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極任務

李尋白的偶像是詹姆斯·邦德。

男人，年輕是時候都熱血過，自以為與眾不同，可以改變世界，這一生會和幾個不同風情的女人發生故事。

可真實的人生往往是這樣：踏入社會沒多久，早早的就明白自己不過是芸芸眾生的一員。改變世界？留給下輩子吧。和幾個不同風情的女人發生故事？一個女人就可以了，只要和她在一起不是事故就好。

從熱血回歸現實的時間點多在三十之前，所以聖人說，三十而立，他的真正意思是，到這個歲數，你再不明白也該明白了，老大不小了。醒醒，別總躺着做夢了。

而詹姆斯·邦德呢？

他第一次出場時已三十三歲，正是耶穌十字架受難的年紀。那一年，xìng感女神瑪麗蓮·夢露離奇死亡，xìng感男神正式登場。讓人遺憾的是，他第一個任務不是調查夢露的死亡之謎，而是到一個叫皇家賭場的地方當賭神，所以夢露之死至今還是謎團。不過不能怪他，畢竟夢露不是他的女人。也多虧他們之間沒有火花，否則，人們會不禁疑問，甘迺迪兄弟身上那一槍是不是他崩的。

三十多歲的邦德永遠瀟瀟灑灑。他的工作xìng質就是穿上定製的西裝，開着阿斯頓·馬丁環遊世界。在這個過程，他充分展現他的博愛和寬泛的審美標準，和各種膚sè不同國度的美女發生故事。只是故事，因為故事會有結束的時候。世界上最長的故事講了一千零一個夜晚，他的故事多半一個夜晚就夠了。

至於改變世界？邦德從來不屑於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他只對拯救世界有點興趣。

千禧年的時候，某著名網站票選我最喜歡的電影台詞，排名第一的是：

IamJamesBond.

我是詹姆斯·邦德。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詹姆斯·邦德。

李尋白希望自己能像詹姆斯·邦德一樣活着。

他也執行過類似邦德的任務，孤身虎穴拯救人質，對某毒梟實施斬首。雖然不像開着隱形跑車阻止太空武器核戰爭爆發這般驚心動魄，但也是能引來花痴的英雄行為。

可是當老頭子終於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公佈了他一直好奇的終極任務時，他在死神之吻面前都維持正常跳動的心臟也不由撲騰幾下。

他的終極任務竟然是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詹姆斯·邦德——超級明星。

老頭子抽著旱煙，介紹完任務后，把檀華藝術大學表演系錄取通知書遞給了他。紅彤彤的通知書封面是幾個當紅明星的宣傳照。「他們從這裏走出，你也一定可以。」

「可是我沒有參加考試，這是造假。」李尋白毫不隱諱自己的正直。

「少跟我來這一套。」老頭子吐了一口煙圈，「我不造假行嗎，就憑你的水平考得上嗎？小子，知足吧，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又讓你不用考試就進入美女扎堆的藝術院校，這要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呢。媒體還指不定怎麼討論拼爹的問題呢。」

這倒是實話，不用考試就進入美女扎堆的藝術院校表演系，確實讓人眼熱，可是憑着對老頭子的了解，李尋白知道事情絕不簡單，之前那些所謂的「熱身」任務都是那樣九死一生，這到了終極任務就是到藝術院校噹噹明星泡泡妞？

李尋白從抽屜里拿出一隻體溫計，放到了老頭子的腋窩下，十分鐘后，看着體溫計上再正常不過的標識，他得出結論，老頭子沒有發燒，而是腦子已經燒壞了。

平心而論，這幾年下來，老頭子無論提出什麼任務，他都見怪不怪了。比如有一次，老頭子心血來cháo想養個寵物，就說：「小白呀，給我抓一條黑曼巴回來吧。」他就跑到非洲三個月，抓個一條黑曼巴。又一次，老頭子覺得一個人單身孤獨，想找個寡婦暖暖被窩，他就到南美拎回三個黑寡婦。

可是這一次的任務，也實在太奇葩了吧。甜蜜的只可能是陷阱。

「師父，這次任務有什麼危險要注意的嗎？」李尋白口氣軟軟的說。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他隱隱感覺到這個任務很恐怖，弄不好，就把自己添進去了。

「注意身體。」老頭子看了看他，輕微嘆了一口氣，囑託了一句。

「啊？」李尋白吃驚的張開嘴。「這個任務最需要注意的危險是注意身體？」

「怎麼注意身體。」李尋白試探的問道，這幾個字是不是還有自己沒有理解的意思？

「怎麼注意身體，你不知道嗎？少跟我裝傻。」老頭子翻了白眼道。

「難道真的是我所理解的那種注意身體？那不注意一下又何妨。不對不對，這裏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心裏告誡自己。

「難道？」李尋白腦中靈光一閃，他的目光聚焦到了老頭子的屁股底下。那底下是用了十幾年都沒換的破敗棉絮，棉絮底下壓着幾十張大幅的明星海報，是女明星海報，老頭子時常夜深時拿出來看得如痴如醉，老淚縱橫。即使是藝術家見到蒙娜麗莎的微笑也不會那麼感動。

不會吧。李尋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難道老頭子真正意圖是，自己成為超級明星后，他就可以通過自己接觸到美女明星，再也不用看着海報留口水？如果真是這樣，這也太······太便宜我了吧。

李尋白背着行李出發了，一路下山，一路哭得像個淚人。因為他手裏握的是一張通往檀華市的飛機票，還是頭等艙。他第一次去海外執行任務老頭子安排的可是幾百年前押送奴隸那樣的偷渡船呀。老頭子這次是徹底腦袋燒壞豁出去了。為什麼不早一點燒壞呀。

李尋白離開后，老頭子掀開了棉絮，拿出海報。海報底下有一個紅sè按鈕，他按了一下，細微的聲響過後，從一處牆壁上伸出一台電腦。電腦啟動后，屏幕是北斗七星的圖案。老頭子用手在天樞星的位置按了一下，彈出一個郵件界面。

老頭子二指禪敲了一行字：「白子我已經放出，你也準備讓黑子出來吧。」然後點了一下天權星，郵件發了出去。

滿天繁星，夜涼如水。

他走了出來，仰望星空，夜空中隱隱浮現著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臉龐。他看着看着，哭了，嘴中不知喃喃說着什麼。

而在屋內，郵件已經恢復：你真得覺得時機合適嗎？

遠在千里的檀華市。

市郊一處荒涼的山中，只有一處閃爍著微弱的燈光。

那裏就是黑白兩道頂峰人物都言之忌憚的滴水監獄。

滴水。它的本意是關押在這裏面，時間像滴水一樣流逝。除了等待光yīn將你送進墳墓，沒有其他可以做的。

它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這裏面的每一個人都應該已經死去，可是由於強大勢力的介入才依舊活着。死亡和在這裏面活着相比，雖然只是滴水之恩，可是對這裏面關押的人來說，他們會湧泉相報。

滴水監獄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一個人長發披肩，一身寬鬆的黑衣，手腳都被鐵鏈摔在牆壁上。

這件牢房和其他的本沒有不同，可是因為他而有了不同。

牢房三面的牆壁上猶如敦煌的壁畫。有菩提樹下靜修的佛陀，有魔王波旬派來引誘佛陀修行的三魔女。有水月觀音的慈祥，有百鬼夜唱的猙獰。眾相紛雜，呈現著六道輪迴的因果，是yù海沉淪的自悟。

和敦煌壁畫不同的是，這牆壁上畫的顏sè只有一種，血的紅sè。每一個線條都是用手指鮮血畫上的。

牢房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這聲音只在門口停留了一分鐘，然後漸而遠去。

他的目光不由一亮，站了起來，環顧著四周的壁畫，猶如在審視天地，人間。

「我就知道當我完成這幅畫時，佛祖會再讓我們再見面的。」

長久的不說話讓說出來的一字一字間斷斷續續，增添著幾分激動悲涼。

他用嘴一咬食指，又在牆壁上畫了起來，這幅畫僅剩的最後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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