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輔國大將軍死了。
將星隕落，萬人哀之。
彼時，卻還有兩家人只道，妙哉！甚好！
晉王府內，照樣鶯歌燕舞，其場面比往日更甚。
「恭喜晉王！多年心頭大患已除，當真是王爺智謀雙全，下官佩服。這麼些年，總算是沒有白費。過幾日便是冊封大典，到時候就該是太子殿下了，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宋玉琛被他一番話哄高興了，抬頭瞥了一眼，「徐大人何出此言，大將軍之死，又豈是我一人之功？若非當年你的出謀劃策，本王又怎會有今天這番光景。」
面前之人聞言一愣，恍惚想起多年前的某個夜晚，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不過，若真要論這太子之位的勞苦功高者，自然是晉王妃。
此時的晉王妃，早已不如往日一般風光，一襲白衣，面容憔悴，明明十九歲的生辰才過三月有餘，鏡中的她卻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白奚，現在是幾時。」
自從輔國大將軍兵敗的消息傳入京城，柳清鸞整日在房內茶飯不思，日漸消瘦。白奚是她的貼身侍女，說來可笑，剛嫁入晉王府那日，何其風光，到如今還陪在她身邊的竟只剩白奚一人。
晉王鬧出的動靜不小，即便閉門不出，她也能想像此刻的正院又是怎樣一番好光景。
「回王妃，已是……」
不等白奚說完，房門就猛地被推開，來的人正是她昔日的好姐姐，柳南嫣。
將軍府上只有三位小姐，世人每每說起此事無不嘆惋，輔國大將軍驍勇善戰，所向披靡，將軍夫人也是位巾幗英雄，只可惜沒生出一個兒子，不然也定和他父母這般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不過好在，柳茯苓八歲那年，將軍發現自己的長女頗有潛力，自幼便將她養在校場，十三歲時便隨父母打下此生中第一場勝仗。
而如今出現在此的這位，便是將軍府的二小姐。
柳南嫣和另外兩位不同，她是庶女，明明同是將軍府上的小姐，待遇卻是天差地別，而此刻，她看見昔日風光無限的晉王妃竟落得如此下場，只覺大快人心，幾步上前看見鏡中人的憔悴模樣，故作驚恐，「啊！妹妹怎麼變得這般憔悴，真叫姐姐心疼。」
柳清鸞打掉她正準備上前的手，眼裏儘是鄙夷與嫌棄。
見狀，柳南嫣又要發作，「柳清鸞！你竟然還敢這樣對我？別忘了，你現在什麼都沒了！
呵，沒了父親和將軍府背後的勢力，你還能如往日一般囂張嗎？」
「放肆！就算爹爹如今已經不在人世，我也還是將軍府嫡女，晉王的正妻，也會是未來的太子妃，而你，只會是一個庶女。」
她現在的確什麼都沒有，父親一死，整個將軍府再不復往日風光，但她絕不會因此墮落，任人拿捏。
柳南嫣卻好似聽到什麼趣事，突然大笑起來，全然不似往日那般作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好妹妹，你聽聽你在說什麼，怕不是還在痴人說夢吧！莫說太子妃，就是如今的晉王妃之位，很快也該讓主了。難不成，你真以為晉王還會留着你一輩子？柳清鸞，你還看不清現在的局面嗎？你真的以為晉王娶你，是因為愛……啊不對，你覺得晉王真的喜歡過你嗎？」
柳清鸞心裏突然一寒，轉身低聲質問，「你這話什麼意思？晉王、晉王當然是喜歡我的，若不是真心喜歡，又為何娶我！」
連柳清鸞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聲音已經發顫了，其實她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她不敢想。倘若宋玉琛真的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那他娶她是為了……
為了什麼？
她唯一的利用價值，不就是他父親輔國大將軍和將軍府幾輩子積累的勢力嗎？
「他，只是利用我嗎？」柳清鸞顫巍巍地開口，沒人知道她現在有多絕望。
她年少時為了逃避家裏為她安排的婚約而離家出走，不料被綁匪所劫，是宋玉琛捨身相救。最終他們墜下懸崖，在尋找出路的日子裏相依為命，就這樣柳清鸞便對他日久生情。後來，宋玉琛便總是約她出來相會、賞月，在一次宮廷晚宴上，他才知道宋玉琛就是七皇子晉王。
就這般，過了兩年，宋玉琛向柳清鸞提親，她如願進了晉王府，成為晉王妃。
柳南嫣慢慢俯身，和她唯一的妹妹平視。
「其實你也不必如此難過，畢竟你幫了王爺這麼大一個忙，除掉父親，你，功、不、可、沒！」
柳清鸞怒睜雙眼，滿臉不可置信。什麼叫做除掉了父親？怎麼可能！
只聽柳南嫣長吁一口氣，「哎，告訴你也無妨！你可還記得三個月前，那時父親出征已有兩月，非但不見捷報，還傳來輔國大將軍傷勢嚴重危在旦夕的消息，王爺見你憂心忡忡，決定和你同去軍營，你以為他真的是去看他的岳父大人嗎？」
思緒拉回三個月前，那時京中突然傳來消息，大將軍誤入敵軍圈套，宋玉琛為了讓她安心便帶她一同前去。柳無墉見到女兒自然是驚喜萬分，正巧再過幾日就是她的十八歲生辰，宋玉琛提議一家人坐下一起吃頓飯，柳無墉這種女兒奴當然是不同意，怎麼說也得叫上全軍營的弟兄們一同慶祝。
「妹妹應該想起來了吧，那日父親為了彌補缺席你生辰的遺憾，和弟兄們也不知喝了幾輪的酒，最後全都趴下了。你猜，此時的晉王在做什麼？」
宋玉琛在做什麼？她酒量不好，兩杯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看見柳清鸞這副狼狽樣子，柳南嫣心裏舒暢了不少，輕撫着她的臉，湊近她的耳邊，給了她致命一擊，「他派人去偷了軍防圖，交給了西周王。」
言罷，柳清鸞跌坐在地，若不是白奚扶住了她，她恐怕只會趴在地上再沒了力氣起來。她只覺得有流不盡的眼淚，心如刀割一般難受，卻還要不得不清醒地接受這個事實。
原本，她以為宋玉琛只是太忙了所以沒工夫理會她，可當她聽到外面的舞樂聲時，她就猜到或許自己只是助他入主東宮的一個工具罷了。
如果僅是這樣，只要半日她就能安撫好自己早已破碎的心，可是上天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柳南嫣的一番話，輕鬆擊垮了她所有的心理建設。
在此之前，她還每日以淚洗面，沒想到，害死父親和數萬將士的竟是自己。
真可笑。
自始至終，皆是一廂情願。宋玉琛對她，只有利用。
柳清鸞抬頭看向柳南嫣，絕望的等待自己的結局，「所以他現在要如何，父親已死，我已失了利用價值，是想殺了我還是讓我選個死法。」
似是沒想到她竟如此直接，柳南嫣微愣了一下，「妹妹是聰明人，姐姐也不繞彎子了，晉王說了，你，任我處置。畢竟是姐妹一場，姐姐怎可能做出此等殘暴之事，就讓你去萬花樓吧。到時候你還能看見，晉王是如何迎娶我的……啊，差點忘了告訴你，晉王三日後會娶我，如你當年一般風光，只可惜妹妹不能親自來參加……」
柳清鸞聽到這樣的安排，也只是點了點頭，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宛然一笑，擦去眼角殘餘的淚水，「我知道了，滾吧。」
柳清鸞是自己走到萬花樓的。
老鴇在門口見她獨自一人還有些震驚，柳南嫣事先已和她打過招呼，她原以為這些名門閨秀是寧死也不願受辱到這煙花之地來，即便來了，也應當是被壯漢綁來。
她徑直走到老鴇面前，向老鴇微伏了下身子，算是行禮吧，讓老鴇領她去房間。
老鴇還沒摸清如今是個什麼情況，就被柳清鸞從房間趕了出來，「多謝媽媽，之後一切聽您安排，只是清鸞今日有些倦了，就讓我再當最後一天的小姐吧。」
既如此，老鴇也不便再說什麼，反正日後能說上話的日子多的是，不差這一日。
如今正值臘月，梅花開得正好，她記得，母親最喜歡梅花了。
今日漫天風雪，白霜鋪地，當真是美極了。
只可惜，父親，母親，還有她的長姐，全都看不見了。
天色漸晚，她就坐在窗前，看着萬人空巷，想起小時候和爹娘還有姐姐一起逛街市的那些日子，如今竟也成為了一種奢望。
就這樣，柳清鸞一直坐在那兒看着京城的雪，靠着那些回憶，直到晨光熹微之時，她換了一身紅色的衣裳，母親最喜歡她穿紅色了，起身走出房門，走了一步又一步，走上最高的一層。萬花樓果然名不虛傳，柳清鸞此時正站在萬花樓最高處，心中一片悵然。
從前種種，不過是過往雲煙，她終究還是負了家人，負了將士。
過去數年，都是不值得。
「爹，娘，女兒不孝，是清鸞錯了。還有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們。宋玉琛，柳南嫣，你們這對狗男女，若有來世，我定叫你們血債血償！我詛咒你們，今生不得好死，下輩子眾叛親離，骨肉分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一定會遭報應的，我就在陰曹地府等着你們！「
柳清鸞兩步踏上護欄，一躍而下。
那天，大雪紛飛，只有萬花樓下有一處紅色玷污了最潔白的雪。
柳清鸞覺得自己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夢裏，她不是晉王妃，仍是將軍府的三小姐，父親母親還有姐姐全都回來了，他們打了勝仗，就坐在院子裏賞雪喝酒，姐姐舞劍，她彈琴。撥弄琴弦時，她總覺得頭有些暈，耳邊好像有人在說話。
「小姐！小姐！小姐您真的醒了！竹春，快去叫大夫！」
柳清鸞猛地坐了起來，才感覺到胸口處的疼痛。
她現在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還坐在床上……而且，這裏的裝橫，難不成她在將軍府？
雪翎見自家小姐一直不說話，還以為是拉扯到了傷口，「小姐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大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小姐別急！」
聽到熟悉的聲音柳清鸞才回神，面前此人，不是雪翎嗎！
可是，雪翎在她出嫁第一年就因為保護她而死了，那時晉王府進了一大批刺客，柳清鸞差點被人擄走，雪翎為了保護她，讓白奚帶她先走，她是眼睜睜看着雪翎如何死於那些人刀下的。
柳清鸞心中想到某種可能，抬起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點也不像二十歲該有的樣子。
她將自己的疑慮暫壓心底，猶豫地開口，「雪翎，如今是哪年？」
「回小姐，現在是正寧四十一年。小姐，你怎麼了？不要嚇雪翎！該不會是摔傻了吧！」
她真的重生了！正寧四十一年……她現在才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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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純練手我知道還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大家輕點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