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殺了我

天剛破曉。遷雲城幾乎成了一座空城，百姓盡數撤到了子城，炸藥也已經在城中各處埋下。

泠寒還沒有消息，泠梟在府中坐到了天明，只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硬生生又熬到晌午，一個兵士就撲了進門，摔在了地上：

「將軍！！」

「有消息了？！」泠梟猛的站起，疾步上前扶起那兵士，卻見那兵士早已淚流滿面，

「將軍，您快去城門口看看吧…小姐…」

完了。

泠梟心口瞬間一涼，抓起一旁的長劍就跑出了門，他從未覺得，府中到城牆的距離，竟然如此之遠。遠到他呼吸困難，幾乎要喘不過氣，以最快的速度行至城牆，卻見將士們都死死咬着嘴唇無聲的哭泣，見到他，都別過了頭。

泠梟的目光落在那數千大軍之前，那輛木車之上，一股涼意從心口，漫延全身，如同被刀絞般的痛感令泠梟的大腦「嗡嗡」作響，他的身體不住顫抖，幾次張口，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寒兒……」

蠻夷數千大軍前，木車之上，那遍體鱗傷，一絲不掛，滿身鮮血被綁在木架上的人，正是泠寒。

泠梟死死盯着泠寒，就見其以匕首挑起了泠寒下頜：「哈哈哈哈！看來泠將軍認出來了，你看看，泠小姐這冰清玉潔的身子，我們可是喜歡的緊，昨日泠小姐想咬舌自盡，可是我卸了她下巴保其一命，泠將軍不大開城門迎我進去？哈哈哈！」

似乎是感受到了泠梟的目光，泠寒的眼睛緩緩睜開，她望向城牆上雙目赤紅的泠梟，艱難的張口想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欺人太甚！」從嗓子裏擠出來的嘶吼聲讓人脊背發涼，泠寒一拳砸在城牆，石塊混合著拳上的鮮血散落，他的手血肉模糊，他卻像沒知覺一樣緊緊握住城牆。

「來！衝冠一怒為紅顏！今兒就在泠大將軍面前，咱比拳替他招個妹婿！兄弟們都別客氣，想要這美人的，上前來！」

城外一片叫好，城內一片死寂。

「嗡」「嗡」的耳鳴聲一直在泠梟耳邊環繞，他知道，蠻夷在逼他出城應戰。轉過身，他剛一張口，血液就順着嘴角流下，不知何時，他的牙床因為他咬牙咬的溢出了血：「炸藥，可埋好了？」

被問到的兵士手忙腳亂的抹掉臉上的淚痕和鼻涕，鬆開已經咬出血的唇：「埋好了，將軍！」

「很好，帶着所有人，去子城。」

「將軍，那您呢？」

泠梟雙拳緊握，赤紅雙目含着漫天恨意：「雙親之仇，妹妹之辱，不將蠻夷大卸八塊，猶不解恨！」

「將軍，我們不走！」不知是誰更咽著說了這麼一局，瞬間引起了所有共鳴。城牆之上所有將士伏膝而跪——他們知道，泠梟在此，蠻夷才能被引入城，炸藥一點，整個遷雲城都被夷為平地，絕無生還可能。

「誓死追隨泠梟將軍！」響徹雲霄的呼聲鏗鏘有力，泠家三千男兒眼含熱淚，無一退卻，堅定而又無畏。

泠梟微征，眼眶裏的水傾瀉而下，他扶起面前的將士，不住頷首：「好！好！好！不愧是我泠家男兒郎！」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那眸色灰暗的人臉上，後者抬眸，與他對視。

泠寒看着城牆之上那個從未退縮，一直如同父親一般寵着她，保護她的兄長，唇角輕輕勾起。她知道，他的兄長，遷雲城的守護神，已經準備好了。

強忍着痛意，她笑着也口型告訴他：

兄長，請殺了我。

泠梟身形猛的一顫，他那不苟言笑的妹妹，他唯一的親人，笑着對他說：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