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愛情的結束

2,愛情的結束

轉眼間,航行已經接近了尾聲。雷的高傲與風趣越來越讓我着迷了,我每天都環繞在他的身邊,討好他。終於,雷被我打動了,對我的態度重視起來,甚至,他允許我每天握着他的手入睡一次。

對此,我由衷的開心,並且對安娜更加的無視,安娜受到了刺激,變得愈發刻薄無禮。我的豁達與安娜的尖酸都被雷看在了眼裏,所以,雷更加傾向於我了。

一個月的時間終於過去,有一天,雷宣佈,我們的飛船「海王星三叉戟號」已經到達了隕石帶的邊緣。從飛船的舷窗里看出去,那些密密麻麻的隕石、小天體已是肉眼可見。我們的旅程,即將到達終點。

雷需要再次計算,以便確定木星的位置。在此期間,雷建議我們應該停下飛船休整一天。對於雷的建議,我向來不會拒絕,於是,我把三叉戟號緊挨着隕石帶軌道停了下來。

安娜向雷求歡,正好雷也需要放鬆一會兒,於是他們兩個就去了登陸艙。登陸艙這種東西,也許只有科考飛船才會配備,是為方便科考人員登上陌生無人星球時使用的玩意兒。這個東西密封xìng極佳,十分抗造,裏面擁有浴室和單人床,是個滾床單的好地方。

他們兩個去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只有安娜一個人回來了。這不是雷睡覺的點,按說雷也應該回到他的工作崗位才對,可是,他沒有回來。

我吃驚的問安娜,雷去哪兒了?

安娜面無表情的告訴我,她弄暈了雷,然後把登陸艙發shè了。

我連忙打開定位通訊系統,試圖找到登陸艙的位置並收回它,可是,系統顯示屏上卻是一片白茫茫,沒有任何信號點——安娜在發shè之前,就切斷了登陸艙的增益天線。

在太空中,想要依靠肉眼搜尋一個登陸艙的位置顯然是不可能的,我失去了雷的蹤跡。我憤怒的向安娜大吼:

「你這個賤人,你殺了他!」

「不,他死不了。」安娜說。

安娜說登陸艙裏面的生命維持系統可以工作一個月,而雷是一個優秀的領航員,因而,他絕對可以在一個月內找到木星的位置,並且降落在它的衛星上。

我仍然憤恨,我責問安娜,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安娜說:「因為我愛你。木衛二馬上就要到了,那兒有的是男孩兒和女孩兒。在只有一個對手的時候,我都無法得到你的愛,那麼到了木衛二,就更不可能了。我求求你,愛我行不行?」

我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尤其在你傷害了雷之後。」

安娜突然發了瘋。她一把推開我,搶到了控制台,並打開了左側引擎。三叉戟號飛船猛烈的打了個轉兒,一頭撞進了隕石帶。密密麻麻的隕石撲面而來,每一塊都可以把三叉戟號砸的粉碎,三叉戟號的火控系統瞬間被激活,電漿火炮全力開動,將危險的隕石一一擊落。

我緊張的透不過起來,安娜則是面sè緋紅的大喊:「程金剛,你必須愛我,否則我就關閉火控系統,我們一起死!」

我說:「不可能的安娜,你做不到的。」

我並不是亂說,因為火控系統在這種情況下會優先保護飛船與機組人員,並不會被人為關閉。這個措施是為了防止避免黑客入侵取得cāo控權傷害機組人員而設定的,是植入到火控系統核心晶片裏面的,安娜她無法改所以她也無法在這種情況下關閉火控系統。

但是,安娜卻說:「不,程金剛,我可以的。」

安娜用一柄廚刀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不是激光刀,而是一柄銥合金製造的、真正具有刀刃的工藝刀具,這種刀具不具備觸及人體自動斷電的功能,它真的可以切割人體。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安娜她是真的可以停止火控系統的,前提條件是她把生死置之度外。

火控系統雖然是為防禦設計的,但它畢竟還是具備毀滅力量的武器。正是為了避免火控系統被用來作惡,所以宇航總局才出台了「專職火控cāo作員制度」。火控cāo作員在上崗之前,必須經過嚴格的思想教育,並且,火控cāo作員還必須底細清白,有親人作擔保才可以擔當。當初安娜擔任火控cāo作員的時候,正是她的父親做的擔保。如果安娜cāo作火控系統用來作惡,那麼她的父親將會被刑拘。

為了避免火控系統被「火控cāo作員」之外的人cāo控,所以火控系統是需要cāo作員用DNA進行開啟驗證的。而且,為了避免罪犯抽取火控cāo作員的DNA騙過驗證,系統與專職cāo作員建立了生命驗證這樣的關聯——DNA必須是來自**生命。

簡單一點說,如果火控cāo作員死了,火控系統就會自動進行自毀型的關閉。如果安娜自殺,那麼,她是可以關閉火控系統的。

安娜對我說,如果她不能和相愛的人一起生活,那麼她寧願與相愛的人一起去死。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很鎮靜,直到今天我都還沒能忘記她當時那種yīn森的眼神。

如果那時候站在安娜對面的是現在的我,我也許就答應她了。其實答應她無非就是虛與蛇委的做幾場愛而已,反正她又無法知道我的內心是不是真的愛她。為了這麼點事同歸於盡絕對不值得,尤其是我們身上還擔負着海王星上那麼多人的期望時候。

可那個時候我還年輕,還衝動,還把**什麼的看得很神聖。再者,那時候我的見識淺薄,我認為一個決心要死的人應該是哭哭啼啼的,而不是靜如止水的樣子。

所以,我很自以為是的對安娜說:「我不愛你,永遠也不。」

安娜乾淨利落的揮動了刀子。那種鋒利的刀具只需幾十牛頓的力就可以分割開一大塊凍肉,這種力道作用在安娜的脖子上,則是直接割掉了她的頭顱。她的血液像噴泉一樣噴涌,我的身子轉眼就濕透了。

火控系統嘎然而止,jǐng笛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三叉戟號的cāo作系統做出了最絕望的反應——緊急制動,關閉所有動力系統。

而我的反應呢?幸虧那時候我還稚嫩,幸虧那時候我還沒有經歷過生死,幸虧那時候我亂做一團,幸虧那個時候,我沒有做出任何cāo作。

我手腳抽搐,大腦空白,跪在地上哇哇大吐,一吐就吐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後,我突然醒悟——我居然還活着。

把一百個漂流瓶放進河道中,留心觀察,你會發現瓶子之間很少發生碰撞。即便是瓶子們碰到了一起,也是一觸即離,並不會相互撞的粉碎。如果投入河中的是落葉花瓣什麼的,情況更是如此。

其實隕石帶中的情況也是這樣的,一顆顆隕石、小天體,其實就是河流中的花瓣、落葉。它們在一起流淌了億萬年,向來相安無事。也許曾有過想要逆流而上的隕石,可它們早已經被規則化為了粉塵。

失去動力的三叉戟號,無疑變做了一塊守規矩的隕石。隕石帶寬容的接納了三叉戟號,允許它像其它的隕石一樣,遵從隕石帶的意願靜靜漂流。

真是萬幸,如果剛剛失去火控系統的時候我cāo作了三叉戟號,那麼我一定會與三叉戟號一同被隕石帶的規則吞噬的。我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於是就不再去cāo作三叉戟號,而是任由其漂流。

我收斂了安娜的屍體,並清洗了所有的血跡。我將安娜與雷的個人物品都分類整理好,並仔細收藏起來。當我慢條斯理的做完這一切的時候,時間過去了兩周。在海王星的時候,我天天過着獨自一人的生活,我最長的時候整整半年沒有說過一句話,所以兩周的寂寞生活對我來說沒什麼。

有一天,我向舷窗外凝視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我已經漂流到了隕石帶的邊緣。我看到了擺脫困境的機會,欣喜若狂。我把握住了一個最恰當的深刻,啟動了三叉戟號動力系統,一下子衝出了隕石帶。

希望重新回歸了!我仍然可以尋找木衛二,完成拯救海王星的任務。我打開飛船的學習資料庫,從零開始學習領航技術,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木衛二。

那個時候人類並未踏出過太陽系,實際上那時候所謂的「太空領航」只不過是「太陽系內領航」。在學習資料里,關於領航的第一課就是「測定本體與太陽之間的距離。」

對於領航老手來說,這是可以完全忽略掉的一課。這就好比你出門買包煙的時候,你的腦海里是出門左拐三十米的售貨機,而不是出南門東行三十米這樣的官方語言。去那麼熟悉的地方,沒必要辨別出東西南北。

但我是個初學者,是個門外漢,所以,我只能按照書本上說的,一步一步做。我測定了三叉戟號與太陽之間的距離,得到的數據是七光時。

沒錯,七光時,光速運動七個小時歷經的距離。這不對,這完全不對,因為就算是一個小孩兒也知道,隕石帶距離太陽的距離是一光時二十光分。我連續測量了許多遍,每一次的測量結果都一個樣。我打開太陽系全圖,看了看距離太陽七光時的地方之後,我意識到,雷錯了。

在那個年代,只要是說起隕石帶,人們立刻就會想起火星與木星之間。人們會說隕石帶就在那兒,它是內外太陽系的分割線。可事實情況是,太陽系有兩條隕石帶,而且火星與木星之間那條隕石帶,還是比較小的那一條。

大的那一條在海王星之外,是太陽系的邊緣,它的名字叫「柯伊伯帶」。雷與所有的人一樣,都選擇xìng的忘記了這條隕石帶。他追隨着隕石帶發出的波段就上路了,可是他沒有意識到,太陽系內最強的隕石帶波段是更大的柯伊伯帶發出的。所以,三叉戟號不可避免的走錯了路,它去了相反的方向,去了離木星更遠的地方。如果當初雷能夠謙虛的測定一下本體與太陽之間的距離的話,我們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受傷害最深的正是雷本人。也許無論到了什麼地方,安娜終究會自殺,可是,在這種地方,雷的登陸艙卻絕對找不到可以登陸的地方。他,必死無疑。

人們之所以會選擇遺忘柯伊伯帶,是因為沒人能夠通過它。以往,人們想要通過隕石帶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靠火控系統殺出一條血路。但是,柯伊伯帶的寬度超過了二十光分,那時最好的火控系統也沒有這麼強的持續能力。

當然,你可說,人們可以換個方向從黃道的直角線上離開太陽系,但那時候人們的航行技術有限,當飛船的速度提起來之後,就無法再擺脫黃道的約束了。但若是犧牲速度擺脫黃道的話,所繞行的路程,可能需要航行幾十年。社會的節奏是如此的快速,沒有人甘願犧牲幾十年的歲月去完成毫無意義的探險,所以,儘管有一些人類製造的飛行器曾經到達過柯伊伯帶之外,但人類的腳步卻從無向外踏出過一步。柯伊伯帶,就是名副其實的人類禁區,人們無法正視它,所以就選擇了遺忘它。

其實,我的測量結果顯示,糟糕的還不僅僅是我走錯了路。測量結果準確無誤的表明,太陽在我的對岸。

是的,我穿過了柯伊伯帶,我是第一個活着完成此壯舉的人類。也許,在人們的想像中,這個時候的我應該是面容威嚴,背後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且演奏著「女武神」那樣的背景音樂。是的,在我已經出版的回憶錄里,的確也是這麼寫的。可事實情況呢?恰恰相反。

我哭了,嚇哭了。我覺得整個人類社會拋棄了我,我再也無法見到任何一個人類了。我出現了幻覺,我看見我的父親被裹在一層薄膜里對我招手,我看見雷蜷縮在一個狹小的牢籠里,哭訴說他喘不過氣。

從前的我雖然也是一個人,但那時候我知道,其實牆的另一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可是現在,我真的只有一個人了,所以我崩潰了。我又哭又鬧做了很多傻事……對着安娜的屍體,沒辦法,我恨她。

大概過去了幾個星期,我才撐了過來。清醒后的我認為,既然柯伊伯帶能把我帶到岸的這邊,那麼它也能把我送到岸的那邊。

我重新將三叉戟號開回了柯伊伯帶中,關閉動力總成,再次隨波逐流。我滿懷必定能回到人類社會的信心,並且依靠學習領航技能打發時間。我用了兩周的時間,學會了絕大多數的領航知識,而雷學會這一些,則是用了一年的時間。至於在地球和火星上的宇航學院裏,一個學員想要完成這個科目需要十二個學年。

太空在保佑我,柯伊伯帶果然又將我送到了對岸。當我重新進入到太陽系內的時候,我感覺恍如隔世。我憑藉着自學的領航技能,重新定位了航線。兩個月後,我找到了木衛二。

我把三叉戟號的航行記錄儀交給了宇航總局,那上面清晰的記錄着我是第一個踏出太陽系的人類。這件事在木衛二上引起了小小的轟動。不過那是戰爭年代,那時候的英雄是擊落過四十七艘飛船的巴克洛夫中校,與發明了星核大炮的宋博士,遠非一個完成了遠航的少年。

宇航總局根據我的航行記錄儀確定了到達海王星的航線,當然,他們刪去了穿過柯伊伯帶那一段路程。木衛二給海王星送去了援助物資,海王星人得救了。

在我離開海王星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要求我必須再回去,也沒有說明過三叉戟號的歸屬問題。所以,我留在了木衛二上,並成為了三叉戟號的主人。三叉戟號的貨運能力不行,但卻是探礦的好手。我學習了一些關於太空礦產的知識,駕駛着三叉戟號開始了新的生涯。

現如今,早已遍佈銀河系的人類回想起了我的功勞。如果沒有我找出了渡過柯伊伯帶的辦法,也許現在人類還沒有走的這樣遠。每當我受邀光臨那些王宮、議院、或是人代會的時候,他們總是會這樣介紹我:

「臣民們/先生女士們/群眾們,請用熱烈的掌聲,歡迎第一個將足跡踏出太陽系的英雄,是他,開闢了人類的銀河時代!」

呵,這就是我的處子航,我的第一次冒險,我傳奇人生的起點,我內心深埋的回憶。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它講述了出來。親愛的聽眾們,也許有一天,你們有機會去遊覽太陽系的邊緣柯伊伯帶,如果,你們在那兒有幸看到一個古老的、靜靜漂流的登陸艙,請你們務必要幫我收回它。如果那時候我還活着,請你們將它送還給我,如果我那時候已經死了,請你們將它葬在我的墳墓旁邊。那個裏面,也許盛放着我這一生中最純潔的愛情。

我聽到有人問我,說我這個故事還不夠坦白,還有隱瞞着的東西。呃,我想我知道你們想要問的是什麼。那個時候,那個我最恐懼最迷茫的時候,我曾經躲在她的懷裏,哭着說,我害怕。

僅此而已,千真萬確。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金剛奇航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金剛奇航
上一章下一章

2,愛情的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