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商人
滴答，滴答
滴水聲從耳畔響起，但卻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只因黑暗。
唯有被血腥氣味吸引而來的螢火蟲的些許光亮，才是這裏的燈泡。
氣喘如牛的少年緩緩走動，腳底似乎被什麼東西黏濕著，在地上發出不悅的粘稠聲，令人產生生理上的不悅，但如果藉助螢火蟲的光亮仔細觀察的話，那麼就會產生極度的不適。
因為地面之上儘是噁心的血色果凍，每一步都是它們的身體發生擠壓，那分泌而出的粘液便是粘稠聲的源頭，而且它們正在腐蝕著少年腳下的破皮靴，試圖將他的腳與自己融為一體，可緩慢的伸展速度讓它們離這個目標遙遙無期，任由著少年踩在自己身上，根據本能反應試圖包裹但很快又被掙脫開來，這一伸一縮的表現實在有些滑稽。
不過只要給它們足夠的時間，那麼猛虎也能被它們吞噬，殘存在果凍體內的人類屍骸就是不二之證。
沿着看不見終途的路走了許久，少年收起了手上的地圖。
然後對着黑暗輕輕地敲了敲三下。
「請進」
一個刺耳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下一刻少年走入黑暗之中，迎接他的是數不盡的瓶子與試管。
詭異的綠光在撐起這片世界，而光源則是一個個裝載着螢火蟲的瓶子，只是那微弱的光源代表着它們生命的終期。
雜亂地排列在兩三列由血肉築成的架子上，使得光線錯亂地灑在黑暗之中，詭異的同時由顯得混沌無序。
瓶子裝載的東西五花八門，由血液浸泡的眼球，一隻墨綠色的手，一張沒有肉的麵皮，甚至還一個完整的大腦。
這不得令上帝視角的讀者們有些疑惑，這世界的主人難道是一個喜歡解剖屍體的科學怪人？
透視眼——五靈魂
ps：挖掉眼睛，換上它，你就能擁有十秒的透視。
挺實惠的，就是有點費眼睛。
劇毒之手——一百靈魂
ps：這是一隻充滿劇毒的手，其中的劇毒就連非實體類怪異都能影響，且一旦觸碰就會快速擴散繁殖，易形成災難型瘟疫。
無面——一千靈魂
ps：戴上它，你就能成為無面人，你媽都不認識你。
人腦——0.1靈魂
ps：食物，吃了補腦。
瓶子下的價格標籤解釋了它的身份，也體現了它風趣。
商人
不過還是有些正常的東西的，比如書。
《因恨而死，活人成為怨靈的不二法則》
《遇到怪異如何自救》
《末世生存手冊》
《科技的毀滅》
屋主人特意用兩個架子來裝載這書籍，不雜亂，但有序地擺放。就連標籤都不捨得貼上。
可見它對書籍的喜愛。
但卻那麼一行字。
「知識，是有毒的」
這或許是一個詛咒，但感覺像是個玩笑。
少年無視了這些陳列的商品，徑直向前走去。
光線愈發明亮，但氣氛愈發怪異。
物品們錯落無序地舉起放下，明明空曠的道路少年卻走的愈發困難，就好像在人群之中磕磕絆絆地前行，移速愈發緩慢。
少年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好像撞到了什麼，但視線之中卻空無一物。
「嘿，小惡童，別再他媽撞到我尊貴的客人，不然，你就等著被我狠狠地撅起你的屁股吧！噢，該死，你又撞到了！你就不能看看路嗎？「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吧枱傳來，
聲音的主人痛斥着梅涼心的無禮之舉，但梅涼心不為所動，依舊自顧自地走着。
因為，他無法看見那些所謂的客人。
為什麼呢？
答案很簡單，看了就會死，因為弱小，因為褻瀆。
在強大的客人眼前，被弱小存在注視本身就是一種褻瀆。
而死亡是褻瀆的唯一救贖。
好在，客人們對他的無禮之舉沒有惡意，只是繼續忙活着自己的事。
一隻裝滿墨綠色液體的試劑不知怎麼滴突然消失一大半。
少年想，應該是哪個客人在品嘗吧。
但這不重要。
少年來到一個雕刻着奇異紋路的櫃枱，櫃枱之上傳來的刺鼻異味令梅涼心不由地皺了皺眉，正欲開口，但對方就搶答了、
「嘿，這不是惡童梅涼心嗎？幾天不見那麼拉了？瞧瞧，命都快沒了。」
一個沒有面孔的傢伙拉扯著聲調，開聲嘲諷，在他的頭上帶着一頂綉著黑金色貨幣圖案的高禮帽。
梅涼心無視他的調侃，只是問道。
「奸商，錢！」
「別急，先讓我看看是什麼怪物能把咱們不可一世的惡童小哥哥給弄成這個樣」
說罷，他從台下拿出一個香水瓶，未經梅涼心的同意就向他的身上噴。
然後只聽見深深的呼吸聲。
「嘖嘖嘖，這氣息，是迷霧之影與迷途之人？還得是你啊，小梅，換做別人，可能連迷霧之影都撐不過，沒想到你居然能活過連傳奇調查員都逃不掉的迷途之人。看來我應該給你漲漲工資了，畢竟有着一位傳奇調查員實力的人類員工，說出去，怕不是讓那些老傢伙羨慕的要死。」
說到這裏，梅涼心感覺後背發涼，就好像有什麼在盯着他一樣，但沒過多久，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就淡去了不少，但依然存在。
看來他已經吸引了一些客人的注意，但不多。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的無面人，這片世界的統治者——商人。
沒有人知道商人是從哪裏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它們到底是誰、
人們只知道這種生物只為交易而活，無論對象，無論價錢。
有交易的地方就有商人。
此刻，商人笑嘻嘻地看着梅涼心，遞給梅涼心一份墨綠色的試劑。
（說實話也不能確定它是否真的在看，畢竟它的臉上帶着無面，又或者商人本就沒有臉。）
「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活過迷途之人的嗎？可愛的惡童小朋友，我可以給你十份靈魂作為報酬哦。」
梅涼心喝下那份試劑，感覺長期奔跑帶來的不適感開始消退。
雖有不舍，但還是拿出項鏈。
「我媽給我的項鏈，能抵禦三次怪物的侵襲」
這一刻，梅涼心感覺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完全消失，很顯然是被項鏈吸引了興趣。
顯然，迷途之人這個名字對於客人們而言相當重要。
「噢~」
商人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隨後嫌棄地丟掉。
「確實有這種功能，但我並不認為能殺死數十位資深調查員和一名傳奇調查員的怪異，能被這麼一個小掛件對付。」
商人不知道是想抵賬而特意貶低，還是說它只是說出了事實，項鏈確實如它所說的那番不堪。
「但我就是靠這個活了下來。錢！」
似乎是因為商人的貶低，梅涼心有些氣憤，但還是克制住。
即使這項鏈是救過那一命的寶貝，特別提這是媽媽給他的。
但為了那件事，他還是克制住。
在這裏的任何人，包括這個嬉皮笑臉的商人，都不是梅涼心招惹的了的存在。
它們只要動動手，就能輕易地把梅涼心弄死。
因為，它們都是怪異，而梅涼心是人類。
怪異生來強大，人類生來弱小。
在怪異的視角，人類是玩具，是食物。
但好在能來這裏的都是富裕的怪異，它們不缺梅涼心這樣的低質食物。
可即使如此，就是這份無視，這份誰都可以欺負，梅涼心的心卻不像同齡人那般脆弱，但倒是像利劍一般鋒利。
摩擦不會使他損壞，只會令他愈發強大。
終有一天，他會讓這些自認高貴的噁心東西死於自己足下。
就是抱着這份恨意，他才來到這裏，以一名人類的身份與怪異進行交易。
這便是梅涼心，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所擁有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