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藏神公子

天啟48年。

古道十三州，青州，蒼道城，五藏閣。

楚涼走出高高的府門，跨上老黃的馬背。

在老管家幽怨的目光下，騎着老黃尋街去了。

說是尋街，其實就是去看看五藏閣的產業。

這座龐大的蒼道城是五藏閣的大本營所在地，家大業大的，楚涼自問不辛苦照看點，遲早得被上頭的四位師兄敗光。

在前頭牽馬的是位衣帽周全的小廝，白白嫩嫩，姓江名月，他是老管家的孫女，今年十四歲，較楚涼小上三歲左右。

江月牽着老黃說道:「公子，今天要去哪家」

「那吳老兒昨晚來借冰了」

楚涼拿手擋在額頭上，眼帘微垂著望了望天。

三伏天的高陽賊熱，所幸城東山頭裏楊梅林長得極好，結的果子紅彤彤的，鮮艷欲滴，正適去討碗冰鎮楊梅湯解解這暑氣。

「回公子的話，那老殺才來了，敲了滿滿兩桶冰不說，還摸到廚房扛了一頭豬崽子走了！」

提起這事江月便略顯不滿。

楚涼卻是笑道:「沒想到他挺會挑的嘛，那咱們就先去吳老兒那裏吧！」

「是，公子!」

江月牽着老黃馬朝長樂街走去。

吳老兒的攤位就開在這條街上。

放眼望去，吳老兒的攤子可真夠冷清的，跟他右側的袖子般，空蕩蕩的。

「兀那老賊，照老規矩上三大碗的!」

吳老兒聞言朝楚涼他們仨瞥了眼過去，嘖了嘖嘴說道:「豎子何等無禮，吃飯不給錢還想老規矩端上，這是哪兒的理唉!」

楚涼笑道:「啰嗦啥的，就你這死扣門的性子，還想有生意上門，趕緊麻利點，沒瞧見本公子的老黃叔正又累又渴嗎」

老黃馬發出「噓律律」的叫喚聲。

吳老兒嘿嘿一笑，掀開用棉布裹着嚴嚴實實的蓋子，從里搗出三碗冰鎮楊梅湯后，親自端著其中一碗到老黃馬身前。

「黃老，您且先嘗著，不夠我再為您滿上。」

吳老兒不敢在老黃面前放肆，因為老黃曾救過他的命，他打心底尊敬這匹老馬。

但他對於老黃馬的現任主人卻沒有半點敬畏意味。

吳老兒斜眼望向楚涼，淡淡說道:「要吃自個端去!」

楚涼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江月高興地去端來，吳老兒摘的楊梅都是自家山頭上長的，不甜不要錢那種。

入口冰涼涼的，甜中帶着酸，立馬消除了全身的暑氣，宛若在這酷夏炎炎的烈日下重活了般。

「吳老爺子，照舊上大碗的!」

一位客人上門喊道，不過瞧著不像是來此正經吃東西的主，他身穿飛魚服，手持綉春刀，大步走向楚涼。

他大刀金馬的落坐在楚涼的對面，一對眸子炯炯有神。

「藏神公子，久違了!」張忠正說道。

這一代的五藏閣有五位老祖坐鎮。

而楚涼正是五藏閣內五位老祖之一。

別看他年紀小，但輩分高，閣內只有四位師兄可以教訓他。

「原來是張百戶到了，三日前的岳墳鎮之戰，張大人神勇無比，一招下山虎，斬殺了鬼道人真身，不愧是我青州天驕！」

鬼道人可是活了一百八十年的神通屍，能活過百年壽劫而不死，對於修法者來說也是頗為棘手的存在。

尋常生靈死後因執念不散，便會化作殭屍，殭屍活過百年，上蒼就會降下天劫，撐過天劫而不死的就能覺醒本命神通。

這些神通屍擁有靈智，又覺醒了詭異莫測的本命神通，尋常修法者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唯有神通境的修法者才可一戰。

古道十三州的修法者體系共有九境。

即求法三境，神通三境，以及宗師三境。

凡修法者皆以斬殺殭屍為己任。

然而殭屍除之不盡，又沒有壽命上的限制，只有短短兩三百年壽元的修法者，歷代都只能靠人數上去填補這份差距。

張忠正挑了挑眉毛，他昨夜才回獄衛交差，中途不曾休息過，由於要調查點東西，打算明早再去上頭那遞交詳報。

故此連千戶大人都不知道的戰況，眼前的公子哥卻是這般知之甚詳的樣子，五藏閣的情報網果然可怕。

「那鬼道人死不足惜，妄想煉化嬰孩奪取先天本源，我不殺他，自有前輩高人出手拿他。」張忠正說道。

楚涼笑着說道:「張大人謙虛了，放眼大衍皇朝十六獄衛里，能在你這年紀只使一招便打殺鬼道人的，恐是沒有吧!」

張忠正接過吳老兒端上的湯水時，聞言頓了頓，哈哈笑道:「【六腑密網】名不虛傳，張某佩服！」

「今日前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向公子借密網一用，幫在下查樣東西！」

說着從懷裏掏出件鵝卵石般大小的物件放在掌中央，是一顆由黃金打造而成的骷髏腦袋。

其造型怪異，腦袋上有三顆眼窟窿。

「這是張某宰了那老鬼后從他身上翻出來的！」

張忠正扯開衣服，露出胸膛口一道暗紅色的骷髏印跡，儼然烙印般。

「而這則是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宵小，挨了他一記硬拳留下的，可惜被他跑了！」

「可曾看清他的容貌」

「賊子狡猾，矇著面，未曾看見真容。」

「瞧著倒像是烈家的小拳功造成的，嘿那幫小賤人最是陰險不過，在指上套個鐵指環，就常常砸人臉烙上家奴的印跡！」

吳老兒突然插上一句，罵罵咧咧的說了老長。

「烈家？」

張忠正盯上吳老兒道:「老爺子，麻煩與我詳細說道！」

提起往事，吳老兒可來勁了，直接坐下來，一副要嘮嗑的模樣。

「四十年前，掌管這蒼道城的還不是如今的五藏閣，而是由鐵王府和烈家共同打理的！」

「不過烈家因為坐鎮家族的宗師，死後化作極為可怕的神通屍，將整個烈家化作屍鬼地獄，於是鐵王府便下令拔除烈家！」

「也有說法是，烈家不是亡於神通屍的手上，而是鐵王府借這理由，滅了烈家！」

這段過往在蒼道城算是一樁隱秘，因為涉及到鐵王府，除了膽子大的，少有人敢記錄下這件事情。

張忠正深深看了一眼吳老兒，又側首望向楚涼。

他對吳老兒的話只能信一半。

如今的蒼道城有兩方宗師級的勢力。

二十多年前，楚涼的師父，五藏閣的老藏神將宗門搬到蒼道城后，原本囂張跋扈的鐵王府只能夾着尾巴做人。

直到幾年前老藏神仙逝后，鐵王府的宗師才敢踏出家門。

這些年，兩家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暗地裏已有爭端。

張忠正可不想做了別人手裏的刀。

楚涼明白對方是誤會了，也沒有解釋，而是對吳老兒說道：「你這老殺才還坐在這做甚，有客上門，還不趕緊招呼著。」

「是公子!」

吳老兒幽怨地看着楚涼，正說興起呢。

楚涼說道:「吳老兒是我家放出去的老奴，以前在府里就愛聽是非，他的消息我看假多真少，若張大人對此有興趣的話，我可差人備上一份送到府邸。」

「那就勞煩公子了。」

張忠正拿起碗，咕咚咕咚的把楊梅湯吞個精光。

他摸出錢留在桌子上，卻將黃金骷髏給了楚涼。

「暫且放在你這，若真箇查出些東西的話，麻煩藏神公子派人傳個話來，我速速便到。」

等張忠正離開，楚涼望着桌子上的黃金骷髏。

眼底浮現微芒，法眼一開，施展望氣術落在黃金骷髏上。

只見這顆黃金骷髏被一團紫黑色的屍氣包裹。

而後這團紫黑色屍氣凝聚出20年壽元等字樣。

楚涼心中驚喜，這顆黃金骷髏與一頭神通屍息息相關。

尋常殭屍，只能為他提供一到兩年的壽元。

只有斬殺了神通屍，才能為他凝聚出10年以上的壽元。

不止如此，這些壽元還能輔助自己修鍊長生體。

「公子真要幫他的忙」江月問道。

「幫，為何不幫」

楚涼說道：「大衍驚鳴榜上的天驕，而且我看今年這屆榜單，咱們這位張大人有望進入前二十，多個朋友多條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