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鏡中重影】30

伏特加看着副駕駛上臉色漠然的黑髮少年，小心翼翼地重複一遍自己的話：「所以……阿佩羅君，你要以什麼理由前往橫濱？如果貿然去的話，會被認為是對橫濱港/黑的挑釁的，最近他們的首領有點不好應付。」

「我不聾。」一臉興味索然的少年將頭靠到了車窗之上，余光中看見身材壯碩魁梧的伏特加小心翼翼地鬆了口氣，突然開口：「為什麼波本不用上報后審批異地出差的理由？」

因為他是被指派任務。

伏特加欲言又止，只能抱以尷尬的笑。

「也就是說……只要有理由，就可以了吧？」太宰治坐在黑暗的車廂里，用左手輕巧地按下了安全帶系扣，用極平淡的語氣對駕駛員伏特加說道：「等我五分鐘。」

隨後，他哼著歌推開車門，往還未熄燈的公寓樓走去，只留下茫然的伏特加坐在駕駛座握著方向盤發獃。

似乎不到六百秒，那個穿着黑色風衣，身形單薄的少年就再一次出現在了公寓底下。

與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伏特加衣兜里那個工作專用機催命一般的連續蜂鳴聲。

伏特加單手翻開手機，看見那是一條由情報組發過來的加密信息。

「實驗場爆炸，具體信息不明，監控損毀前捕捉到電腦收到來自橫濱的郵件，之後監控熄屏。任務內容：前往橫濱調查郵件發件人。執行人：阿佩羅，監督人：伏特加。」

伏特加剛看到最後一個字，新晉代號成員阿佩羅那張明明清秀可愛，卻硬要纏繃帶擋住的臉出現在了他的車窗外。

他聽見那柔和到發甜的聲音如同索命幽魂一樣在他耳畔說：「吶吶，現在可以去了吧。」

伏特加雖然是行動組的，但是他也不傻，只不過和琴酒搭檔組隊時他早就學會了適時的沉默。

總歸……總歸阿佩羅君腦子比他好使，而且不是卧底……就行了吧？

伏特加心懷僥倖地幻想着，伸手推開了另一側的車門，看見黑髮少年笑眯眯地坐在了還未收起的安全帶上，似乎也沒有副駕駛要系安全帶的意識，只顧著擺弄手機。他只得自己撈起安全帶，將這難得的腦力派套進了安全帶里，好在對方並不排斥，和剛才一樣很順利地將插頭按進了嵌扣之中。

只有一點被墨鏡遮擋的餘光看見那個阿佩羅的手機上，黑底白字，正是一個郵件箱的頁面。

寄件人的字母排序似乎有些眼熟……

【】？

伏特加本能地想要再看一眼，剛偏過頭，就迎上那雙似乎帶笑的鳶眼，被其中所含的冷漠冰得後頸一冷，硬生生低下了頭。

清脆的手機按鍵聲不斷從副駕座位傳來，伏特加猜測這是阿佩羅在回復那個人的郵件，但再要他去看一眼寄件人，還是算了吧。在這個組織里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好——他才不知道這個就是實驗場爆炸事件中的任務對象。

太宰治輕柔地對雖然好奇心挺豐富，但更識趣的監督人吩咐道：「既然接到指派了，就去橫濱吧。」他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笑出聲，低下頭一邊按着手機一邊說：「這次可是有相當充足的緣由呢——小老鼠~」

【】：驚喜嗎！

【】：剛剛的爆炸是你做的？！

【】：我還知道你是誰哦~

【】：北原醬~

【】：別急着註銷賬號跑路，我可是對你的人生經歷十分感興趣——所以特地在這次的禮物上署了你的名字。

北原蒼介，從橫濱羊之王手下一路流竄到東京，經由友人介紹加入實驗室作為研究人員的，前地下商人兼醫生，此刻坐在地下的房間里，對着泛著幽幽熒光的電腦陷入了迷茫和焦慮。

在被那個網名叫「」的古怪人物點到名字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不過是一樁簡單的情報交易。

就像他在橫濱經常做的那樣。

但現在，很顯然對方一開始就十分清楚自己的名字…北原蒼介正要立刻刪除賬號清除內存然後拔卡跑路，卻看見了對方發來的最後一句話。

署名……這是什麼意思？

北原蒼介心下不妙，立刻滑動椅子，轉向了另一台閑置的電腦，悄悄地沿着自己預留的網絡漏洞爬進了酒廠的任務系統，果然在最新發佈的任務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以及執行任務的兩個代號成員。

雖然他們看起來是要去橫濱查……但是，出動了兩個代號成員，查到此刻身在東京的自己身上，也不過是時日問題。

北原蒼介心如死灰。

【】：查完任務了嗎？

攝像頭都矇著黑布，對方絕無可能看見自己的行動……只能說，他的行為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北原蒼介上次體會到這種無處可逃的感覺……還是在那個混蛋有栖川用羊之王坑他的時候。

【】：為了不付賬，至於炸了餐廳嗎……

太宰治笑出了聲，看了眼漆黑的高速公路，和狀似專心致志開車的伏特加，想了想后回復道：「但是我實在是很好奇這個餐廳怎麼營業的。」

【】：只要北原君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幫你證明身份清白哦~

【】：只要你能放過我，說吧。

【】：北原君那筆去向不明的經費是做什麼用了？

這個問題並不是瞎問的，太宰治還沒有成為代號成員時就在實驗室的文件中注意到了這件事。

那時候負責人對他寄予十分的期待，從未對他查看實驗細節的行為表示過反對。

在那份文件上，實驗室給北原蒼介批了一筆經費實驗……用途是對再造身體的研究及克隆。

這個立項在研究長生不老技術的公司里多少顯得有些小氣和窘迫，但是問題在於，這個經費剛批下沒多久，研究員就上報說實驗出現重大紕漏，經費都填在了窟窿里也沒有解決這個難題。

研究嘛，總是會有些坎坷。

然而有趣的點也在這裏，當時他在負責人辦公室里把所有的非保密級文件都查了一遍，也沒有看見這個實驗關於紕漏的具體描述。

就好像，為了避免追查，隨便抹了層紙當做理由。由於每年失敗的立項都很多，而今年又還沒到盤查立項內容的時間，所以北原這個實驗經費的下落，也就一直沒有人去追問。

【該用戶已註銷】

「哎？」太宰治眨了眨眼，舉高了手機，確認那突然冒出來的提示的確是在說北原蒼介已經註銷賬號，結束了和他的對話。

「哈啊？寧願被追殺，也不肯告訴我嗎？」黑髮的少年氣呼呼地將手機一合，望向始終留意他的伏特加：「你們對叛徒怎麼處理？」

阿佩羅君沒有意識到我們其實是一個組織的嗎？伏特加言語謹慎：「我們一般……讓對方徹底閉嘴？」

太宰治拍了拍坐墊：「真是沒創意，聽說橫濱那邊是要破壞掉下顎再連開三槍。」

「……」伏特加咽了咽口水：「我們比較低調沉默。」

太宰治對這個不比橫濱港/黑收斂多少的組織並沒有抱什麼過高期待，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再次打開手機盯着那行「該用戶已註銷」。

太奇怪了，明明在之前的交流之中，對方表現的一直都是一個貪財，又惜命如金的性格，偶爾的好奇在僱主表示不悅后都會立刻收回。

這樣的人不會拒絕說用一個回答來交換自身平安的機會……尤其是在他很清楚自己已經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

這次的交易是在提及那個失去下文的試驗后，他的態度才立刻反轉。

什麼試驗會比組織研究的長生不老更隱秘？

原本只是想找個理由前往橫濱，順便坑北原一下，讓他找不到理由問自己要賬的太宰治突然發現，這個看起來邊緣的人物似乎隱藏了一些小秘密。

「……有趣。」他輕聲細語：「東京比我想像的更有趣啊。」

北原蒼介抱着一疊文件夾，和周圍忙着搶救失火資料的同事們幾乎融為一體……除了他是往火里送資料外。

「啊，北原，你在這啊！」

火焰另一邊一臉黑灰的人沖着穿着白大褂的黑醫招手。

北原蒼介往火里遞資料的手一滯，又往回收了回來，還裝着樣子拍了拍文件夾上的火苗：「被警報聲吵醒了，這邊怎麼起火了？」

那人十分誇張地嘆了口氣：「鬼知道！是負責人辦公室那邊的火蔓延到檔案室的……大概那個傢伙偷偷吸煙吧。」

「真是麻煩，他早該戒煙。」北原蒼介心不在焉地應付道，眼神卻飄到另一側正在接聽電話的守衛身上。

帶着槍…要命。

北原蒼介口中發苦，耳朵微微一動，聽到了守衛重複了電話那頭的一個名字：「北原？北原嗎？」

該死，不是說去橫濱查嗎？這麼快就查到自己了？

北原蒼介衡量了下把資料往火里一丟，自己拔腿就跑的可能性，最後還是面容慘淡地放棄了這個選項——那樣世界上只會出現一個渾身窟窿的男性屍體。

「北原蒼介！」那個握著槍的守衛很快喊了起來。

北原蒼介本人縮了縮頭，恨不得躲進火焰里去。在他不遠處那個一臉黑灰的同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舉起了手：「他在這！」

好一個感天動地同事情。

他下地獄了一定會記得回來看看這個同事的。

北原蒼介抱着文件夾，眼看着守衛提着槍往自己這走來，腳下如生根，動彈不得。

直到守衛看着他一臉慨然赴死的表情莫名其妙，上下掃視了他幾眼，將一直握在手裏的流動電話遞了上去：「你的電話。」

很難說北原蒼介聽到這句話是什麼心情，接過電話的手甚至還有些顫抖。

話筒里很快傳出了少年明朗清亮又帶着笑意的聲音：「晚上好，北原先生。」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北原蒼介立刻開始在腦海中過着自己的人脈網，還沒有找到對應人物時，他就聽到那個聲音說出了他今晚最不想聽到的那句話。

「君，註銷賬號的速度可真快啊，那個問題很難回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