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莫欺少年窮

足足鼓搗半宿，傻根才有了呼吸，但仍舊昏迷不醒。

「閨女，你在家裏等著，娘去請郎中，不然他真的小命不保！」

張氏心急如焚，擔心女婿沒圓房就翹辮子。

母親離開后，張梨花沒睡覺，一直守在傻根身邊。

外面下起滂沱大雨，電閃雷鳴，密如珠簾。

洞房夜，她只能嘆氣，感嘆自己的命苦。

天明時分，忽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砰砰砰！

「梨花，開門，快開門！」

「誰呀？」姑娘揉揉眼，很不情願拉開門閂。

「我，你二毛哥！」

嘩啦！門閂拉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人在門外，皮膚黝黑，身材瘦小。

看到李二毛，張梨花打個冷戰，腦子裏嗡地一聲。

「二毛哥，你有事？」姑娘怯生生問，心裏發虛。

因為她跟李二毛有婚約。

前幾年父親去世，是李二毛家幫忙張羅，還墊付了棺材錢。

當初商議，梨花長大以後嫁給他做媳婦，錢就不用還了。

可張寡婦卻招傻根做上門女婿，李家人財兩空，不得不上門討債。

「梨花，當初你爹死，欠俺家的一百塊該還了吧？」

二毛得意洋洋，嘴角裂出狡猾的微笑。

張梨花覺得理虧，趕緊滿臉賠笑：「二毛哥，你知道俺窮，那些錢能不能緩一緩？」

她的聲音充滿祈求，臉色也很尷尬。

這個年代，一百塊對於鄉下農民來說根本拿不出。

山村太窮，生產隊一個工分才一毛錢，只能買兩盒火柴。

通訊基本靠吼，治安直奔靠狗，交通基本靠走，夜生活基本……靠手！

有的全家都沒衣服穿，合穿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

擦屁股紙都沒有，大部分都用土坷垃，或者用小棍扒拉。

「不行！咱們當初說好了，要嘛你嫁給我當媳婦，要嘛還錢！你想耍賴皮？」

李二毛死死盯着姑娘美好曼妙的身子，眼睛跟黃鼠狼似得。

梨花小時候就漂亮，聰明伶俐，柳眉杏眼，小眼神一勾，半條街的男人都會被勾趴下。

李二毛跟她年齡相仿，巴不得趕緊將這個媳婦娶回家。

誰知道張氏會把她嫁給傻根？

一顆好白菜讓豬給拱了。

「二毛哥，俺真的沒錢啊，這都五月了，不如過幾天麥子下來，糧食糶掉給你行不行？」

馬瘦毛長，人窮志短，張梨花只能說話好，眼神里顯出委屈。

「不行！沒得商量！要嘛給人，要嘛拿錢，反正我不能吃虧！」

李二毛凶得很，拉上姑娘的手，看樣子要搶人。

「二毛哥你別！當初俺爹跟你爹是好兄弟，高抬貴手啊。」她嚇得不斷後退。

「想我高抬貴手也行，除非你跟我成親，咱倆一塊睡覺生孩子……！」

李二毛很不老實，攬上張梨花的小蠻腰，還把鼻子湊過去，在她的臉上使勁嗅。

彷彿一條尋找獵物的狗。

好香！姑娘的香氣沁人心脾。

張梨花嚇一跳，趕緊掙扎。

「二毛哥你鬆手，俺娘快回來了，讓她看到不好！」

李二毛早就對她垂涎三尺，豈能放開？哈喇子差點甩出去八里地。

「梨花，傻根那麼傻，給他個媳婦都不會用？還是跟我吧，哥哥能讓你滿足……。」

李二毛不依不饒，伸手來解她的扣子，黑爪子眼瞅要摸在姑娘的胸口上。

「二毛你鬆手，不然我喊人了！」張梨花不斷掙扎。

可她是女孩，力氣小。

生生被按在牆上，一張噁心的嘴巴張開，來親她的臉。

李二毛滿嘴黃板牙，好像一口三年沒刷過的破砂鍋，那口臭能熏死一窩耗子。

張梨花噁心地差點吐了，眼淚撲簌簌落下：「放手！你放手！救命啊！！」

眼瞅著壞蛋要得逞，咣當！旁邊的房門忽然被踹開。

「鬆手！李二毛你要幹啥？」

一聲暴喝從房間里傳出，傻根彷彿半截鐵塔，猛地站在他面前。

「你媳婦欠我錢，好幾年了，現在必須還！」

李二毛瞧見傻根，那氣就不打一處來。

藥王村最傻的蠢材，竟然跟我搶媳婦？

你也配？沒天理！

「梨花欠你多少錢？」傻根問。

他的腦袋上血跡斑斑，傷口很明顯。

「一百塊！當初給你老丈人買了棺材！」

「這錢我替她還，你先放開梨花！」

傻根膀大腰圓，好像一座大山將女孩保護。

「你讓她先拿錢，不然我不會放！」李二毛伸出一隻手。

「一句話，你放不放開她？」傻根眼睛一瞪，跟銅鈴差不多。

「沒錢，我就是不放！」李二毛硬得很，從心裏鄙視他。

大家都知道傻根傻，膽子也小，平時看到兩隻公雞打架都害怕。

就你那慫樣子也敢跟我動手？

哪知道聲音剛落，傻根卻將巴掌揮起。

咣！一巴掌糊來，重重刮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用多大力氣，李二毛被抽得滴溜溜轉悠七八個圈，跟陀螺似得。

站定以後天旋地轉，老半天沒分出東南西北。

可能要發財，一閃一閃亮晶晶，滿眼都是小星星。

他抬手捂上臉，根本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好你個傻根，竟然敢打我？」

「滾！錢早晚會還你，不滾，大棍子把你轟出去！」

傻根威風凜凜，半個院子的陽光都被他遮擋。

「老子塔瑪跟你拼了！」

李二毛那吃過這種虧？衝上去要跟他拚命。

哪知道傻子不躲不閃，快速抓住他的脖領子，瞬間按倒在地。

拳頭好比雨點，在他身上不斷揮舞。

眨眼，二毛被打得嗷嗷大叫，鼻青臉腫，六親不認，

「不好了！救命啊！傻子打人了……！」

好不容易掙開，他嚇得好像一條被門夾了尾巴的狗，撒丫子就跑，一溜煙沒了蹤影。

「咯咯咯……！」張梨花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腰都直不起來。

「這樣的人渣就該揍，以後再來，還這樣把他打出去！」jj.br>

傻根擦擦額頭上的血，眼神里光芒四射。

此刻，任何人把他當成傻子，那麼自己就是傻子。

張梨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唉！咱欠他一百塊，早晚要還，不然他還會來找麻煩。」

傻根卻冷冷一笑：「放心！不就一百塊嗎？我是家裏唯一的男人，我來還！

莫欺少年窮，猛虎未出籠！若有出籠日，血色夜朦朧……！」

張梨花聞聽頓時瞪大眼，根本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他可是藥王村有名的傻子，啥時候學會了打架？還會作詩？

心裏一陣激動，她馬上撲進丈夫的懷裏，兩片朱唇再次印刻在傻根的臉上。

「傻子哥你真棒！俺稀罕死你了……！」

正要跟丈夫親熱一翻，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呼喊。

「梨花！你娘掉進水裏去了，快去看看吧，她好像不行了……！」

姑娘的身體又打個哆嗦：「娘，娘啊——！」

她拉上傻根，直奔村南的河邊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