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第 161 章

第 161 章 第 161 章

出宮城往左第二坊,便是祁王府所在,祁王這些年,常居封地,祁王府一直是世子宋文衡的居處。

這些年主院卻一直空置,那是他父親的住處。

宋文衡每次路過主院時,都忍不住往那處看一眼。或許是期盼着什麼,可每每目光落空,卻也沒有失望的心情。

但這幾日,他卻總避開這一條路。

身為父親的長子,他甚至不能擁有離主院最近的那個院子。

最近的那個院子,是那個常年陪在父親左右的二弟。

宋文衡從外處歸府,習慣性地往朝通往主院的那條路去,可等到他後知後覺走錯了路,一轉身,卻看到宋安濟和他身側微后的宋星衡。

已經遇見,避無可避,他只得上前:「父親,二弟。」

「是文兒啊……怎麼?今日沒去燕子樓?」宋安濟抬頭看了一眼跟在宋文衡身後的幾個藍布裳的老者,有些不解:「這是……」

宋文衡向身後跟着的隨侍使了個眼神,示意著將人帶下。自己則留在原處,他原想着隱下,可一見宋星衡跟在宋安濟身邊,心中總是不適:「柳姑娘中了毒,我想替她尋一尋解藥,可惜拜訪了宮中的幾位太醫,俱是無解。」

宋安濟聞得此事與柳簡相關,難得追問道:「哦?柳姑娘中了毒……中的什麼毒?」

「聽她所說,是一種叫作朝暮的毒,只是宮中太醫,連此毒物的名稱都未曾聽聞過。」

「朝暮?」

一直安靜等在一旁宋星衡失聲喚出,等宋安濟同宋文衡目光俱落在他身上時,他才慌忙收了詫異的神色。

宋文衡若有所思看向他:「怎麼?二弟知道這種毒?」

宋星衡忙搖頭道:「不知……不是,知道。」

他頓了一下,才接着回答:「兄長忘了?那日我們去雲若寺,那時寺中不是有個人死了嗎?那人正死於朝暮毒。」

宋文衡一怔,也記起大理寺近日便是在查這樁案子。

他沒想到宋星衡竟也留意著這樁案子,想必是因為人死那日,父親正好在雲若寺中吧。宋文衡眼神微暗,他抬起頭看向宋星衡,輕聲道:「原來如此……此案是少卿主理,我聽聞兇手似乎是個女子,正是大理寺如今在城中搜查的那人,二弟往後出門,可要留意著,倘若遇見了,憑二弟的本事,捉了那兇手歸案,也算解了大理寺的難題。」

宋星衡勾了下唇,未曾接話。

宋安濟看向宋文衡:「無事,既然是毒,那一定有解,宮中太醫未曾見過,想來是出自民間,多尋幾處便是了。」

他神色自然,眉目之間皆是慈善,宋文衡深吸了一口氣,低了頭稱了聲是,宋安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柳姑娘如今中了毒,那你對這樁婚事是如何想的?若是不願,如今婚事還未定下,父王可以去宮中,與皇後娘娘商議,遲些定下,等尋到解藥,再做打算。」

他目光溫意,像是一個只為兒子考慮的父親。

可是。

他若當真只為宋文衡考慮,便不會問出口了。

這是一個考驗。

宋文衡想起柳簡那堅決的模樣,他的嗓間乾澀,卻依舊搖了搖頭:「不必了,父親與皇後娘娘所擇,必是良人,若只因柳姑娘身中毒物便棄她不顧,傳出去,豈非教旁人以為我祁王府空識聖賢書。」

宋安濟連連點頭,神色之中說不出的滿意:「好好好,你待柳姑娘一片真心,日後她入了府來,二人必能夫妻一心,琴瑟和鳴。」

夫妻一心。

這就像是對他的嘲諷,宋文衡笑中不猶帶着苦澀,卻只能應了一聲兒子謹記。

這樁婚事,他作不得主。

好在,所娶之人,他亦慕之。

看着宋安濟同宋星衡一同進了主院,宋文衡一直緊握在身側的手緩緩鬆開,他收回目光,承載着巨大的失落往自己的居處走。

失落什麼呢?

從十年前,他被父親丟在京都時,如今的結局不就已然註定了嗎?

不,不是的。

這世上沒有什麼註定了的事,若論註定,這江山萬里,該是誰的天下?朝代更迭、王權爭位,又有何意義?

他離去的腳步越來越慢,直至停下。

也只停下了一瞬,他又重新抬起步伐,匆匆追着宋安濟的方向而去。

他眼瞧著二人進了書房,卻將門掩上了。不知怎地,他竟放輕了腳步,慢慢走近。

若是平日裏,他離得這般近,那個武藝不輸他的二弟,早便當發覺了。可眼下他們似在商量着什麼,竟無一人察覺。

「父親,燕子樓的那位,倘若真中了朝暮,該如何是好?」

「你兄長與她的婚事未定,便還有迴旋餘地,皇后鬆口允他二人婚事已是不易,眼下關頭,你莫要生事惹惱於她。」

「可朝暮的毒……尋常人如何受得了?」

「朝暮一毒,中之必亡,那柳氏女如今還活着,指不定只是拿此話搪塞你兄長罷了……好了,此事莫再議了。先說一說蕭家的事,一群文人,做事如此莽撞,事還未起,便教人摸到了把柄……」

聽清了那隱約的聲音,宋文衡不敢置信停在原處,再不敢往前一步。

他們為何會知曉朝暮毒?此事與皇后又有什麼關係?

這樁突如其來的婚事,背後站的人,是誰與誰?

一直到遲暮,柳簡都未等得時玉書的消息,如坐針氈時,卻是宋星衡登門了。

他咬牙切齒地坐到了柳簡對面,瞧了守在一旁的林七司,分明不耐,卻生忍着脾氣行了一禮:「勞煩將軍守在遠些的地方,我與柳道長有些瑣事要說。」

林七司淡漠看了他一眼,如言走遠了些。

他這一番動作教柳簡不得不按捺心中不安,硬著頭皮故作平淡地舉杯飲茶。

宋星衡直問道:「我聽兄長說,你身中奇毒。」

柳簡能將朝暮一事道於宋文衡,自不會指望着他守口如瓶,問道:「宋二公子怎孤身一人,身邊也沒個伺候的僕從。」

在聽月別院時,柳簡曾眼瞧着他身邊跟了個小廝,可往後,卻都沒有瞧見。

「連義染了風寒,許是不服京都的水土,一連近十日了,都未見好,便教他歇著了。」

見宋星衡仍舊盯着她,柳簡只得輕輕點了下頭回答他前一個問題:「確有此事。」

宋星衡得了肯定,緊抿著唇,在柳簡生疑抬頭的一瞬,他終於開口:「把手給我。」

柳簡勾起唇,淺淺扯出了笑容,卻並無動作,她輕聲道:「宋二公子,男女授受不清,還請見諒。」

宋星衡頓了一下,他低下頭:「我只是不想我兄長娶個病秧子入府,你莫要多想。」

柳簡與他並不熟識,寥寥幾次見面,俱也未留下好印象,難得見他如此少年的言不由衷,笑容不免真了幾分:「毒非病,況且,我並不會嫁世子,宋二公子莫憂心。」

「你不嫁?」宋星衡急道:「可是皇後娘娘與我父親已然準備定下你們的婚事,我兄長在府中籌備婚事,你竟此時說不嫁?」

柳簡不想再一遍遍的解釋為何不願,她端著杯子看着庭中枯木,突然問道:「宋二公子可曾用飯?今日廚房似要做藕餅……」

宋星衡皺了眉頭:「我不可食藕,會起疹子……好好的,怎麼說起吃食了,你與我兄長的婚事……罷了,你先將手伸出,我只診一診你的脈,倘若……」

燕子樓檐角的銅鈴響了一聲,古仆悠揚的聲音輕輕漾開。

柳簡握著杯子的手忽地頓住,她抬首往樓上瞧出,只瞧得檐角銅鈴輕晃,與此同時,另幾個檐角的銅鈴卻紋絲不動。

柳簡想到了什麼,眼神微亮,急急便提着衣裙站起身來,連坐於對面的宋星衡都忘了。

宋星衡急道:「站住。」

柳簡聞言一下就停了小跑,她提着裙邊,身形僵動,連瞳孔都放大了,這兩個字,帶着熟悉的感覺帶她回到了那個夜晚,恐懼從心底發出,教她動彈不得。

宋星衡恍然不覺她的異樣,起身走到她面前,他眼神閃爍了一下,低聲道:「我聽兄長說,你是因身中朝暮之毒,你是因此,才不願應下這門婚事的對不對?」

柳簡看着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卻茫然地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她抬頭往樓上瞧了一下,瞧見躲在一隻鳥雀真沖向銅鈴,而銅鈴之後飄出個黑影,竟也是只鳥兒,沖向銅鈴的鳥雀乍收去勢,翅膀卻仍舊擦過銅鈴。

鐺~

銅鈴輕晃,鈴舌抵到銅壁,聲音像是那日雲若寺的古樸鐘聲,一圈圈漾開。

柳簡只覺眼中聚出了些濕意,是驚懼也是不安。

宋星衡不耐伸手在她眼前揮了兩下:「是與不是?」

少年皺了眉頭,有些莫名:「好好說着話,你哭什麼。」

「嗯?嗯。」

她回過神,只能含糊應一聲,低頭擦了蓄在眼晴里的淚水,邊整理著心情邊應道:「許是見了風。」

她看向遠處抱劍的林七司,默默算著二人之間的距離,可宋星衡來時教他遠走,眼下她二人當真相距極遠。

宋星衡哼了一聲,不滿道:「哪裏有風……」

柳簡又抬了頭於樓上,安靜地連風聲都沒有,她深吸了一口氣,掐着手心鎮定下來,她扯出與平常無二的笑容:「二公子請坐吧。」

宋星衡更是莫名,但到底有重要的事要問,又轉身回了案前,理了衣裳坐下,他抿了下唇,鄭重向柳簡道:「我有朝暮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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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大人請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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