過所有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

情書哦,呵呵。

我的心美滋滋起來,就像心窩深處的柔軟花苞,剎那間芬芳遍野。

周郎,你什麼時候回來?

坐在床榻上,用手一遍一遍的描繪那個「一」字,我開始聯想,他寫這個字的時候是什麼表情?是蹙著眉呢?是咬着筆呢?還是帶着笑容呢?總之,一定是想着我的吧?!呵呵。

由於太過認真,以至於身側的變化都無所知;由於太過認真,對方低低說了句什麼,我全然不知。由於太過認真,忽略了一切的存在。

突然,天旋地轉,我只感覺身子一輕,已經被橫抱了起來。我下意識的掙扎,卻被牢牢的禁錮在某人的懷裏。我只能惶恐的抬頭……

「怎麼,連為夫都不記得了嗎?」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只能怔怔的的看着他。有多久沒看見他了,十天還是半個月?我怎麼覺得好像過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

「想不想我?」溫熱的呵氣順着領子吐在肌膚上,惹得我皮膚一陣敏感。我抬眸,仔細盯着他,以此來彌補這短時間分離的相思之苦。他好像瘦了,憔悴了……

「嗯?」他抱着我坐下,專註而認真的又問了一次,「想我嗎?」

「想……不想!」我轉過頭去,晃晃頭,「一點都不想!」誰叫你不告而別?!

聽到這個答案,周瑜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應察覺的失望,我怔了怔,掩唇偷笑,「不想,才怪!」

周瑜似乎稍稍愣了一下,嘴角卻慢慢揚了起來,眼中的冰雪在剎那間融化成溫和的春水。他那明凈的面龐,就像臘月新雪般潔凈無瑕,一塵不染,彷彿初秋清晨閃爍的露珠,晶瑩剔透。

「不枉費我日夜兼程趕回來。」他低低的說了一句,然而就是這簡單的一句話,深深的觸動了我的心房。只覺喉嚨一陣堵塞,我啞著嗓子說道:「周郎,你瘦了……」

「呵呵。」周瑜低笑,輕輕一個吻落在我的額頭,「信,收到了嗎?」

我愣了一下,抬頭正好看見周瑜戲謔的笑容,他的視線正落在榻上的信紙上。我的臉一紅,趕緊將信紙塞進他手裏,「不懂你寫些什麼?」

「真不懂?」周瑜調笑的聲音傳入耳中,「既然如此,那就當我沒有寫過。」說着,他就作勢要撕毀,我連忙抓住他的手,連聲道:「懂,我懂!」

「呵呵……」周瑜笑的有些愉悅,忽然,他俯身,附在我耳邊曖昧的說道,「那我寫些什麼?」

我一下噎住,只能裝傻,「不就是一個『一』字嗎?誰不認識?」

周瑜頓了頓,眼裏是濃濃的笑意,「好吧,你說是『一』,就是『一』。」

「就這麼簡單?!」周大人,說一句你想我了要你的命嗎?非要我先說!

「看來,我的小喬懂了。」周瑜笑得更加開懷,還未等我反應過來,炙熱的唇就已經牢牢黏上我的,帶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侵入我的唇齒間,涼涼的,好舒服。

「小喬,我想你,無時無刻都在想你。」

「嗯。」我輕笑,就像得了糖果的孩子,傻傻的笑得開懷。

他沒有更一步的舉動,只是靜靜的抱着我,輕聲地說道:「小喬,喝葯了嗎?」

我怔了怔,只從周瑜走後,我就沒碰過一滴。我只能吐吐舌頭,「其實,我的身體早就好了,那葯又難聞又難喝,周郎……」

「不行哦。」周瑜低笑,低頭靠在我耳邊,「那是易於受孕的葯哦。小喬要乖乖的喝,才能跟我生一個大胖小子。」

我的臉「蹭」的紅到了脖子,只能無語的抬頭瞪他,藉此表示我的不滿。周瑜笑了笑,將我牢牢的攔在懷裏,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頭頂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我一怔,啞然失笑。

輕手輕腳的扶他躺下,為他脫下衣物,蓋上棉被,我拿起他的手,輕輕握在手裏。這時的周瑜,竟毫無所覺,沉睡的就像一個孩子。

以前的周瑜,無論何時何地都保持一絲警覺,只要輕微一動,都會被吵醒。看來這一次,他真的太累了……

「傻瓜,誰叫你日夜兼程趕回來,累病了怎麼辦?」我輕聲責備道,「以後,不許這樣了,知道嗎?」

周瑜依舊沉睡着,沒有答話。我靜靜的看着他,用眼睛依着他的眉,畫着他的眼,拂過他的鼻尖,描繪着他的唇,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他溫熱的唇上。

「還有啊,笨蛋,」我點點他的額頭,「生孩子這種事單靠喝葯是不行的。」

周瑜依舊睡得很沉,只是舌尖無意識的舔著同樣呈玫瑰色的嘴唇,我的臉一熱,手無意識的撫上嘴唇,彷彿方才被他吻過一般……

手依然緊緊握著彼此,我看着熟睡的周瑜,心中湧起一絲難以言明的感覺,猶如清泉,鮮花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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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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