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能碰的她
李尋白走過兩個街區，來到一座九層的大樓前，青雲大廈。他對這棟樓並不陌生，每次來檀華的落腳點都會在這裏，只是距離上次來時間有點長了。
青雲大廈位於市中黃金地段，曾經是檀華市的標誌xìng建築，隨着時代的快速發展，新人變舊人，在滿目高聳雲霄的水泥森林中不起眼起來。後來城區改造，位置也偏離了主幹道，周圍沒有太高的建築物擋住視線，這倒顯得有大隱於市的味道。
一個富豪看中了這一點，又喜歡這棟樓幾分古典的味道，便買了下來，改造成私人會所水雲間。二到四層是會所，上面幾層則是留給會員才可以購買的豪華公寓。
走進旋轉門，一個女服務生非常禮貌的走上前問道：「先生，您好。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李尋白雖然穿着的很簡單，可是在這裏工作久了，見多了特立獨行，絲毫不敢有任何以貌取人。
她永遠記得培訓第一天主管講得一個故事，其實這個故事是這裏會員的一位情人向那位主管吹噓的一個真實經歷。
本來答應晚上來陪她的會員可能另尋新歡，情人一怒之下開着跑車來到一家國際頂尖奢侈品專賣店準備發泄一番，由於一肚子委屈，所以出來前沒有換衣服，穿着在家的拖鞋和褲衩T恤。專賣店的服務員很有禮貌的拒絕她入內，因為按照店規這身着裝是有損國際頂尖奢侈品的品牌形象的，她們是不接待的。
情人很不屑的說了一句：「我只待一分鐘。」她用一分鐘的時間採購了上百萬的奢侈品，扔到收銀台上，然後問了一句：「這些賣不賣？」
奢侈品店就是為了賺錢，當然不會拒絕這個在規則中應該拒絕的客戶。
主管意味深長的說：「在這裏也一樣。有很多規則，可是這裏的人喜歡證明他們是在規則之上的，他們也有足夠的資源來證明。記住，我們終究是服務於人的。」
所以雖然李尋白不是這裏的會員，穿得有些土氣，也從來沒見過，可是她還是把他當作上帝來服務。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希望在這個社會規則的保護下靠着自己努力可以過上幸福簡單rì子的小女人。她和這個世上那些在破壞規則中滿足人生的人屬於兩個世界。
李尋白每次來到這裏都能感受到如沐chūn風的服務，他只以為這是會所良好的管理結果，從來沒有延伸到每一個人的不同經歷，不同想法。
「我找我姐。」李尋白說。
聽了這話，「刷」的一下，大堂里的保安和穿着西裝的經理都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他。
李尋白覺得有些奇怪。一個人找他姐有這麼萬眾矚目嗎？
「請問您姐是？」女服務生柔聲問道。
「七樓的徐思穎。」
「啊，是找徐姐，您請。」說着，把他帶到電梯入口。
難道都不需要登記核實一下，直接就讓我進嗎？李尋白皺着眉頭。這裏的安保也太差了吧。
那些人看他的眼光由奇怪變得有些曖昧，有些人嘴角還流露出詭異神秘蒙娜麗莎式的微笑。
李尋白在電梯門關上前的一刻，聽到一個人輕聲說：「徐姐現在越來越厲害了。」
還有一個人說：「怎麼樣，我說遲早會有這麼一天，願賭服輸。」
「好，輸就輸，不就一頓飯嘛。」
他們把聲音盡量壓低，可是李尋白還是聽得到。
李尋白按了下602的門鈴，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迴音。李尋白一直按，他知道她討厭門鈴聲。
「誰呀。」聲音有些尖銳憤怒，還帶着沉重的喘息聲，旁邊還有另外一道渾濁的喘息聲。
李尋白搖搖頭，微笑着沉默不說話。
「到底是誰。」聲音已經憤怒，如果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玩弄她，那這個人死定了。
李尋白淡淡道：「姐，是我。」
聲音那邊一愣，「啊，是小白呀。稍微等一下。」語氣明顯輕柔和順許多，而且還帶着幾分惶恐。
三分鐘后，門打開了，徐思穎只穿着一件紫sè的寬鬆睡袍，柳眉杏目，長發飄散，倚靠在門邊，微笑着，慵懶著，看着李尋白。
「來了？」輕輕的像風吹一樣的問候。
李尋白嗯了一聲。也看着她，心中有些傷感，因為徐思穎忽然變得老多了。她和陳璇一樣，都是年近三十的女人，正是盛開最繁茂燦爛的時候。但是明顯能夠感覺到，陳璇依舊水潤晶瑩，可是她的花瓣上已經有了枯萎的痕迹，在眼角上，在肌膚的紋理上。
「來了也不說一聲。」徐思穎似嗔還怒，說着彎下腰幫他拿行李。
「不用，我自己來，有些沉。」李尋白連忙道。
「姐在你心中就是這麼沒有的女人嗎？」她手一提，不由哎呦一聲。
我說有些沉，那確實是有些沉。李尋白微微一笑，拎起行李，走了進去。
徐思穎跟在身後，自怨自艾：「我現在真是越來越沒用了。」
「那要看幹什麼。」李尋白把行李放下，靠在沙發上，看着徐思穎笑，每次到了這，他都有到家的感覺。
徐思穎撇撇嘴，給他調了一杯威士忌，把冰塊也放在旁邊，「自己加。」
李尋白嗯了一聲，抓了兩塊進去，晃了晃。
徐思穎又拎來一雙拖鞋，跪在地毯上要給他換上。
李尋白趕緊用手攔住，「我自己來，走了這麼多路，臭。」
徐思穎狠狠在李尋白手掌上拍了一下，「閃開。我知道你是嫌姐臟。」
「姐，你別這麼說，我怎麼會嫌你。」李尋白真心怕她傷心。
徐思穎給他把鞋子和襪子都脫下，放在門口，甩了一下頭髮，也坐在沙發上，「不是嫌姐臟，上次姐都那樣了，你還是像躲垃圾一樣躲著。我就那麼賤嗎？」
李尋白看着她，喝了一口酒，稍微把頭低下，上次的問題遲早是要交代一下的，「師父說，我這輩子有兩個女人不能碰，一個是我不知在哪的親生母親，另外一個就是姐你。」
「當然，我那母親若又生了姐姐妹妹，我也不能碰。」李尋白看她愣神，補充道。
「他真得這麼說得？」徐思穎喃喃道，苦笑了笑，眉毛低垂，咬着嘴唇，把頭扭到一邊，眼睛看着遠方，似乎在想着什麼。過了一會兒，不知什麼觸動了她，情動於中，煙圈一紅，終於忍不住，渾身顫抖，眼淚簌簌而下，趴在李尋白的腿上就痛哭起來。
「姐，這是為什麼。」李尋白問道。老頭子很少給他設定這種不可逾越的紅線。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徐思穎哭了一會，平靜下來，擦了擦眼淚，強顏歡笑，「可能是他把你當作親兒子，把我當作親閨女吧。親兒子和親閨女總不能幹出那種事吧。」
李尋白知道這不是真正原因。畢竟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而且老頭子說這番話時的狠辣眼神依舊曆歷在目，那彷彿才是他隱藏在憨直外表下的真實面目。那種眼神告訴他，若敢越過這條紅線，絕對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而徐思穎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是又不想說，既然這樣，那就把她當作親姐來保護愛護吧。
徐思穎點起一根煙來平復心情：「對了，爺爺身體還好嗎？」
李尋白點點頭，「能吃能喝，罵起人來還是天地驚，鬼神泣。」
「那就好。我兩次託人給他帶些補品，都被他罵得耳膜疼，再也不敢了。」說着，頑皮的吐吐舌頭。
李尋白也隨之笑笑。「他一貫講究養生，只吃純天然食品。」
這時樓上傳來腳步聲。
李尋白抬頭望去，一個模特般身材的美男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穿着藍sè波點襯衣，黑sè西褲，目光盛氣凌人的看着李尋白，似是一種挑釁，也是把李尋白和自身對比后洋洋得意的自信。那種神情，那種氣勢，好像正在T台上走秀。
他走下樓后，非常溫柔的在徐思穎臉頰上親了一口，輕聲道：「明天要我來陪你嗎？」說着，眼光還不忘得意的往李尋白身上瞟來。
徐思穎嫵媚的在他臉上吐了一口煙圈，雲霧繚繞，「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那我先走了。」非常自信的看着李尋白轉身離開。
可是在他走到門口時所有的自信都被徐思穎輕輕的一句話打擊的煙消雲散。
徐思穎撒嬌般的對李尋白說：「你要是也能像他那麼乖就好了。」
「你都叫我小白了，我還不夠乖嗎？「李尋白也想氣氣那個人。
美男離開了，最後關門的時候聲音有點大。
「他吃醋了。」李尋白笑着說。
「那又如何。我這輩子註定只剩下放蕩的軀殼，不會再有愛的人了。唯一有點感覺的人，還被爺爺說了不。」她拿起李尋白手邊的威士忌，一飲而盡，目光黯然。
「你恨他嗎？」李尋白問。
「那你恨他嗎？」徐思穎反問。
「在這事上，有點。」李尋白直言。
徐思穎笑得很甜。「有你這句話，姐知足。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你不要問。因為這個原因，我尊他敬他，也從他。我認命。」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每個字都是一份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