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敵人也是朋友

秦雲動了！如果說剛才的他動如脫兔，那現在的他便是動如猛虎！猛虎不輕易動，每隻猛虎都是一個不簡單的獵手，只因為它要計算，它要計算自己撲捉所要花費的力氣和這隻獵物能帶給自己的能量，哪個多哪個少。而一旦它決定要動，那必定是不死不休。

所以秦雲現在的狀態便是不死不休！

我嘆了口氣，我知道，這氣勢我接不得。我若要接，那必定是一場生死之戰，但我不能傷他。我只能退！

我退了，退後了一尺，這一尺的距離已經脫離了秦雲的有效打擊距離，他隨後的拳力我可以招架住。然而，他好像一撲未中的猛虎，身子按了一按，又撲了過來，這一撲，更猛！更凶！配合著手的進攻，腳步也在快速的移動，我彷彿能感覺到拳頭摩擦空氣產生的熱量刺激我的毛孔！我別無他法，再退！

這次我退後了兩尺，只有親身經歷，我才知道原來退避比進攻更耗費jīng神和力氣！所以我在以後的決鬥中，無一不是勇猛向前。但這次，畢竟還是要退！第三拳，我再退！我距離擂台的角落已經不過兩尺了，也就是不到一米的距離，本來擂台很大，但偏偏在開始的時候，秦雲已經站在了距離我後方台角比較近的地方，看來他已經決定好他要憑藉一股jīng氣神一口氣擊倒我，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我的潛力再次被激發了出來。我的心裏有一絲竊喜，因為這都是我設計好的。我為了誘使秦雲將力量全都使出來，故意站在距離台角比較近的地方，誘使他使出三步虎撲！

沒錯，左傳裏面說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時此刻的秦雲隨着一浪高過一浪的拳勢，他的浪退cháo了，他的氣勢也衰竭了！彼竭我盈，故克之。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他第三拳一落，便是我反擊的時候！我快速地進步，一腳搶好了正zhōngyāng的方位，同樣用的是虎撲！猛虎跳澗！這一跳，不是跳，而是躍。目的不是傷害敵人，而是驅趕，把敵人驅趕到山澗的那端，而那端卻是萬丈懸崖！

秦雲沒辦法不退，就算是心意，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必須要退，何況秦雲！秦雲試圖轉身卸去力量，我卻不給他這個機會，雙手一撐，牢牢地將他的手控制住，我雖未練過太極拳，但太極拳的jīng要我還是學會的。

我的計策眼看就要成功了，誰知道秦雲突然雙手再分，整個人縮到了地上，又突然從地上鑽起！兩隻手藉著我外撐的力量，捆住了我！我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上將我捲起，像龍捲風一樣！這是太極拳中的絕招，抱虎歸山！

我若是虎，他便要將我放回到山裏。將老虎放走，這該是需要多少勇氣！沒錯，這一招無論是力氣還是膽識都要是最上乘的，若是偏差了0.1秒，他此刻只怕要被我撞飛出去！0.1秒是什麼概念？一個人眨眼的時間是0.2－0.3秒。所以他需要有二分之一的眨眼時間來反應，這已經不是通過大腦反應了，這是直覺！只有在生死決鬥中才有的直覺！我相信，就算是心意使用這招，也不過如此了，但心意在生死的格鬥中，也必然會發揮比平時更高深的實力！

這樣強大的力量無愧於太極拳四兩撥千斤，但是我不是一千斤的死物，他也不是四兩的聖手！如果是昔rì太極拳的宗師使出來，那我絕對不會做任何抵抗，甚至會一頭撞死台上，以免自取其辱。但秦雲不是宗師，他和宗師還相差著二十年！我藉著太極拳的旋力，滴溜溜轉到他的身後，饒是如此，我還是重心有些不穩，好在這時候他已經無法聽勁了。

這便是鼉形。

龍生九子，鼉便是其中之一，為水中最笨也是最靈的東西，笨是看起來笨笨的，練習的時候也只有一式，但用出來，則可以千變萬化，不可捉摸。這一式鼉形轉身，此時豈非正好是這式抱虎歸山的解法？轉到秦雲的身後並不是我的最終目的，因為這時的我騰不出手，我只能藉著開始虎形的氣勢，回歸的虎形。

總的來說，便是虎形轉化到鼉形又轉化的虎形。說起來簡單，但我若差了一分，便會立刻被秦雲打飛起來！

秦雲被我一撞，直撞到擂台的角落裏，時機，又是時機！我知道我若錯過了這時機，那我會後悔一輩子，因為我的生命立刻會結束。秦雲並不是毫無還手之力，他的身體任然在旋轉，他的腳步依舊不虛浮，他在等待我的進攻，而後使出自己的拚命一擊。

有時候我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少爺為什麼要在生死關頭鍛煉自己，他可以一生衣食無憂，可以舒服地要最漂亮的女人，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可是李風又何嘗不是如此，我未體驗過他們的痛苦，我便不知道他們的痛苦，同樣，我不是他們，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感受。

我只知道此時此刻的我仍然很危險。斬斷了蛇的身體，蛇依然可以飛起咬人，許多捕蛇人就是這樣離奇地殞命的。我不想讓自己殞命，所以儘管剛才的我已經耗盡了jīng神，此刻我仍然不得不提起jīng神。

此刻的秦雲jīng神已然又提到了頂峰，我是萬萬不能正面攻擊的。有前輩說比武有兩個要素：一個是練到全身都是拳頭，一個叫做知拍。所謂知拍就是知道進攻的節奏，比如我開始避開秦雲的氣勢，而後進攻，這便是打到了拍子上，而現在秦雲在我的攻擊之後又儲存了氣勢，這便也是打到了我的拍子上！

我沒有進攻，他也沒有動，他的氣勢雖足，可以看出這也只能是他的最後一擊，剛才的一撞已經讓他的手腳有些不靈活，若他這一擊不能奏效，他只有死路一條！當然，這只是從他的想法上看，因為我不能殺他，我知道他是秦家的公子！

「你還能動嗎？」在這個緊張的時刻秦雲突然問道。我感覺到氣氛緩和了，不再那麼壓抑。

我鬆了一口氣。「能。」

「可是我卻不能動了。」秦雲放下了手，全身都是破綻，此時我如果要他的命簡直就輕而易舉。

「你本還可以最後一擊。」

「我不敢。」秦雲嘆氣道。「我若不中，必死無疑。」

「你未必不中。」我淡淡地說。

「我輸了，因為我不敢，所以我輸了。」秦雲示意裁判自己認負。

激流勇進是勇氣，知難而退是智慧。英雄有的是勇氣，梟雄有的是智慧和冷靜。秦雲不是英雄，他必然是一代梟雄。

「你剛才不該貿然就散去全身的jīng氣的，我會殺了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說。

「你不會的。」秦雲笑了笑，在這樣的擂台上我們還能這樣笑着說話，一定是一件異事。

「為何不會？」

「只因你的拳法里透著正和直。若無這兩樣，形意拳也不會被你運用自如。」

我們都不再說話，如果他不是敵人，一定是我的朋友。可是他偏偏是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