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記憶（二）
雲羅雙峰一峰頂上，一面大旗被十幾個弟子恭恭敬敬地托舉齊肩，大旗紅sè，上面印有清晰的三朵黑sè雲紋，大旗上似乎還印有某些法印，一般的修士若持續地望着它不出三刻，便會迷失其中，渙散意識。為避免被旗幟所傷，那些弟子均是以黑布蒙眼，靠神念探路，他們步伐穩重，朝着山崖邊緣一處法陣邁步而去。約二十步的距離，眾弟子在山崖邊緣停步，動作一齊地向掌心傳入道道靈力，只見大旗緩緩升空，隨風而擺，不過三刻，大旗緩緩落在法陣zhōngyāng上空，頓時發出無數道代表威嚴的金光，這叫它的高貴顯露無疑。這是雲羅宗的jīng神支柱，大旗不倒，雲羅不滅！
「擂鼓！」一名長老大喝。
周圍二十名弟子各自抱拳一拜，從地上抱起巨大的圓木鼓槌，轉向身後的二十面巨大的鼓。
「咚！」
二十面鼓一起發聲，震出層層氣浪，席捲著整個山峰。所有弟子均挺拔站立，衣角隨風飛揚。
「咚！」
第二鼓的聲音更響，這次彷彿要震塌天地，接着，後面的十八下鼓聲一次比一次要響，二十鼓擂罷，幾乎整個入雲國都能感受到這雲羅山的氣息。
「祭旗！」
聲音剛落，天空中霎時落下十道光芒，光芒落地，凝chéngrén形立於旗幟之前。其中後方躬身站着九位長老，他們頷首，站位成弓形，正中則是一個青sè衣衫白髮霜眉的老者，他凝視着飄動的旗幟，負手而立，若有所思。「祭旗吧。」青衫老者輕聲道，身後的九位長老一齊抱拳，各自從袖中甩出一寶，頓時間，山峰頂七sè閃耀，靈息四散。在大旗前十個人的背後的十個方陣，每個陣前站有一名長老，他們各自帶着的神sè肅穆地等待着宗主的無數弟子突然眼前一亮，面露喜sè，要知道，對於他們這些弟子來說，能吸取到一絲上階法寶的靈息可是大有裨益。
「我就以天火為祭吧。」那個青衣白髮老者緩緩道，同時右手食指若有若無地虛空一點，整座山峰上端的天幕似乎被猛地扯開了一條大縫，熱浪滾滾而出，它們像是被封禁了無數年的火靈，在這個天空吞吐火焰。大縫很快消失，無數道火焰的光芒從天空中四散而下，仿若天火降臨，要燒盡凡間的一切，但那些火焰竟在將近山峰的某個距離停止了移動，飄在半空，將整座山映如白rì。
「引祖靈！」
話音出口，全體弟子抱拳向大旗一拜，神sè恭敬，閉息凝神。
青衫老者緩緩走前，從腰間摸出一柄匕首，神sè從容地割破手指，他將血液旗幟甩去，就在接觸旗幟的瞬間，大旗立刻散發出比剛才要強大無數倍的靈威。
「弟子孫一笑，時雲羅宗二十代宗主，以吾之血液，引始祖靈念，保雲羅萬世！」
說着他向前恭敬一拜。
這一切都看在吳霄眼裏，側目望向那邊山峰，冷哼了一聲，他從剛剛蟄伏之處一躍而出。
「祭祖開始了，就是現在！」
他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看見了雲羅的山門，山門氣勢恢宏，門口兩個石雕巨獸青面獠牙，常年怒目望着這片森林。
吳霄衝去，忽然間，聽見一聲大喝。
「誰！」
「出來！我看到你了！」
吳霄心一驚，他慢下步子，略一沉思。
「這裏若是雲羅山門，那麼……」
吳霄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隱隱嘆了一聲。
他從林中衝出，直奔山門。就在這時，他身體感到一股熱浪，他聽得一聲暴喝。
「火焚！」
攻擊他的，是吳霄！是他自己！
吳霄心情複雜，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動作，驀然轉身，從腰間抽劍而出，朝背後火焰幻化的凶獸猛地一斬，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火焰立刻爆開，四散飛開的火苗點燃了周圍的樹木。
吳霄望向自己，神sè複雜，提步而上，右手提劍，速度極快。
「火焚！」
「開！」吳霄跳起，雙手握劍，向下猛地一斬，火焰毫無反抗之力地爆開，而就在這時，在那爆開的火焰之中竟驀然飛出一道黑光。
吳霄知曉這所謂是何，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一怔，這到黑光是一柄短劍，劍上靈力縈繞，而且這一式是他靠閃躲是絕不可能逃掉的一擊。吳霄神隨意動，直直盯住那道黑光，一瞬間的仿若被放大了無數倍，這個世界的時間瞬時停滯，就這時，吳霄感覺自己的身體四處凝結出無數道靈氣，那靈氣以一種奇詭的速度凝聚在口中，壓縮成一字之力：「喝！」
如大山崩落，一字之力脫口的瞬間爆開，與已經飛到面前的短劍撞在一起，短劍立馬崩潰，轟聲震天，但這一字之力絲毫沒有消減，向前飛去，以一種無形方式竟在最後打在了那個吳霄的胸口。
這一切說是極快，但此刻的吳霄正寄於陳林的記憶里，對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難道……」他心頭一驚。同時他的長劍已然提起，朝着那時的自己頭上就是一斬！
吳霄感覺的到這一式的力量。
「不，他在最後放過了我！」吳霄雖說知曉結果，但還是驚出一身冷汗，他暗暗咬牙，手上劍式不受控制，馬上就要落在當時的自己頭上，可他去能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此刻竟完全沒有收手的預兆！
「不可能！」他心裏暗道，「若此劍斬下，那我現在在哪！」突然間，他頭腦中不知為何騰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我也許本就不是吳霄，我的名字是陳林！」陳林！吳霄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此刻他知道這個陳林是誰，他心中頓時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之中，他隱約覺得自己就是陳林，而這副身體已然與自己的意識合二為一，更可怕的是他隱約有了忘記自己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太強，但卻是一個致命的刺芒，他不敢想像在這記憶之中忘記了自己會有怎樣嚴重的後果。
「不！我是吳霄！」他心中發出一聲撕天的暴喝。
「我是吳霄！我只是在經歷一場記憶！」他的手將要斬下，若此劍一落，那他便立刻會變為陳林，他有這樣一種預感，這感覺極其強烈，雖然荒唐，卻叫他絲毫不敢質疑。
「不行！此劍不可落！」他咬牙，已經不再想什麼過去的事，完全將自己被這黑袍男子放過的記憶拋卻，此刻的他只想着要阻止這一劍，他雖是意識，卻也感覺自己與這個身體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繫，就像落在水中的露水一般，雖然不見，卻實際存在，以致融為一體！
「我是吳霄！」
他頭痛yù裂，腦袋蜂鳴，整個身體的每一寸都傳來劇痛，他把所有的意識全放在雙手上，「不可以斬下！」他低吼，胸口感到一陣大力，似乎立馬就要把五臟六腑撕裂，可他此時完全顧不得這些，既然這人無意放過自己，那他吳霄要自救，無論是在實際的世界也好，是在虛幻的記憶也好，他是吳霄！
劍光轟下，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可這劍刃卻在斬落的一剎那間，以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角度偏開，落在記憶中自己身上的只是劍式的殘像！這一切，吳霄完全不知，在劍招落地的一刻，他神sè閃爍出一絲落寞，他有些不知自己的存在，可就在他抬眼的瞬間，一陣狂喜湧上心頭。
「難道……」
他看到了完好無損的自己，與記憶中沒有任何偏差，他一手不可控地朝那時的自己推出一掌，推掌時他能感覺到自己這一掌沒有任何玄機，僅僅只是虛幻一掌。
掌心將要落在記憶中自己的胸口，只見記憶中自己飛出，撞入山林。
吳霄瞬間明曉了自己之前的傷勢，尤其是胸口要炸開的感覺，他此時知道自己當時實際上並未被此掌打到，傷他的是那破開短劍后的一字之力，那未散發的力道打在了自己的身體里，就連自己飛出那十幾丈都是拜這力道所賜。
戰鬥在這一瞬間結束，快得不可思議，吳霄心中暗驚，這一字之力竟有如此威力，若走出此記憶，他一定要細細鑽研一番此招才算甘心。
吳霄轉身，面向山門，突然間，他感到剛剛胸口一熱，「噗！」一口鮮血噴出，他知道此傷來處。
經過剛才那一斬劍招，他強行改變自己劍勢，此刻他感覺自己與這記憶又有了一絲更深的聯繫。他快步穿過山門，隱隱地，他竟感覺自己的行動有了一絲自主的意識，諸如為落天宗答應灰袍老者，放過記憶中的自己，闖山奪寶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決定，而他也略能感覺到自己身上強大的修為。
自這種感覺出現之後，他剛剛進入記憶時意識與身體的一種無形的排斥力竟減少許多，甚至他的一些小動作都有了些許主觀意識，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這是他的意識與記憶融合的跡象，若是真正融合，那他恐怕真的會變成陳林，或者像陳林一般被吸干而死，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是吳霄想要的，他不想死，更不想與自己的師門為敵。
但凡事有弊也一定有利之處，在這融合跡象出現之後，他對於這個陳林的招式的領悟會大大加深，就如剛剛的一字之力，即便是陳林親授，也絕比不上他在陳林記憶里親自施展一遍領悟到的多。
「時間恐怕不足一炷香了。」吳霄側頭望向祭祖的山峰，那邊的人對這邊的戰鬥有所察覺，已然有大批的人御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