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頭狼文化
坐上計程車，白崇寧報出地址。
小城的車開的都不快，一般這裏的乘客也不會那麼趕時間。
開車的師傅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是個熱心腸，在白崇寧上車后，就想和他搭兩句話。
尬聊兩句之後，他發現和白崇寧找不到啥話茬子，於是打開了車上的電台，聽聽廣播。
打開后，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了出來：
「雖然都市繁華，但不少靈魂還是感覺孤單，就讓都市港灣節目成為陪伴您的一個老朋友，感謝收聽今天的都市港灣。」
「今天要講的故事，依舊是都市女的愛情系列，感謝大家的喜愛。讓我們聽聽，王楚今天會遇見什麼事吧......」
紅燈，車聽了下來，計程車師傅忙轉動旋鈕，換了個播音樂的台。
「什麼愛情不愛情的，我兒子30多了，對象還沒一個，聽着這個就煩。」
電台開始放歌了，情歌。
師傅索性關上了電台，開始自己哼歌。
沒一會，白崇寧聽見電台突然開始發出「嘶嘶」聲，聲音越來越大。
白崇寧看了一眼計程車師傅，他好像對電台的異常沒有什麼反應。
在白崇寧覺得有些刺耳之時，「嘶嘶」聲消退了下去，電台里傳出一陣笑聲，接着沉默了一會，一個女聲一字一句的開口道：「找，到，你，了。」
「師傅，關下電台。」白崇寧開口道。
「我早關了啊，你想開？」
「哦，那關着吧。」
計程車師傅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白崇寧，眼神中透露著不解。
不只是夢裏，好像現實也開始出現怪事了。
白崇寧聞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味道。
到地方，白崇寧付錢下車，他看着手機餘額不多了。
不管在哪裏，都是需要錢的。
現在好像暫時回不去2745年了，得在這邊做長遠打算才行。
獨狼文化傳媒公司的地址在永京廣場A座，永京廣場是個商業廣場，核心是永京商場，依著商場旁的高樓就是白崇寧要找的辦公樓，當然，周圍的小區也是永京集團蓋的。
在安仁市，永京廣場就是市中心。
即便不是晚上，永京廣場的人流量也不少。
白崇寧尋到A座辦公樓，進電梯后，按下14層。
電梯里人不多，到10層以後就剩白崇寧一個人了。
從電梯出來，白崇寧按着地址上留着的1403地址找去，他好像又感應到那種「不吉利」了。
1403室，裝着一個透明的感應門，牆外掛着「頭狼文化傳媒」的牌，在下面還有「安仁市十強傳媒」、「最佳僱主」、「愛心企業」等各種牌子。
在門外，白崇寧已經聽見裏面有些嘈雜聲了。
剛走進門，就有一個職場打扮的女前台迎了上來，非常熱情：「先生您好，來應聘的嘛，這邊登記一下？」
白崇寧注意到，在1403室里，還有好幾個人在等候，在他們的旁邊也有一個職業裝打扮的小伙，正拿着一個手冊樣式的東西口沫橫飛，看樣子在介紹公司。
之前的嘈雜聲應該就是他傳出來的。
「他們都是應聘的人嘛？」白崇寧忍不住道，因為他看見，那幾個坐着的人里，分明有50歲上下的男人，還有30左右挺著肚子的女人。
「對，我們公司名氣不小，你看見門外那些褒獎了吧。
」女前台一臉自豪。
正說着，白崇寧看到挺著肚子的女人進了旁邊的一個小房間，看樣子是去面試去了。
像是怕白崇寧跑了，女前台督促他快點完成應聘登記，在白崇寧填完后，她笑着拿走了登記表，讓白崇寧也去那裏等著。
白崇寧坐下，那個職業裝小伙便拿着小冊子走了過來。
「歡迎加入我們頭狼文化傳媒，你看，我們是安仁市十強傳媒企業，榮獲最佳僱主、愛心企業，我們崇尚狼性文化......」
「我非常有興趣，已經提前了解過了。」白崇寧答道，「公司很有前途。」
「那當然，咳咳，我先去喝口水。」
他說的是一套專門的話術，和每個人說的都一樣，之前他和50歲老大哥說的也是這套，目的就是為了讓應聘者覺得這是一家規模大、有前途的好公司。
白崇寧搶了他的後面的台詞，於是他只能清清嗓子，找水喝去了。
按照座位順序，這個50歲老大哥應該就在白崇寧前一位面試。
有些好奇，白崇寧向這位50歲老大哥打聽了一下，他是怎麼收到面試邀請的。
老大哥回答，他在和牌友打牌的時候，收到了一個快遞。
回家拆開，發現地址離家挺近的，正好最近沒錢打牌了，於是就過來碰碰運氣。
「別看我這樣，這些媒體什麼的，我可懂的多。」
「國家大事啥的，哪能有我不知道的？」
「你們這些年輕人，不一定比我能耐強。」
老大哥一臉認真，他真這麼以為，來應聘之前他還特地去多看了兩份報紙，做了準備。
說話期間，前面幾個面試者已經陸續結束了，他們都一臉喜色，帶着一個灰色的小包離開了。
然後老大哥就被叫進去了。
白崇寧打量著這個獨狼文化傳媒公司，大廳里就屬這等待區的佔地位置最大了，如同這個公司主營業務就是招聘，他甚至沒看見有辦公區。
不一會，老大哥就興沖沖的出來了，也帶着一個灰色的小包，臨走還不忘留給白崇寧一個得意的眼色。
這老大哥也被錄取了？
雖然心中有疑惑，但白崇寧還是向他揮手告別，緊接着他就被叫進去面試了。
「咦？這麼年輕？剛大學畢業嘛？」面試官是個中年男人，寬大的白襯衫也遮不住他的啤酒肚。
相較外面兩個熱情的接待人員，他就顯得有些傲氣了，語氣居高臨下的。
「對的，一所普通的二本學校。」白崇寧回答道，這種面試體驗可不太好。
「怎麼會有大學生來呢。」中年男人呢喃了一句，隨後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接着按照流程讓白崇寧做自我介紹。
「好，我問你幾個問題。」中年男人擺出一種認真的姿態，「你知道軍人的天職是什麼嘛？」
「軍人的天職。」白崇寧稍微想了想，「是服從嘛？」
「對！就是服從。」接着中年男人又問，「你了解狼群嘛？」
「一種群居動物？」白崇寧回答道。
「沒錯，狼是群居動物，狼群統一行動，除了頭狼，其餘的狼只需要服從就行。」中年男人侃侃而談，「你認同這種觀點嘛？」
白崇寧注意到，負責面試的中年男人從抽屜拿出一個灰色小包。
之前幾個面試的人，都帶着這個小包，面露喜色的離開了。
「不認同。」白崇寧開口回答，這明顯不是一個靠譜的公司。
中年男人露出一種預料之中的表情，用一隻手打開了灰色小包，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一小扎百元大鈔，白崇寧判斷，肯定不止十張。
「現在認同嘛？」中年男人開口道，這就是他居高臨下的底氣，「我們公司可不是那種只鼓勵奮鬥，不給員工回饋的公司，只要你願意聽從公司指揮，馬上就能辦入職，這錢就是你的入職獎金。」
「我們公司可是隸屬於騰雲集團的子公司，正規可靠。」
騰雲集團是互聯網社交巨頭，白崇寧昨天才看見過它的熱搜，說是要改變開放合作模式。
「不好意思，我可能不適合這份工作。」白崇寧看了一眼灰色小包，想到了自己可憐餘額，但他還是拒絕了。
「為什麼？你放心，入職之後你只會掙的更多，還很輕鬆。」中年男人開口挽留道。
「因為你都沒問。」白崇寧起身。
「沒問什麼？」中年男人疑惑道。
「可能是自媒體、公眾號的市場、運營、崗位KPI之類的吧。」白崇寧開口道，隨後走了出去。
「大學生就是疑心病多，怪不得上頭只給那些四五十歲的寄招聘快點。」中年男人沒好氣的抱怨，「眼高手低的傢伙。」
站在電梯口，白崇寧按下了下樓鍵，他在懷疑剛才灰包里裝的會不會是假幣。
這太反常了，如果這裏叫頭狼慈善公司，可能白崇寧能考慮入職。
從招聘到面試，整個流程沒有一個地方是正常的。
估計不是傳銷就是那種招聘外聘緬甸員工的。
錢有命掙，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白崇寧正等著電梯，忽然整個14層都喧雜起來，-隨後整個樓層，響起了整齊劃一的口號聲：
「永遠追隨李騰雲先生！」
「永遠追隨李騰雲先生！」
「永遠追隨李騰雲先生！」
他敢保證，整個14層每個房間，都有人在喊這個口號。
肅穆伴着詭譎。
他心中那種不吉利的感覺，愈發明顯了。
下樓后，白崇寧恰逢50歲老大哥在隔壁煙酒店，掏出灰色小包里的一張百元現金，買了一包好煙。
錢是真錢，真金白銀。
他看着老大哥結賬后，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我和你說，這個公司可好了。」老大哥邊走邊說，從白崇寧身邊經過，「等你也來試試，真發現金呢，回去說！」
白崇寧打了個車回去，越想越不對勁，於是用手機查了一下李騰雲。
一位低調的企業家，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面，騰雲集團董事長。
真是騰雲集團？白崇寧又查了查這個頭狼文化傳媒公司。
企業信息公示系統顯示，頭狼文化傳媒是騰雲集團的全資子公司。
白崇寧心中一驚，想起之前的面試問題頭狼崇拜。
難道李騰雲真是這個公司的頭狼？
到小區門口，白崇寧下車，支付車費后，手機餘額從3位數縮水到了2位數。
......
他乘坐的計程車駛離時，忽然電台開始自動播報起都市港灣頻道。
「這裏是都市港灣，我是周楚，每個人不管今天過的幸運或者不幸，都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