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決勝(下)

「嘭——」

衝擊波狠狠地打在一面殿牆上，但帕特里克早就使用了『疾風突』，身形如電，閃躲開來，這一擊又落在空處。

「原來，你也不過如此嘛~」帕特里克貼牆躍起，讓過幾片濺出的碎石塊，還不忘對大劍士嘲諷一番。

「真是……讓人討厭的小子啊！」

庫爾蒂尼不耐地橫劍，藉著擋開毒刺的空隙，加速幾步，直追帕特里克而來。

雖然有着特技的輔助，但大劍士畢竟是高出帕特里克三階的存在，幾息之間，兩人間的距離頓時被大大縮短，瓦爾科為防誤傷主人，一時間也不敢出手。

庫爾蒂尼朝一側虛晃半步，迫得帕特里克唯有折向奔走，隨即使教劍一挺，煽出一道氣勁，硬生生地止住了前進之勢，翻身迴轉，一隻手搭在了帕特里克肩上。

「小子……我抓住你了！實力的差距，可不是你這種小伎倆能彌補的呢！」庫爾蒂尼冷哼一聲，將他死死鎖住。

帕特里克一反常態，仍舊鎮定自若，伸手指了指大劍士背後，一副詭計得逞的表情。

「嘿嘿，不好意思，我等你很久了！瓦爾科，毒針雨，全發！」

隨着他的話語，在遠端蓄力已久的荊棘龍大展藤翼，雨如千鈞。

「什麼？！」

庫爾蒂尼吃了一驚，此時出手，難道他做的是同歸於盡的打算么？

「罷了，他既然要尋死，我也不需阻他。」大劍士這麼想着，鬆開了抓住帕特里克的骨爪，向後跳去，卻發覺手中一輕。

『視野』中，只剩下帕特里克握着他的教劍，興奮地手舞足蹈的身影。

「得手咯~」

短短一瞬，帕特里克用出了之前一直以為雞肋的特技——偷竊，趁大劍士不備之下，將他手中武器奪了過來。

「這就是……你的算計么？為了一把武器，犧牲自己的xìng命？」庫爾蒂尼驚疑。

「狂風·小龍捲！」

一聲輕喝打斷了大劍士的思索，眼見毒針飛來，帕特里克平舉陌刀，深吸口氣，原地開始了飛速旋轉。

伴隨刀口的轉動，平地起沙塵。

掀起的楔形颶風恰好護住了帕特里克周身，擋開諸多毒刺。

颶風落下，帕特里克兩手各持刀劍，與荊棘龍分立兩端，將庫爾蒂尼夾在中間。

「劍士先生，接下來，你還有什麼招式呢？」

庫爾蒂尼怔了一怔，定在原地。

原來如此，從那個時候，他就開始佈局了么……

從帕特里克的表現看來，試探、設計、誘敵、反制，戰鬥中的每一步，可謂環環相扣，縝密非凡了。

直面五階強者而不怯弱，故意裝作抓住了自己的把柄，給人一種『他的分析不過如此』的潛意識印象。再引誘自己近身破解，在即將勝利，最是麻痹大意的一刻，突施冷箭。

真正的殺着，卻是出現在自己從未關注的武器上。

連自己必須借教劍為媒，才能勁力外放的細節也察覺到了么？

真是可怕的算計啊，即便是取巧，也是非常了不起了。

或許主人等待的，就是他呢……

庫爾蒂尼心中，不知為何閃過這樣一段念頭。

可惜，他終究還是小看了自己。

「嗬嗬嗬嗬……」庫爾蒂尼戚戚而笑。

「你能奪走我的劍，可你卻不懂我的劍吶……」

「這可是……屬於強者的劍！」

黑sè的披風律律飄蕩，庫爾蒂尼的話音中，流露出淡淡的痛苦，或許，還有一絲不為人知的寂寞……

帕特里克能感覺到，強大死亡意念，正以大劍士為中心，散發開來。

繼承自前世，在勁氣之上，高階劍士獨有的戰鬥技巧——劍意！

雖然更換了身體，但直屬於高階劍士的戰鬥本能，卻一點未曾落下。

以手為劍，以心為器——

「劍舞！」

時間，彷彿猝然休止。

場中的大劍士，猶如一具屍體，空洞、幽虛，奏響着死亡的旋律，教人目醉神迷。

「不好！」帕特里克暗自叫糟，自己已經用出全部底牌了，不想還是不能擊敗對方，反倒讓對方爆發了更強大的戰鬥力。

「看來，只有賭一把了！瓦爾科，毒牙！」

荊棘龍領命，口器中的尖牙驟然伸長，直撲大劍士而去。

「這種攻擊，又怎麼可能擊中我……」大劍士不理不睬，冷笑一聲，正待移動，卻發覺四肢漸漸變得僵硬。

帕特里克手上，大量的靈魂之力，正朝捕捉指環洶湧而去，在兩人之間，搭起了一座『橋』。

「以吾之名起誓——靈魂鎖鏈！」

話未說完，帕特里克如遭雷擊，彷彿被抽幹了魂魄，跪倒在地。

「你瘋了，以你一個低階馴獸師的身份，強自和我建立『魂橋』，你會死的！」

每個人的魂體，都有着一定的容納極限，作為尚未步入二階的馴獸師，卻妄圖直接接納C級魔物的靈魂，這分明是自殺般的行為。

「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庫爾蒂尼的劍意被迫中斷，卻無法理解，斷斷續續地喊道。

疼！

這是帕特里克此刻唯一的感覺，大量的情緒，隨着『魂橋』的建立，瘋狂湧入他的腦海，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猶如數百把刀子在靈魂上割落，痛不yù生。

帕特里克顫抖著雙手，額上早已汗流四溢，強撐著抬起頭，看着庫爾蒂尼的雙眼。

「你說過……只要能打敗你……」

「因為……她是……我的……同伴吶！」

聲嘶力竭，帕特里克吼叫着說完了這句話。

大劍士停下了手中的招式，愣愣地望着場中的少年。

「同伴……么？」

作為組織的工具，作為主人的工具，庫爾蒂尼的一生，不過是虛假的存在。

「嗬嗬嗬嗬……同伴這種東西……」大劍士狂笑起來，帶着看不見的淚花。

像影子一樣活着……永遠活在黑暗之中……他庫爾蒂尼，只是一個連存在意義都失去了的可憐蟲啊！

他實在無法理解，作為一個弱小的存在，為什麼帕特里克需要拼到這個地步。

弱者，不是應該乖乖站好，等待自己的屠戮么？

一個，連自己的劍意都不能理解的弱者，究竟是什麼讓他擁有這樣做的勇氣……

魂力，在不停地波動，少年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痛苦。

可是，他居然笑了。

笑了？

「我明白的……屬於你的劍意……」

帕特里克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魂橋』的建立，不僅讓他受到重挫，也在一瞬間接納了庫爾蒂尼過去的記憶，一股奇異的感覺，根植在了他的腦海。

庫爾蒂尼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就彷彿，那是他的過去一樣。

「失去了親人的你，應該更能體味到同伴的可貴……」

「你的劍……在哭泣呢……」

「為你的孤獨……而哭泣呢……」

「沒有名字，亦無感情……」

「沒有過去，亦無未來……」

「生活在黑暗中，殺戮，成為唯一的信仰……」

「這些……我全部都明白呢！」

庫爾蒂尼的雙手不住地震顫，低聲呢喃：「混蛋……你才不懂……一個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的人……」

帕特里克的嘴角，已流下了一線鮮血。

「一直都陷在那樣的孤單之中，只為自己而戰，不得不說，你是我到目前為止，遭遇到最強的對手……」

「可是，真正的強者不是這樣……」

「如果只為自己而戰，根本，無法成為強者……」

「當一個人，想保護心裏最重要東西的時候……就像，我想要保護自己的同伴時候……」

庫爾蒂尼心中，不知何時，已盈滿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就真的……能變強！」

十字教劍被插落在大劍士眼前，柄上還帶着淡淡的餘溫。

「你……也可以擁有……同伴！」

少年臉sè蒼白，卻依舊強撐著立起，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了這樣的念頭。

「不要再回憶了，那些沉痛的過去……接下來，請把你所有的記憶，悲傷的也好，絕望的也好，全部都放在我身上，如果有一天，你陷入了黑暗——就讓我，成為你存在的理由，也請你，加入我們吧！」

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枷鎖，被打破了。

更加澎湃的靈魂之力，自庫爾蒂尼身上，倒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