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爺，你怎麼了

殷紅的鮮血如同死神鐮刀一般，將躺在演講台上的二人裹挾著。

林子騫將插在錢磊胸口的尖刀又轉了一圈，彷彿這般可以讓已經難以呼吸的錢磊在去往黃泉的路上再增些痛苦。

林子騫閉上眼睛，他太累了，他想休息一下，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露出了微笑。

五年前——

「媽，我去參加同學生日會啦」。

林子騫在門口穿着鞋，沖着房間里喊道，父母沒有應他，他便當父母已經默認，關上門后快步奔去，彷彿不能耽誤分秒。

父母二人在房間中談話，最近家裏的氣氛有些許奇怪，平時和睦相處的夫妻二人近來總是愁眉苦臉，但林子騫管不了這些，身為一位馬上要步入高中的學子，當然是和同學們愉快的玩耍最重要了。

房間中，二人沉默著對視，中年男子率先開口：

「子騫已經走了，應該要很晚才會回來，我們先出去吧，等會他就來了。」

二人從房間中走出，婦女通紅的雙眼證明剛才哭過，中年男子在沙發上坐下，從口袋中拿出廉價的香煙，將煙含在嘴中，久久未點燃。

婦女將茶几上的茶壺帶到廚房清洗乾淨，拿出一包家中最昂貴的茶，開水注入茶壺，嫩綠色的茶水出現，不經意間，一滴晶瑩的水滴下落，落在了未來得及蓋上的茶水中，婦女抬頭，抽泣聲從廚房傳來，中年男子將嘴中的香煙點燃。

「嘭嘭嘭——」敲門聲傳來。

中年男子將手中煙熄滅，深吸一口氣，掏出那已經使用了數年的手機，看了一眼，便站起準備去開門。

年久失修的木門伴隨着吱嘎聲打開，門口站着一位身穿白色西服的肥胖男子，男子身後站着兩名壯男，想來應該是白色西裝男子保鏢，中年男子擺出迎客姿態。

「錢總，您能來我們這種地方，真是委屈您了，裏面請！」

被叫做錢總的肥胖男子笑了笑，說道：

「我們都老同學了，說了不用這樣，叫我錢磊就可以了，林樺，你們兩夫妻都是我的同學，叫我『總』不就生分了嗎？你說是不是。」

中年男子笑道「錢總您可真愛開玩笑，我和您都不是一個層次的人，怎麼能夠叫您的大名呢，來，裏面請。」

自稱錢磊的肥胖西裝男子，在破舊的沙發上坐下，環視周圍，嘖了嘖嘴。

「林樺，你們都結婚那麼多年了，怎麼還在住這種房子啊，聽說你們都有一雙兒女了啊，女兒成績還不錯吧，都上了外市最好的初中了！這樣可不好啊，女兒那麼爭氣，你們夫妻二人怎麼那麼不爭氣，還住這種地方」

被稱為林樺的中年男子，苦笑了一下，說道：

「女兒確實爭氣，成績不錯，不過經濟這方面，您看，您能不能高抬貴手，把那些款撥給我」

錢磊好像很氣憤，沖着後面站着的壯漢招了招手，壯漢將一個保險箱放在了茶几上，錢磊打開保險箱，裏面是裝的盆滿缽滿的紅色鈔票。

「這些就是欠了你們這些農！民！工！的三百萬，仔細看看！」

林樺看着這些鈔票，彷彿看到了希望，正要上手，保險箱被重重的關上，錢磊道：

「叫范藝出來嘛，你們夫妻一起才好啊！這可要數清楚了。」

廚房傳來聲響，婦女端著茶壺從廚房走出，將茶壺放在了茶几上，便順勢向林樺身邊走去，手卻被抓住，婦女回頭看去，錢磊肥胖臃腫的手抓住了自己，自己纖細的手在他面前如同枯枝一般脆弱。

「哎呀，嫂子給我倒杯茶啊！」

婦女拿起茶壺，為錢磊面前的杯子倒上茶水。

錢磊又笑了笑，說道：

「范藝嫂子還是那麼漂亮啊，即使到了這種年紀依舊光彩動人啊，當年我追你的時候被你拒絕，那個場景現在還是歷歷在目啊」

范藝微笑道「您說笑了，我怎麼可能入您的眼呢。當年只是您一時糊塗而已。」

錢磊沒有回答，將范藝扯到了自己的身邊，范藝想掙脫，但在肥胖臃腫的錢磊面前，這些軟弱無力的掙扎就如同小白兔被鬣狗蠶食前的掙扎一般——毫無作用，且只會讓獵人更加興奮。

「林樺啊，當年范藝可是系花啊，怎麼就跟了你這麼個廢物呢！」

范藝在錢磊的掌控下掙扎，林樺起身，一名壯漢上前，攔住了林樺。

「你不要太急，你不是需要這些錢嗎？這樣，讓我爽一下，這些錢都給你，再給你來十萬，當做費用。」

另一位壯漢上前將掙扎著的范藝控制住，錢磊臃腫的手向著她的私隱部位摸去。

「當年我就想上你了，長的那麼騷還不去賣有什麼意思啊，來，來。」

林樺想上前，壯漢將林樺一把架起，壯漢的巨大力量使林樺難以掙脫。

「錢磊！你敢！！」林樺怒吼道。

錢磊停下，回頭看向林樺，他現在被壯漢架著，雙腳離地，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的盯着自己。

「你這次的公款是三百萬，已經一年了吧，如果還沒有拿到錢，怎麼辦啊！」

林樺沒有回答，雙眼依舊死死的盯着他。

「你知道我接過的這次工作后，知道是你在負責，我有多開心嗎？當年你高人一等，全系成績第一，我當時不過就是個靠關係上來的小丑而已，范藝這個賤貨，說不想談戀愛，轉頭就和你在卿卿我我。我恨啊，但是畢業后卻一直找不到你們，我本想讓你們看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成功，現在好像你們也看到了。」

林樺依舊沒有作答，錢磊聳聳肩，表示不屑。

「不過現在好啦，拖了那麼久的錢，能怎麼樣！啊，你知道私吞三百萬有多大罪嗎？林工頭！」

錢磊沒有看林樺的表情，而是回頭看向被壯漢控制着的范藝。

「當年我那麼喜歡你，說什麼都會給你，你明明知道我家那麼有錢，為什麼還是和這個廢物在一起了，和我在一起，榮華富貴讓你享受不完啊！你看你現在，多可憐啊！」

錢磊人面獸心的說着，邊向范藝伸出手，一聲喊叫傳來，一抹白光晃過，錢磊感覺肩膀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

林樺用刀掙脫了壯漢的束縛，刺向了錢磊。

「啊~你們這兩個廢物，快殺了他」

那一天，林子騫很晚才回家，回到家時周圍的鄰居都閉着燈，他想那麼晚回家肯定要被媽媽罵了，在路上時，一輛飛快的跑車從他身邊疾馳而過，他沒怎麼見過跑車，很好奇為什麼會大晚上出現在這種地區。

「媽，我回來了！」沒人回答。

「爸，開門！」依舊沒人應答。

林子騫掏出鑰匙，打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傳來。

什麼味道啊！不會爸又在研究什麼黑暗料理吧，林子騫心想，在門口換上家裏穿的拖鞋，走向客廳。

眼前的一幕讓林子騫愣了一會，他緩慢的走向躺在血泊中的父親「爸~」

他有氣無力的喊出一句，血腥味撲鼻而來，強烈的氣味讓他突然冷靜了下來，他蹲了下來，伸出顫抖的手想把父親臉上的血跡擦掉。

林子騫將父親從血泊中抱起，父親原來是這麼輕的嗎。他將父親放在了他在沙發上最喜歡坐的位置，那個位置他坐了數十年，已經深深的凹陷下去，傷口中流出的鮮血順着他的身體流在了那凹陷的地方。

他來到父母的房間。

母親赤裸的躺着床上，他停在了房門口沒有進去，他彷彿知道母親已經停止了呼吸，但身體阻止了他上前。

他又走回客廳，從父親手中接過沾滿鮮血的電話，向著胞妹的所在的城市撥去。

一天後——

父母的身體被火化了，父親的弟弟，林子騫的叔叔負責的，他帶來了一群農民工，上面大部分都是林子騫認識的人，但他並沒有和那些人打招呼。

他問過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說父母是自殺的，父母的屍體被他們以最快速度被火化了，父親的一切工作資料被他們帶走，眾人以他是小孩什麼都不懂為由，搪塞過了一切。

妹妹低着頭跟在自己後面，她昨晚哭了一夜，他想讓妹妹好好休息一下，但她卻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林子騫昨晚將父親手機上的所有的信息看了一遍，最後停在了一段錄音上。

那是父親生前所錄，他聽著錄音中父親的嘶吼與母親的哭喊，一遍又一遍，直到天亮。

林子騫帶着手機到了警察局，給他們聽了這段錄音，警察卻問道錄音從何而來，林子騫將手機交給了警察，他認為警察可以解決，警察卻叫他回家等待。

父母在他去警察局時已經被火化了，並沒有過問過林子騫與他的妹妹。

兩年後——

「哥，考上了，我考上市重點了！」林汐將通知書遞到了林子騫手中。

哥哥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他沒有笑，在父母去世后，她沒再見過哥哥的笑容。

「哥，你笑一笑唄，這樣的苦瓜臉我都看膩了。」

林子騫沒有回答，依舊寵溺著摸著林汐的腦袋。

「不和你說了，畢業聚會我想去，哥，給我五十塊唄。」

林子騫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零錢，找出了一張五十塊，林汐開心得蹦蹦跳跳着離開了。

那天晚上，媽好像也給了我五十塊給同學買生日禮物，林子騫回憶道。

林子騫已經輟學多年，一是他想為妹妹賺上學的錢，二是他已經沒有心思再讀書了。

林子騫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通知書，好像這一切也都值得。

「嘀咚~」林子騫的手機鈴聲響起，打電話的是街頭賣魚的大爺。

「林子騫，你快點出來，你妹妹被車撞了！！」

妹妹躺在鮮紅的血泊中，亦如當年的父親，身邊的聲音他好像突然聽不見也看不見了，林子騫抱起林汐，好像流下了眼淚。

三年後——

比五年前更加肥胖臃腫的錢磊站在高台上。

「今天是我們集團的表彰會，即使是最底層工人也值得最崇高的表揚，接下來就讓我來為本次的獲獎工人頒獎。」

伴隨着掌聲十多位工人站了起來，一位又一位的工人上前，下來時他們臉上都掛着虛假的微笑。

林子騫緩步上台，在錢磊拿起徽章之時，一道白光向著他的胸口襲來，那道白光他很熟悉，在五年前曾經給他帶來的巨大的難以忍受的痛苦，那時候他發怒了，他讓壯漢將他架著，他一拳一刀，身後的婦女哭喊著，他那時覺得心情大好，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他經常想起那晚那刀帶來的痛苦，以及那次殺戮過後的痛快。

現在那道光好像又出現了。

「你為什麼！」

錢磊說出了此生的最後一句話。

「我是林樺和范藝的兒子，你難道沒有想到今天嗎？」

林子騫將插入他胸口的刀拔出，又一次插入，一抹血跡濺到了他的臉上。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沒有人反應過來，待保安上前，他們二人已經躺在了血泊之中。

錢磊正不斷的吐著鮮血，胸口也如同沒有關閉的水閥般向外噴涌著。

林子騫閉上了眼睛，嘴角是一抹微笑，帶着鮮血的微笑顯的那般詭異。

————

我好累啊！我好像把他殺了，還是好累啊，能投胎嗎？我想投胎到一個什麼都不用乾的富人家啊，不知道爸媽知道我殺了他會不會開心啊，唉，反正都死了，不用想那麼多了，當年的血氣少年快點回來吧，怎麼頭怎麼突然好痛啊，我難道還沒有死嗎？怎麼感覺身邊還有一個人啊，啊！頭痛。

林子騫彷彿聽到了一道清脆如鈴音的女子聲音「少爺，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