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牆面語錄

番外二·牆面語錄

這也許是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段話了,為什麼一切會突然變成這樣,生存變成了一個奢侈的東西,曾經的三觀已經全部崩塌,我倒寧願相信是聖經里的審判日已然提前降臨,魔鬼附身於那些有罪的人身上,也折磨著那些活着的人們。

我叫楊志剛,江蘇人,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來到這個城市。在這裏工作了五年,也逐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隨着小生命的誕生,我感覺我的人生非常的幸福。

災難發生的那天,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和家裏人道別,囑咐妻子周末請爸媽到家裏來玩,正好我爸媽也從江蘇過來,大家一起吃個飯,妻子讓我回家前給帶幾瓶好酒,倆個老人就好這口,我答應着,又親了一下還在媽媽懷裏熟睡的小子,就出門了,沒想到,這一出門,就是永別。

到了學校里,3號樓那裏圍了一圈人,好像是有個學生跳樓了,一些住校生好奇的在張望着,我上去和另外一個老師把他們轟進了教室,初三快畢業了還鬧這種事情,這下校長又要罵死那些中層了,不過他自己估計也吃不了兜著走,別看平時都人五人六的,倒頭來還不是倒霉?不過這些跟我沒有關係,我只是個年輕教師,就算幹部空缺也輪不到我,我還是安心工作吧!

到了辦公室,老師們已經聚在一起切切查查了,多半是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有獎金制度改革的問題。我沒有加入討論,坐到位置上開始整理今天上課的教學日誌,第二課有我的課。

趁學生出操的時候,趕緊到食堂里買了點吃的,還好,還剩些紙杯蛋糕。吃完匆匆忙忙趕到教室,還好,做完操的同學們才三三倆倆的進來,一幅無精打採的樣子,記得以前我上學的時候中考之前一個月所有的學生都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一樣鎖在教室里,一天到晚的題海戰術,就像坐牢一樣,可是廣東居然還有時間出去做操,這就很厲害了。

搖搖腦袋,清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翻開教學日誌準備上課。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講的了,主要還是評講一下做過的試卷,讓學生牢牢記住一些必考的地方,做為老師我也只能為他們做這麼多了,畢竟考試還是要看他們平時能記住多少東西。

試卷講到一半,隔壁班的老師來到我班,附在我的耳邊小聲的對我說,讓我出去幫忙,最好帶個趁手的東西。我叫班上的人先背知識點,等到我回來默寫,讓班長維持秩序,然後我拿了一個鋼製米尺就和那個老師出去了。

到了現場,只見一個老師摔倒在地上,疼的直咧嘴。他見到援兵,喊了一聲「小心」,然後就「光榮」的昏倒了。跑到廁所門口,一個醜陋的女學生站在那裏,她身上都是血,神情狂躁,雙眼通紅,具有攻擊性。這種樣子我以前有幸見過,回鄉下的時候見過一個老人,因為被貓抓了沒有及時打狂犬疫苗所以發了狂,最後咬傷了三個人才把她綁在樹上。

我和另外四個老師把那個學生團團圍住,我們因為怕被咬到沒敢衝上去,只好先將她鎖在包圍圈裏,這個時候樓上樓下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學生,我很想喊一句危險,快回教室里。可是這個時候不能分心,因為稍不留意就有很大的危險。還好,學校的廣播響了,學生被驅趕回了教室,後勤處的一個老師帶着倆個工友和倆個門衛來支援我們。人多力量大,而且又有工具,很快那個學生就被制服了。

下課了,學生們湧出去,我收拾好東西也跟着一起去。他們把學生綁在了樹上,就像記憶里的那個老人,我搖搖頭。

上課鈴響了,我看見一個初三的女生還在張望,就沖她說:「這沒什麼好看的,快回去上課。」

回到辦公室,我把書放在桌上,外面一片混亂,據說是那個女生力氣奇大,還咬傷了一個老師和一個急救人員,同事們議論紛紛的,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問了一下,老婆讓我自己當心點,我答應了。掛了電話,檢查了一下我的隨身挎包,前格放着鑰匙、錢包,還有兩個一次性打火機;后格放着教學日誌、筆袋和面紙;隔層里放着兩把刀,一把瑞士軍刀工作冠軍系列的中等型號,另一把是巴克110,這是我最喜歡的倆把刀。

正入神的想着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a老師對我說「小楊,今天你挺勇敢的。」我一愣,他發給我倆段視頻。兩段視頻都是站在樓上拍的,所以拍的很清楚。第一個視頻的內容是第二課的時候,我和那幾個老師圍住那個女學生然後女學生被綁走的片段;第二個視頻是那個女學生被綁在樹上然後掙脫咬人的一幕。從視頻背後傳出的驚嚇聲便可得知,這兩段視頻肯定是一位女老師錄的。

我愣了下,趕緊保存到電腦里,笑着客氣了倆句,繼續自己手上的工作。這時候,學校發佈群短訊通知,大概是說因為學校里出現傳染病現象,在有關部門查明原因前,請所有教師這三天克服困難,留在學校,並且穩定學校正常教學秩序。辦公室里一片哀嚎之聲,然後就是無盡的抱怨和打電話給家裏人。我又打了個電話給妻子,告訴她短訊的內容,以及門口剛才被警察攔住了,讓她帶點吃的喝的和其他生活用品過來,她說會讓她弟弟帶來。她表示很擔心,我連忙安慰她,並讓她別告訴我爸媽,她說知道了。

一會兒,收到一條短訊。是妻弟發來的,讓我到學校旁邊的空地那裏去。好小子……我笑了笑。這小子從來都是一個機靈鬼,從警校畢業就進了市局工作,這幾年也混得風生水起。出了門,就看到幾個老師匆匆忙忙的往外面跑,我攔著一個相熟的詢問發生了什麼原來是因為學生看到警察封鎖了校園,所以開始鬧事要出去。我正愁沒有合適借口去那裏,便提出幫他一起驅趕學生,他正愁沒有人幫忙,於是便同意了。

到了那裏,一些學生已經在廣播的號召下離開了,還有一些學生堅持在那裏抗議。我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們趕回教室,這時候我和那個老師說分散找找有沒有漏網之魚,他點了點頭。等其他人都走遠了,我掏出手機,按照信息的指示找到一個扔在角落裏的黑色垃圾袋。打開一看,裏面放着新的衣服和洗漱衛生用品、兩袋牛肉條、一盒士力架、一把多功能求生直刀以及一根強光手電筒。

剛把袋子重新紮好,電話就響了:「看你對面那輛警車。」我抬頭一看,一個穿着警服的瘦小身影站在警車旁邊沖我的方向揮了揮手。妻弟在電話里說她姐姐打電話太急,所以他到超市裏買了些東西就拎過來了,因為不允許接觸,所以剛才拉警戒線的時候偷偷放在這裏。這裏情況挺嚴重的,局長親自到場,嚴令不許放跑一個人,要不就偷偷放走我了。他也看到病人了,還偷偷摸摸拍了幾張照片。擔心我有危險,就臨時起意,留了點防身的東西給我。

我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和他說:知道了,你姐夫是誰啊。照顧好你姐和小侄子,不要讓你姐太擔心。別傻站着了,被你領導發現了不好,有情況再聯繫。

回到辦公室,趁著沒人打開袋子,把手電筒揣褲兜里。又把吃的拆開,往挎包里塞了一些巧克力和牛肉條,剩下的和匕首一起藏在了最下層抽屜里。這時候有老師回來了,我趕緊把一疊試卷和練習本蓋在上面,裝出一副批改作業的樣子。

改了一會兒作業,打開QQ,妻弟發來圖片和一段視頻。點開,一股血腥味頓時鋪面而來:圖片里,一個身着防化服的人正在將一具穿着急救服的屍體裝入裝屍袋。屍體還保持着生前的樣子,身體僵硬而扭曲,面目猙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態;那個女學生和被捆在一張急救擔架上,一隊防化服手持強力電擊器和槍支,跟着擔架一起上了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依維柯,在五輛警車的保護下呼嘯而去。視頻里,兩個防化服正在控制那個被咬傷的老師。那個老師像先前那個女學生一樣發了狂,並且掙脫了束縛,咬住了一個防化服。強力電擊器無效,槍支射擊軀幹也只是延緩其行動速度。最後警察和防化服一起開槍,把他打成了一堆碎肉。

看完這個視頻,我冷汗直冒。這時候,我終於理解了妻弟為什麼說這個事情蹊蹺,人在感染狂犬病毒後會有一段時間的潛伏期,不可能如此來勢洶洶;並且如果對狂犬病感染者射擊只要打中要害也是可以打死的,而視頻中的感染者卻擁有「不死之身」。這到底是是什麼病?突然一部電影像閃電一樣擊中我的腦海——生化危機!

趕緊把照片和視頻導到電腦里,然後qq聯繫妻弟。妻弟說軍方和警方在源源不斷的向這裏派遣人員,警方的人負責在外圍職守,裏面已經被軍隊的人完全接管了。剛才他看到有一輛電磁干擾車開進了隔離區,估計要切斷裏面聯繫外面的途徑,讓我抓緊時間趕緊通話。我讓他一定要保護好家裏人,如果有暴亂的趨勢就趕緊讓他們去江蘇躲避。我可能出不去了,千萬不要傻乎乎的留在這裏等我。妻弟鄭重的答應了我。

後來我打了電話給妻子和爸媽,妻子已經哭的像個淚人了。我只好對她撒謊。我說沒關係的,因為傳染病正好在考試季,所以像驚弓之鳥一樣緊張。學校里現在很安全,等學生中考結束了我就可以回家了。然後我告訴她下午弟弟會來接她去娘家,讓她最近先在那裏住一段時間;爸媽那裏我借口學校工作太忙,天天加班沒時間。讓他們一定要保重身體,多買點東西在家裏備着,等放了暑假帶着孫子回江蘇好好的住上一個月。爸媽的關心讓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我趕緊掛斷了電話,免得他們聽出我的哭腔擔心我。

一個人到走廊里吹風,掏出手機,外面的果然屏蔽了信號。看來真的成為了孤島上的人了……心裏冒出一個想法,要把身邊發生的一切記錄下來,客觀的將這段歷史永遠的留示後人。有了這個想法后我趕緊回到辦公室,把一個大容量的u盤找出來。清空了裏面亂七八糟的ppt和文件,關於這方面的視頻和圖片導到裏面。我打定主意,以後無論條件多麼艱難,我都要努力的做到秉筆直書。

轉眼之間,晚自習到了。今天有我的值班任務,所以吃完晚飯就匆匆忙忙向教學樓奔去。到了教室,班上的學生還在討論著今天發生的事情,顯得有些鬧哄哄的。一會兒上課鈴響了,學生都安安靜靜的坐下來自習。畢竟馬上就要中考了,雖然出現了很恐怖的事情,但是學習不能落下。

一個人坐在講台上,開始回憶起下午半天發生的事情。中午的時候學生又鬧了一陣子,聽說校長公子也在裏面。但是我在午休,所以也是聽其他老師說的。下午發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很多的老師和學生變成了怪物。死亡和變成咬人怪物的人越來越多,血腥,成為了校園的主宰。情況,比我想像的更加糟糕。

正想的出神,廣播里傳來通知,今天給學生放電影。教室里一片歡呼聲,我抬手示意安靜。一會兒他們班主任來了,開始給他們放電影看。電影是一部法國輕喜劇,老電影了,不過挺好看的。我饒有興緻的跟着看了一會兒,直到晚修第一課下課。

下課後,我去找後勤處老張讓他帶我去看教師宿舍。老張好像挺忙的,把鑰匙給我就讓我自己去。我先去看了一下,是一間雙人間,裏面只有我一個人住,挺乾淨的。回到辦公室,有人已經把學校里發的東西放在我的桌面上了,無非就是香皂、臉盆、毛巾這類的。

把這些東西拿回宿舍,我獨自走到宿舍樓的天台上。外面的士兵架起了探照燈,還把學校整個圈了起來,就像我老家門口的足球場一樣。在我人生中最緊張的那一年,我每周都會去一次那裏,坐在看台靜靜的發獃。足球場很大,卻也很小。就像當時我爸媽給我規劃好的道路一樣,看似一片光明,實則阻礙重重。我努力的靠自己掙脫了他們給我編製的那張網,來到了這個南部的陌生城市。可是,我最終好像沒能逃脫命運的這張大網。

現在我也有了下一代,才能體會到做爸媽的心情。他們所謂的牢籠,其實是用盡他們的一切編製的一張安全網,可是我們卻不知道,再回首,卻是追悔莫及。各種滋味積於一處,也只能一聲嘆息。抬頭看着月亮,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父母在做什麼,肯定在擔心我吧。

如果這次能出去的話,還是回家鄉多陪陪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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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來,已經是第一課了。不過上午沒有我的課務,所以不着急出去。躲在宿舍里玩了一會兒手機,趁學生做操的時候溜空到食堂里解決早餐。食堂里只剩下一些炒麵了,我覺得炒麵太油膩,便到小賣部里買了一罐雜牌八寶粥墊飢。

還沒開封,就聽到操場上一陣混亂。跑到操場旁邊,學生已經散場了,幾個工友正在處理現場。聽他們說又有一個學生變成感染者了,學校里的感染者越來越多,外面的人除了剛開始收取了幾個之外就再也沒有對裏面過問,也沒有實質性的援助。學校沒有辦法,只好先控制住他們,再找個合適的地方進行妥善隔離。

離開操場,也沒有胃口再吃早餐了。便隨手把八寶粥塞到抽屜里,起身倒了一杯熱水慢慢的喝着。同事們的心情都很壓抑,一個上午沒有多少交流。大家也都在想盡辦法了解情況,據說有的人已經嘗試賄賂門口的守衛意圖得到一些消息,結果被黑洞洞的槍口頂了回去。打開電腦,沒有網絡能玩,只好玩掃雷。今天的運氣好像不是太好,一直碰雷,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願是我想多了。

起身,去上了個廁所。剛洗完手,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一架直升機扔下一個大木箱在操場上,很快就飛走了。四周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學生和老師,我的位置不錯,正好拍的清清楚楚。意外的補給並不能讓大家鬆一口氣,大家變得更加慌張。死神的鐮刀高懸於我們的頭頂。身邊的人隨時會變成怪物。幽閉、恐懼、傍徨組合成了一股絕望的陰雲籠罩在校園之上。

吃完午飯,學校廣播通知出現了一群失控的感染者,大概五十個左右。我的頭轟得一聲炸了開來,完了,我心裏想到。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進行反抗。還好,學生們都在午休,要不然情況更加難以控制。所有的老師都被發動起來開始滿校園的抓「人」,感染者體力是正常人的好幾倍,速度上卻略有欠缺。大家利用這個優勢對付落單的感染者,將它團團圍住然後逼到牆角迫使其「束手就擒」。這招對付三個以下的感染者十分有用,但是一旦出現「成群結隊」的情況就只好硬上了。

不過很快,感染者就全部制服了,但是有五個人被抓傷咬傷了。宿舍樓裏面也出現了感染者,不過已經有人過去解決了。我回到辦公室開始思考,現在已經出現了大規模的感染者現象,如果這種現象擴大化而外部沒有任何反應,那麼整座學校變成感染者的王國也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我必須給自己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充當避難所,那裏必須有足夠的防禦力和隱蔽性,平時沒有多少人,還要有良好的視野及相對較大的活動空間。最後,我選定了昨晚呆過的教師宿舍樓的天台。

想好以後我就開始行動,我拿出挎包,把筆袋和教學日誌拿了出來。把抽屜里的士力架(我不喜歡吃這種巧克力能量棒,就全部藏起來好了。)和匕首一股腦塞了進去,然後重新拉上拉鏈放回了原處。

下午上課的時候,班上的同學還在討論這個事情。不過這個班的人還真是幸運,沒有出現一個感染者,所以他們也只是感到害怕而已。把昨天沒有講完的東西都評講完畢后,正好也下課了。安排好今天晚上的自習內容,就往辦公室走。

還沒到辦公室,就有後勤處的老師過來通知開全體教職工會,沒有課務的老師必須參加。我一邊向階梯教室走去,一邊抱怨學校的上層沒有腦子。這個時候開全體教職工大會簡直是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如果開會期間出現感染者,那麼整個學校的老師就會基本中招。就依靠剩下的老師根本不可能控制住這麼多的學生,沒有紀律的學生還有如跗骨之蛆一般的感染者,學校里會發生很大的動亂,最後肯定是變成感染者的世界或者被外面的士兵無差別攻擊。

到了會場我就小心翼翼的坐到最邊上的位子上,看得出來大家也都很緊張。在會上,校長和書記還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只是強調不要慌亂,不要把事情和不良的情緒傳遞給學生,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這類的。我先錄了一會兒,後來見沒有什麼乾貨就停止了錄像。

會議進行到一半就匆匆結束了,好像是那些因為身上有傷口被隔離的人大多數變成了感染者。還好會場沒有出現感染者,我暗自慶幸。不過眼看着平時熟悉的同事和學生變成那種可怕的怪物,心裏還是很沉重。鬼使神差的,我走到了關着感染者的地方。門口的保安攔住了我,我只好站在安全線外看着裏面的情形。可惜沒有看到感染者,就錄到一些可怕的嚎叫,只好原路返回了。

晚上趁著大家忙着吃晚飯的時候,偷偷拿着挎包跑到宿舍樓的天台。找到一個乾淨的快遞紙盒,把挎包裝到了裏面然後藏在了雜物堆里。平復著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臟,裝作若無其事的去食堂吃完飯,然後到班裏去。數學老師已經在講台上講課了,一些學生苦了臉在底下坐着。對此我感同身受不過愛莫能助,有這麼認真負責的老師應該是學生的福氣,可惜當家才知柴米貴,養兒方曉父母恩。

回到辦公室,碰上了老張在抽煙,便走上去和他聊天。他告訴我學校裏面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可謂是四面楚歌。物資方面雖然有直升機的補給,但是消耗量很大,雜七雜八的東西例如煤氣罐這類的沒有補給,隨時可能會斷炊。感染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變成怪物的人越來越多,外面沒有任何想要處理的辦法,關押感染者的多功能教室已經經過加固,但是承受這麼多的感染者依然是很吃力的事情。隨時有可能會被突破,幾十個感染者一旦控制不住放了出來,那麼將是很大的災難。

工友的情緒也開始出現了波動,如果人心亂了保不齊會做出過激行為。校長和書記天天召集中層幹部開會嘗試和外面取得聯繫,但是並沒有用,所以上層除了就如何處理感染者達成一致以外沒有得到任何的成果。

現在上面看似還算團結,實則各立山頭,內部的分裂也是不可避免了。如果還是這種情況,學校將會在最多十天後徹底崩潰。然後他說他寫了一封信,如果可以逃出生天的話幫他把這封信交給他的家人,我答應了。這時候有老師過來了,於是我們就停止了談話。

回到宿舍,已經是晚自習結束了。按照平時的時間,這個時候我應該回到家裏了,可是我現在還是被困在這座圍城裏面。也不知道妻子現在怎樣了,她本來身體就不好,生完孩子后就更加的虛弱了。現在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這裏干著急。想着想着,我居然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第三天起來,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今天我有上午第三、四課,所以還要提早去辦公室總結一下最近學生的易錯點,一些學生的副科和主課還是不太匹配,現在還是重點確保他們不會在最後的中考中跌跟頭。不過像現在這種環境中,談未來好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吧。不過還是要有點希望吧,要不然整個人會垮掉。

第二課的時候,老張喊我出去,把一個手提袋遞給了我。我打開一看,裏面除了一個信封還有一個存摺和一個娃娃熊,老張笑了一下存摺是他一直以來藏的私房錢,娃娃熊是他買給外孫女的生日禮物,小傢伙吵著要了很久了。都會很好的,我安慰他。他搖搖頭說不可能的,感染者是什麼樣子他是知道的,被抓傷了是什麼後果他也是一清二楚。他也很想親自把這些東西小外孫女和女兒,但是他知道自己出去的機會十分渺茫。抓捕感染者是他的責任,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個學校變成地獄。我鄭重的接過來,認真的保證無論如何都會把東西交給他女兒手上。

上午好像一切比昨天好,這可能是我的錯覺,因為我一直在上課,好像沒有見到抓捕感染者的人。十分順利的度過了午餐時間,坐在辦公室椅子上小憩。想着也許馬上外面的軍隊就會進來控制感染者,檢查倖存者,然後我們這種沒有感染的人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我要幹嘛呢?首先我要買兩個蛋糕,兩個雙層大蛋糕。一個送給老張,讓他回家好好的陪陪小外孫;另一個我要帶回家裏,和家裏人分享,妻子最喜歡吃巧克力蛋糕了。然後帶着家裏人一起去江蘇看看爸媽,和爸媽在一起,幫他們做做家務。平時也沒有這種感覺,現在特別的想念他們,會回憶和他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我也嘗試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是只要我一有空閑,那種悲涼的感覺就會控制不住的湧出來。

下午的時候,我在電腦上玩掃雷,同事小趙拿着兩瓶可樂走了進來,看到我在發獃,就順手遞給我一瓶可樂。我楞了一下,說了一聲謝謝。小趙說初一初二的感染者變得很多,不過學校里控制住了傳播。他剛才隔壁辦公室過來,聽說老張在抓捕感染者的時候被抓傷了。小趙後面說的話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我像被雷劈中了一般的定在那裏久久不能回過神來,沒想到上午見到老張的那一面,竟是我和他的最後一面。

晚上躺在床上,腦子裏一直在胡思亂想,所有的事情畫面像走馬燈一樣的在我腦子裏呼嘯而過。我的腦子變得生疼,疼的想要撞牆,我開始質疑我的存在是否是真實的。我掐了自己一下,又甩了自己兩個大耳光,但是怎麼都冷靜不了。我想到以前粗略讀過的精神類方面的書籍,我現在可能是得了焦慮恐懼症,但是具體是什麼我卻不知道,也沒心思去想。

我跑到天台,開始拚命的吸煙,平時不抽的我被嗆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但是果然很有用。我無力的癱在地上,老張變成了怪物,很多人都變成了怪物,下一個又是誰我又能活多久?今天?明天?淪為怪物的我又是什麼?我的家人以後的生活又會怎樣想到家裏人,我突然憑空多了一股力量。我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下樓準備把老張給我的東西和我的東西藏在一起。重新拿出盒子,把手提袋放在裏面。突然摸到袋子裏有一個條狀的硬物,拿出一看,是一把學校里的鑰匙(學校的鑰匙上多半都有貼紙)。我楞了一下,順手放進衣袋,把東西重新藏好,然後慢慢走了下去。

一覺起來,天還蒙蒙亮,突然有種慾望想要到操場上去跑步,於是起身整理好內務就出去了。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但是紗幕外面有幾個士兵正在巡邏。我開始跑了起來,像回到了曾經的時光。跑了六七圈,便有點氣喘咻咻,這時候正好有人已經來了,便停止了鍛煉。回到宿舍洗漱,然後去食堂吃了個早飯。

學校終於控制不住疫情的蔓延了,開始控制初一初二的上課時間,把他們控制在了相對方便隔離的宿舍。老師們互相傳播著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關押感染者的地方現在成為老師們眼裏的魔窟,沒有一個人能夠進入,也沒有一個人願意進入。

直升機又來投送了一次補給,不過已經明顯感覺到了來自後勤短缺所帶來的危機。下午和晚上還是和以前一樣,上課、提防感染者、吃飯。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所以我沒有心情在描述太多,心裏只希望能夠早點出去。

第五天了,早上起來就聽到了不好的消息,昨天晚上又多了很多的感染者,可是我並不知道。到了辦公室,老師們像一群敗兵一樣的杵在裏面。辦公室的一個同事突然變成了感染者,咬傷了同宿舍的另外一個同事,最後兩個人雙雙被關進了「魔窟」。

我只是冷漠的坐回了我自己的辦公桌前默默地坐着。沒有一個好消息,每一天都是煎熬,現在除了家裏能給我帶來希望,別的都是絕望的消息。如果我可以隨心所欲的話,我希望可以自殺,這對我來說大概是最好的結局了。不用變成那些噁心的感染者怪物,也不用擔驚受怕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第六天,感染者的數量還在攀升,外面的直升機第三次投送了補給,學校里的伙食變得越來越差。這些該死的傢伙,反正被咬到了就沒有存活的機會了,幹嘛還要投送那麼多的藥品,有這個空間不如裝點肉和其他吃的進來。真的很煩躁,沒有酒,也沒有安眠藥,一整晚的坐在床上發獃到天亮。心理上的折磨真的會把一個人變成魔鬼,我現在感覺自己的心裏變得扭曲了,我想控制住自己,但是發現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七天,那幫學生果然憋不住鬧事了,可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除了差點鬧出一個大規模傳染事件以外沒有任何的用。話說就算能夠鬧到封鎖線門口又能怎樣?實驗室里的小白鼠能夠和人類鬥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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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號,除了感染者的增加以外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除了初二的考試被取消了。學校里的感染者越來越多,多到晚上可以清楚的聽到它們嘶吼的聲音。我現在更願意用「喪屍」這個詞來稱呼它們,因為它們就像電影裏面描寫的一樣擁有「不死之軀」和永不疲倦的精神,對血肉有着異乎尋常的渴求。我開始懷疑學校的方案,應該把這些喪屍徹底滅殺,不能留下隱患,這是對剩下的人的負責。話說明天就是中考了,會怎麼樣呢?

6月20號,中考之日。不過很重要嗎?現在我們還是被關在這裏,外面沒有任何的解釋。尷尬的走到教室裏面,學生們的情緒各種不同,不過看得出來,沒有一個人再有心思聽課了。我咳了倆聲,讓他們自己複習。中午食堂的菜也變成了像剩飯剩菜一樣。不過還有牛肉條可以解饞蟲,感謝妻弟……除了這些以外學校里沒有發生大的事情,只要不特地跑到魔窟,就不會感覺到身邊還有危險的喪屍感染者。

周末的日子規律而無聊,除了幫男生宿舍抓捕喪屍感染者以外沒有任何的事情,所以會去辦公室里整理這一段時間以來拍攝到的東西。收穫很不錯,已經有幾十個視頻音頻和幾百張圖片了,這些拿出去就都是決定性的證據。本來現在中考應該已經結束了,我也應該在陪着妻兒。可現在卻連校門都出不了,只好在這裏等待死神的降臨。

禮拜一,新一周卻不能帶來新的希望。學校的喪屍現在有多少了?一百個兩百個?還是五百個?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學校不滅殺喪屍感染者的態度是恐怖的。不過現在這個情況:喪屍感染者不斷出現,外部沒有任何消息。上層中層分裂,底層老師工友惶惶不可終日。學生情緒極度不穩,隨時都會失控。最重要的是學校里的糧食不多了,斷糧也就是一兩天的事情了。所以大家都有各自的小九九,也沒人會『管閑事』。其實現在應該好好的向學生坦白,告訴他們應該如何應對。現在還在粉飾太平有意義嗎?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糕

6月24號,第十三天。十三,在西方是一個不吉利的數字,背叛者猶大,受難的耶穌,現世的撒旦……一切不吉利的東西似乎都與之有關。不過我更願意相信佛教說的十三是大吉之數,可能就是圖個心理安慰吧。事實上我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麼吉利厄運之說了,在這個人間地獄里,沒有變成喪屍感染者就是最大的吉利。

喪屍感染者還是很多,這兩天的抓捕得出了很多的「經驗」,現在總結一下:

首先,抓捕喪屍感染者一定要做好防護,因為其極具感染性,抓咬的傷痕和喪屍感染者的嘔吐物及血液都會傳播。

第二,喪屍感染者的體力奇大,約為變異前的兩倍到三倍,速度也不慢,所以如果你不是訓練有素的人員最好不要與其硬拼。

第三,喪屍感染者感知附近的方式主要是靠聽覺和嗅覺,極其靈敏,必須十分注意。其它的感覺似乎退化的很嚴重,所以無需擔心。

第四,喪屍感染者的智商感人,對危險的預判能力低,所以設伏是極佳的選擇。最後一點,喪屍感染者的致命部位只有大腦,其他部位無效,這點有視頻為證,喪屍感染者連被亂槍擊中都不會被殺死,所以想要殺死它們只有徹底破壞其腦組織結構一條路可走。

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了,但願以後能夠有所幫助。

下午的時候,學生的情緒還是爆發了,浩浩蕩蕩的初三和初二的人湧向門口,整個學校完全變得一團亂麻,所有的老師都被派出去了,我被派到了初三負責控制剩下的學生。還好,理智的學生很多。我看着樓下的示威隊伍暗自嘆息,面對全副武裝的軍隊飛蛾撲火固然勇氣可嘉,但是歷史是白學了。歷史上的學生運動之所以能夠大獲成功並不是這些學生有多大的力量,而是他們正好成為了點燃火藥桶的一顆火星罷了,離開了火藥桶,學生就什麼都不是了。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如果衝出去的話,那麼就會將可怕的魔鬼傳播出去,到時候,全市、全省、全國甚至全世界都會變成地獄。

所以,外面的人是不可能希望我們出去的,因為真正的聖母畢竟只是少數。換句話來說,如果向全世界公開了這件事情的話,那麼等待我們的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所以這些學生還是太年輕了,想法過於簡單。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示威的隊伍里出現了幾個喪屍感染者,激進的洪流變成了四散的夕潮,一場鬧劇就這麼草草了結了。事後,學校忙着清查和抓捕喪屍感染者和疑似感染者,對學生也只是關到宿舍了事。

6月25號,第十四天。今天發生了一個大事情,斷電了。外面的人是怎麼想的?真的徹底放棄我們了嗎?斷絕消息,斷絕補給,現在連電都斷了。讓我們慢慢的困死在這裏,不如給我們來個痛快的好了。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寫下去了,一個人在宿舍里就着手電筒寫下這段話,手機的電量還算充足,充電寶里也有電,不過還是要好好規劃一下,節約用電吧。

6月26日,第十五天。沒有電,電腦也使用不了,就只好難為我的手機了。學校里已經發生了大規模的感染事件,不過還好,初三沒有太大的波及。其實現在瞞着學生已經是沒有必要了,局勢都已經變成這樣了,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看得出來,就不要再遮遮掩掩的了。一些老師已經開始討論如何自保的事宜,難道真的要棄學生於不顧嗎?看來我的安全點馬上就會被啟動了,晚上我又摸黑去看了一下,還好,沒有任何問題。

6月27日。今天有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傳了出來,學校斷糧了。現在全體師生必須節約糧食,每天限量供給兩餐。我心裏笑了笑,在意料之中。晚上的時候找了一個借口搬了一桶水到天台避難所用塑料布包了起來。貯備完成,心裏最大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現在再出現什麼情況都能挺住了。

6月28號凌晨,具體時間不明(為了節約電,所以手機沒有開機,事實上我連記錄的日期都是自己推出來的,後悔沒有帶塊手錶),被槍聲驚醒。衝出宿舍樓,抓住一個老師詢問情況,原來是有學生試圖出去被外面的人當場擊斃。這群畜生,他們還是孩子啊!我非常難過,也睡不着了,摸到了從老張給我的袋子裏找到的那個鑰匙,用手電筒仔細照着一看,原來是多功能樓的一個小雜物間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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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功能樓完了,學校完了。脆弱的門板果然關不住喪屍,學校里終於變成了我想像了無數次的修羅場。還好我撿到了一條命,感謝老張留下的鑰匙,藏身於雜物間的我成為了多功能樓最後的倖存者。踏着鮮血與內臟回到安全點,我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了。老婆、兒子、爸媽,我馬上就會回來看你們了。

休息了一會兒,我拿出手機,開始拍攝這個學校最後的樣子。看着那些學生被喪屍抓住,痛苦掙扎的樣子,我的心一抽一抽的。關機,坐在地上,內心不斷的受到煎熬。不行,我實在是過不了心裏的拷問。身為一個人民教師,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學生被殘害。這裏有足夠的水和食物,手機、u盤和這本教學日誌里都是我作為親歷者對這場災難的記錄。如果我不能再回到這裏,希望對以後發現這裏的人有所幫助,請一定要好好保存它們。對不起,家人,如果我不能再見到你們,請你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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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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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牆面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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