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天一大早，底層三號牢房的石門便開啟。

濁言眯着眼，不用看也知道是宋弘這小子來了。

在塔里暗無天日，它已經沒有什麼晝夜的概念了。

就在那日之後濁言便讓宋弘抄錄了那太乙伏魔引氣決並傳授給自己，但自己根本無法修鍊。

作為妖邪之軀，一接觸到那天地之氣便如同人族接觸妖邪之氣那般痛苦不已。

「前輩。」宋弘迫不及待地上前行禮。

「開始吧。」濁言也不啰嗦，直接直入正題。

隨着宋弘盤坐而下，開始練那詭異功法，一縷縷妖邪氣息伴隨而來，而濁言則立刻開始在一旁吸取。

一個時辰后，宋弘臉色有些蒼白，看來是到極限了，濁言立即出言讓其停下修鍊。

「今日的氣息淡了一些啊……」濁言心下有些不滿足，今日所吸收的遠不如昨日宋弘剛習得這法門之時，不過也總好過沒有。

「多謝前輩護法。」宋弘調息片刻，臉色逐漸緩和。

濁言也只是點了點腦袋，隨後裝作疲憊的模樣伏在地上。

宋弘見狀以為是濁言為了自己護法所致，便殷切地問道：「前輩可還有何吩咐？需要晚輩再去頂層嗎？」

濁言剛欲開口，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宋弘：「小子，你們玄清觀對這鎮妖塔的妖邪可有何記載之類的？」

宋弘聞言沉思，沒一會之後答道：「記載倒是有，不過那都在鎮守長老手裏。」

「哦？那鎮守長老實力如何？」濁言的眼珠瞪大。

「晚輩也未曾見過鎮守長老幾次，傳聞他老人家乃是天道境界的強者，平日似乎並不在鎮妖塔這邊。」宋弘提及那鎮守長老時眼中下閃過一絲懼怕。

畢竟宋弘如今已經是觸犯了好幾次規矩，釋放那頂層的東西用以孝敬濁言。

「天道境界……你們玄清觀里有多少這般境界之人？」濁言聽后想趁機套套信息。

早已對其放下防備之心的宋弘一五一十地道來：「玄清觀共一十八觀，我離山這脈實力雖是其中最弱，但外山弟子多達五千，而那些天道境界的隱世弟子據師兄之言應也有百餘人。」

我靠，這麼多？

濁言聽后大感不妙，畢竟那玄乎的天道境界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沒想到這十八觀中最弱的一脈都有一百多名天道境界之人。

「離山這裏可是有鎮妖塔在此，為何是最弱？」濁言有些好奇。

「據記載，這鎮妖塔許久之前還是要地，鎮守在此的弟子皆為觀中強者，但近千年來並無異動，也就放鬆了對此的鎮守。」宋弘娓娓道來。

「況且這塔妖邪之氣過重，若是長時間接觸便會受此影響，無法觸及天道，故此這裏連鎮守弟子都是令人嫌棄的職位。」宋弘露出苦笑。

「原來如此，我說你這般實力如此不濟，竟被派來這裏。」濁言恍然道，但是它卻捕捉到其中的重點。

那便是此時玄清觀對鎮妖塔的看守正鬆懈，倒是適合自己暗地苟著。

「我等資質平庸之輩本就地位低下，但他們卻依舊不肯放過我！」宋弘眼神一洌，拳頭緊握。

濁言看他這模樣大概能猜到：「看你小子這苦大仇深的樣子，定是招惹了什麼強敵吧。」

宋弘沒有否認，低頭不語。

濁言接着說道：「看你也不像是實力天賦能對別人造成威脅……嗯，定是因為什麼女子吧？」

「前輩您怎麼知道？」宋弘有些吃驚地看着濁言。

濁言卻是一副什麼都看透的模樣，紅色眼瞳緊緊盯着宋弘：「定是你與那女子關係不尋常，但你又自知不配，遂遭人嫉妒仇視，對不對？」

宋弘這時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濁言，這位前輩果然深不可測，就連這些事都能看破。

看着宋弘的表情，濁言知道自己猜對了，畢竟這種俗爛套的劇情它以前可看多了。

「讓前輩見笑了，此人正是與晚輩一同入門的師妹……」宋弘說起自己的經歷。

宋弘本是出身一小鎮上富貴人家，他那師妹便是從小被宋弘家裏收養的，與其關係甚佳。

誰料天有不測風雲，宋弘全家遭到仇家報復，倖存下來的宋弘二人逃了出來，最後被玄清觀的道士發現並帶回觀中。

接下來便是十分熟悉的套路了，師妹的資質極佳，年紀輕輕便達到人道三境的最後一重造極境，離那天道境界僅一步之遙。

而宋弘卻依舊在納氣境，雖地位發生變化，但二人的關係卻沒有變，這便引來了觀中其他弟子的嫉恨。

「那日外山大師兄突然將我帶到無人的地方，說要指點一番，結果卻是為了一己私慾將我擊成重傷，讓我離師妹遠點。」宋弘憤憤說道。

「接着你大師兄又動用什麼關係，把你扔到這鎮妖塔這裏鎮守對吧？」濁言接過話茬。

宋弘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師妹當時就要和大師兄理論，大師兄便假惺惺地將這劍贈予我作為賠禮，誰知……唉，那日若不是前輩出手，晚輩怕早已斃命。」

說罷宋弘看向濁言，濁言立即別過腦袋：「你那大師兄離天道境界不遠了，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可是被困於此，這得靠你自己。」

宋弘聽後有些失望，原本還以為自己的經歷多少能觸動一些這個前輩，但濁言卻是油鹽不進。

「不過辦法倒不是沒有，只不過……」濁言又刻意頓了頓。

宋弘與濁言相處幾日之後，也變得機靈了些，當即會意，不過依舊是有些為難地說道：「雖說鎮守長老不在，但若是被他發現那就糟了！」

原來濁言繞了半天又回到了讓宋弘去偷那鎮妖塔的記載名冊。

「你這小子怎麼婆婆媽媽的，這個樣子怎麼變強？就你這德性，我要是你師妹就從了那大師兄了！」濁言一陣刺激。

果然提及師妹就戳到宋弘軟肋，他眼神一狠，當即起身表示：「謹遵前輩教誨！晚輩這便去偷……取來！」

「去吧去吧。」濁言催促道。

濁言伏下身子眯了一會，宋弘便匆匆趕了回來，衣服裏面還鼓鼓的。

一大疊名冊散落在濁言面前，濁言立即讓宋弘在它面前翻閱。

就這樣，身穿道袍的宋弘一手持著名冊，一手拿着燈籠，靠着濁言的巨大的頭顱坐下，場面十分怪異。

濁言細細看了看其上的記載，倒是對關押的妖邪頗為詳細，就在這時濁言突然注意到什麼。

「這個是……」

原來濁言注意被那疊名冊上的一個捲軸吸引住了。

此捲軸上還貼著一個符篆，宋弘此時也注意到，他解釋道：「適才晚輩太過着急，這捲軸與那些名冊放在一塊，便一併帶來了。」

「打開看看。」

「這……不好吧。」宋弘雖然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但想來應是什麼重要之物。

「你小子也想看看吧，別墨跡了！」濁言嘿嘿一笑。

宋弘僅僅是猶豫了片刻，便伸手將那符篆揭下，捲軸打開。

其上畫着諸多器物的圖案，旁邊還有標註。

「這是鎮物？」宋弘有些驚訝地看着捲軸。

濁言卻一知半解，連忙問道：「這鎮物是何？」

「此前晚輩也只是略知一二，這還得從這鎮妖塔說起……」宋弘解釋道。

相傳這鎮妖塔並不是玄清觀所建，從何而來無人知曉。

而塔中之所以能鎮壓妖邪，便是因為有那「鎮物」的存在。

「每一層皆有一鎮物，便是如這捲軸上所記載的。」宋弘指向捲軸上那些器物。

濁言放眼看去，其中有鼎有鍾，還有八卦鏡之類的。

看向頂層的那個鎮物的記載，那是一個圓筒狀如水壺一般的東西。

【煉魂壺：相傳乃白青道人於寧州陰風山脈發現並帶回，此物曾……】

來歷好像都大有來頭那般，不過濁言卻看到了一行令它驚喜的字眼：

「煉魂壺能吸納天下妖邪之氣鎮於其中。」

這個玩意，對濁言目前來說可謂是大有用處。

要知道平日裏吸點妖邪之氣還不容易，要是按照這上面的描述，有這煉魂壺在手，豈不是想吸的時候就可以吸上一口？

「小子，這些鎮物你知道是放在什麼地方嗎？」濁言裝作隨口問道。

宋弘也沒什麼心眼，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這個觀里從未有人提及過，不過晚輩進入此間前，那些師兄就警告不許進入塔內最中心的區域。」

「那些鎮物就放在裏面？」濁言接着問道。

宋弘撓了撓頭說道：「鎮物這事其他弟子也不知，晚輩也是今日觀這捲軸才推測，那鎮物十有八九是在其中，畢竟那中心區域入口被封住。」

「你可有辦法進入？」濁言這時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前輩你這是……萬萬不可啊！且不說能不能進入，這鎮物乃是鎮妖塔之根本，動不得啊！」宋弘當即起身搖頭。

濁言這時也不急，嘿嘿一笑說道：「小子你怕什麼，這塔里不是有十個鎮物，我只看上了頂層那個，不還有九個嘛！」

「再說了，你如今可是犯了好幾條規矩了，再多一條也無妨！」

宋弘聽着濁言的話，又看看地上的名冊，好像確實有些道理。

見到宋弘還是有些猶豫，濁言直接別過頭去，重重地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你走吧，玄清觀里的長輩瞧不上你，弟子也欺你，你還要為他們守這規矩！」

「也不想想是誰這個時候救了你，是誰傳你功法，算我看錯你了！」濁言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句句扎心，讓宋弘一時間感覺到自己裏外不是人，當下低頭認錯：「前輩息怒！是晚輩糊塗了！這便去幫前輩尋這進入之法！」

「哦？此話當真？」濁言見得逞，語氣稍稍一松。

「前輩如此待我，我宋弘定當全力相助！只不過……還請前輩答應晚輩一個請求！」宋弘語氣堅定。

濁言一聽，這小子還敢提什麼條件？

但作為前輩的風範還是要有的，便說道：「且說來聽聽。」

「還請前輩答應晚輩，只要這頂層的一個鎮物即可，日後莫要動其他鎮物的心思。」宋弘低頭說道，他此刻也是冷汗直流，怕這個要求激怒了濁言。

但濁言只是有些驚訝而已：「為何這般說？」

「鎮妖塔內鎮壓的妖邪眾多，且都至邪之極，若是出了什麼事極有可能釀成大禍，生靈塗炭！」宋弘解釋道。

「當然晚輩相信前輩不是那般。」宋弘還不忘補上一句。

濁言哈哈大笑，隨後發出一陣低吼，碩大眼眸散發出詭異的紅光，雖然力量盡失，但作為曾經的至邪大妖，那股威勢與煞氣驟然升起。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作惡！」濁言抬高聲音，震得宋弘癱坐在地，腦袋嗡嗡作響。

像是被嚇著那般，宋弘連忙爬起身來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算了，不嚇你了，我答應你暫且不會對其他鎮物有想法，可以了吧？」濁言這時身體放鬆，那股氣勢收斂。

宋弘這時衣衫被汗水浸濕，身體還有些抖：「多，多謝前輩！」

濁言這時也不再理他，趴在地上像是要睡着那般，宋弘跪着許久后，見到濁言沒有其他吩咐了，這才起身離去。

從鎮妖塔出來后，宋弘還是有些后怕，怎麼說濁言前輩也是關押在鎮妖塔底層的，其真正實力定是毀天滅地，自己日後還是要慎言。

「不知那中心的入口如何才能進去……」宋弘思索著濁言交代的事情，迎面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正是同為鎮妖塔鎮守弟子的那師兄，此人名為李湛，自從宋弘被調來這裏后，這李湛便是帶頭欺辱他。

「李師兄，對不住。」宋弘低頭道歉。

李湛見到來者是宋弘，一臉鄙夷，冷聲道：「走路注意點！」

宋弘走後，李湛站在原地看着對方遠去的身影眉頭一皺，這時旁邊又來了兩名弟子，同為鎮妖塔的鎮守弟子。

「李師兄，宋弘這小子今日又在鎮妖塔里待了許久！」一名弟子湊上前說道。

「那地方還敢久留，這小子不會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了吧？」另一名弟子面露懼色。

李湛冷哼一聲：「吾輩斬妖誅邪之士還怕這些！說出不去不怕被人笑話！」

那兩名弟子連忙低下頭。

李湛這時眼睛一眯，低聲道：「宋弘這小子有古怪，那劍也給他了卻這麼久了也沒有事……大師兄那邊可是在催了，若是能辦了宋弘，就能把我們從這裏調走！」

「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旁邊弟子聽到后大喜，畢竟這鎮妖塔的鎮守弟子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李師兄，那底層三號里的存在據宋弘上報似乎是一直沒死。」

李湛聞言神色一緊，那可是鎮守長老臨走之時特地吩咐留意之事，於是臉色一沉說道：「此事不如直接去問問宋弘師弟！」

說罷李湛三人皆不懷好意地朝宋弘離去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