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驚聞幼弟原是棄嬰

2、驚聞幼弟原是棄嬰

岫岩穿了一件薑黃色的粗布對襟小襖,上頭綉了幾朵白玉蘭,肥肥大大的秋褲,並沒用裙子,頭上整整齊齊梳着一對雙丫髻,卻也可愛異常。

唯獨......這臉色蠟黃了些。

邢家租賃的是凈慈庵的在山下的房舍,凈慈庵也算是姑蘇的名剎,因供奉的送子觀音比較神通,每年來上香的太太較多,姑子們便也生活寬裕,為留下個好名聲,這山下的宅子也不十分的昂貴,多住着做些小買賣的商人。

岫岩家是獨門小院,正房一間,左右各兩間廂房,關上門來誰也看不見。一出門就是條窄窄的巷道,如岫岩家一般的小院細數數足有**家家,邢家緊鄰東街第二。

巷道里都大門緊閉,岫岩只能往東街上走,不過十幾步路,赫然就是個繁華的小街市。來來往往行人不斷,兩街擺着各種小攤子,新鮮的蔬菜、瓜果,籮筐,薪柴......應有盡有。

「邢丫頭!」

岫岩四下張望,是對街有個包着頭的婦人正沖她招手。岫岩遲疑小片刻,終究還是跨過了大街。

那婦人好不熱絡,往邢家的小巷子裏使勁兒瞧了瞧,見無人追出來,這才拉着岫岩進了店鋪中。

岫岩,原來這是一家胭脂水粉鋪子,店面雖小,生意卻很是興隆,至少還能雇傭得起小學徒。

幾個年輕大姑娘見這婦人領着岫岩往裏走,只是好奇的瞥了一眼,又纏着小學徒問個不停。

店鋪後面別有洞天,竟是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院子正中有一株桂花樹,遮住了小半個院落。

「姆媽,是哪一個來了?」

從側面的廂房裏走出來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髻兒,銀紅色的綢布小襖,玫瑰色銀鼠比肩褂,蔥黃綾灑的線裙,看上去有幾分的和善。

婦人拉着岫岩笑道我兒瞧瞧是誰來了?」

少女眼前一亮是邢家,你的傷可好了?」

婦人趕緊沖女兒打眼色,少女才知說了話,忙吐了吐粉紅色的小舌,撒嬌的拉住岫岩邢家別怪我,我姆媽總說我不懂事。你快進來,我有好與你看呢!」

少女的閨房很是清麗,天青色的床帳,湖綠色的綢緞被褥。堆在牆角的兩台實木大箱子,想必都是四季常用的衣飾,窗枱下擺着一張長條桌,充作了少女的梳妝台。

婦人沒進門,「邢丫頭先坐着,大娘去抱孩子。」

岫岩沒在意,笑着點了點頭大娘且忙你的,我坐坐也就去了。」

婦人和少女有些愕,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等婦人一走,少女輕推岫岩嗔道你們家莫不是真打算將孩子留在我們這兒吧?無不少字雖然也吃不了多少,但總歸是條小生命,可實話跟你說了,我爹爹催着我姆媽把孩子還給你們家呢!」

岫岩怔的一身冷汗,她尷尬的笑了笑能呢!」少女意思?莫非......那大娘要去抱的孩子是邢家的?可不是獨生女嗎?

少女見岫岩愣神,擔心的在岫岩前後轉悠,盯着她要不得,要不得,你果然是被你爹爹打傻了。」

岫岩不悅道我爹爹打我了。」

少女對岫岩恨鐵不成鋼,水蔥似的指頭戳著岫岩的額頭和我還瞞着呢!也不想想,你們家出了那檔子事兒,街坊鄰里有幾個不的?邢大娘也是個可憐人,就嫁了那樣的!」

少女還想自顧自的說下去,卻見岫岩真有了惱意,這才想起,邢家的大叔再如何荒唐,畢竟也是岫岩的生父,忙住了口,轉而道好了好了,就當是說了話。不過......這孩子你們家還是早做打算。」

婦人進門的時候剛還聽見這一句,也跟着附和道邢丫頭別不當回事兒,你綠珠也是一番好意。」

綠珠娘將襁褓中的孩子遞給岫岩,岫岩手忙腳亂的托住,一見嬰兒的小模樣,心頓時軟了。這孩子生的真好,白嫩嫩的臉蛋,眼睛黑瑪瑙似的油亮亮,稀疏的頭像小雞絨毛似的貼在頭皮上。許是心靈感情,小嬰兒見了岫岩就咯咯咯笑個不停,伸了肥肥嫩嫩的小豬蹄就要去抓岫岩。

綠珠娘輕輕一嘆氣怨不得你們娘倆捨不得這孩子,實在是可人,在我們家這三四日只笑不哭,夜間起夜也就是哼哼兩聲,像是別人的難處似的。要不是我們家你大叔......哎,這孩子......」

看得出來綠珠娘也有難言之隱。

綠珠趁機道這幾天已經有了好些家娘子來打聽小孩兒的消息,都說......你們家要是不願意養活,她們都肯抱了家去。邢家,你仔細想想,你們家三口都吃不飽肚子,你爹爹又因為這個險些要了你的性命,何苦撿他!這又是個男孩兒,將來養大與你爭家產又該如何?不如勸勸邢大娘,送了他走吧。」

就在這時,小嬰兒不明緣故的哇哇大哭起來,臉蛋憋的通紅,一聲比一聲嘹亮。

「了不得,你這死丫頭。」綠珠娘作勢拍了女兒一巴掌,忙從岫岩手中抱回孩子,一面哄著一面罵道邢丫頭別聽你綠珠胡說,這樣好的孩子,將來肯定是要孝順你姆**。」

小嬰兒被拍的舒坦,又咯咯咯笑了起來。一雙沾了水的眸子分外明亮,真叫人疼到心坎里去了。

岫岩打小就喜歡孩子,可惜家中只孤零零一個,若真是有這麼個弟弟......或許也是件好事。

岫岩將孩子抱到懷中大娘,這弟弟是我們家的,誰也不給,若有人再來問,你只把這話說與他們聽就是。」

綠珠擔心的看着岫岩那你爹爹......」

岫岩笑道如今我爹爹都改好了,再也不打罵我們,說要好好過日子呢!」

綠珠和綠珠娘不約而同的撇嘴,很是不屑的樣子。

「這樣的話也就你姆媽和你才信。哎,算了算了,你和綠珠吧,大娘給你煮餛飩去。」

綠珠吃味的掐著岫岩蠟黃的小臉蛋說真心話,我姆媽可是真疼你,那餛飩是她今早包的,統共百十來個,還一心惦記着等你來呢!」

綠珠雖這樣講,但是手上的動作不停,已經從桌案上的匣子裏掏出個小紙包來喏,我舅舅給我的海棠糕。從揚州府帶的呢,從沒見過那樣細膩的紅豆沙。」

岫岩這兩三日都是吃的米粥,家中實在揭不開鍋,此刻見了它哪有不心動的道理,只是自尊心作祟,岫岩並沒伸手。

「綠珠留着吃吧,我不愛這甜味兒。」

綠珠板着臉還是這個壞毛病,難道我的就比妙玉的差?你能收她的就不能收我的?也難怪,妙玉是世家千金,自然比我這小商人的女兒來的嬌貴。你們家又出了個誥命,會瞧得上我?」

綠珠扭頭不去理會岫岩,暗暗垂淚不語。

小嬰兒轉着大眼睛,可憐巴巴的仰面仰著岫岩,不大會兒就無趣的打着小哈欠,根本不生了。

岫岩抱着孩子苦笑綠珠要是這麼說,可羞死我了。」

綠珠仍舊虎著臉那就吃了。」

紅豆沙果然又甜又軟,豆子給打的碎碎的,只是不知是放的久了還是怎樣,酥皮有點軟塌塌的。

「綠珠,你見過識廣,咱們這兒哪家當鋪價格最公道?」

「是不是你爹逼着你姆媽要典當?虧得你還騙我們呢,說要好好過日子。」

岫岩忙笑道不是你想的,我們家有幾件閑置的不想要了,換幾個錢去置辦些家什。」

綠珠一甩頭,根本不信岫岩的話你最會找借口,誰理你是要做,不過,西大街的那家裕通當鋪倒是有幾分威信,不大欺瞞人。要不,你去試試。」

岫岩聽罷就要抱着孩子走多謝指點,我這就家去了。」

綠珠忙道還沒吃了餛飩呢!」

在廚房裏做事兒的綠珠娘聽見,也忙追了出來邢丫頭,且略等一等,只能水滾了就好。」

岫岩雖然已經是飢腸轆轆,但心情卻出奇的好大娘,家裏還等着我呢,改天我再來打擾。」

綠珠娘看着飛也似去了的岫岩,嘆著氣摘了腰間的圍裙這孩子,丫鬟的身子的命。哎!」

綠珠見她娘摘了圍裙,忙道姆媽,餛飩呢!」

綠珠娘沒好氣的瞪了閨女一眼邢丫頭都走了,還吃,留着等晚上你舅舅來的時候再說吧!」

聽傻了的綠珠站在當院,真見她娘熄了火,早知如此,說也要死死的拉住岫煙。

且說岫煙抱着小嬰兒往家走,穿過巷道的時候,正好看見隔壁的一家開門,從裏面走出來個小書生打扮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

他沒提防撞見岫煙,臉一紅,繼而趕忙手腳,慌亂的關上了大門。

岫煙好生沒趣,訕訕的安慰了一番:雖然長的乾癟豆子似的,但至少不是醜八怪不是?

岫煙低頭用鼻尖點了點熟睡中的小嬰兒,笑道你倒是好命,睡的像一頭小豬。」

及至岫煙敲開了院門,隔壁人家才輕輕重新開啟了門扉,仍舊是那個少年,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痴痴地望着岫煙家的大門,良久未動......

p:小荷的新書好看不?嘿嘿,推薦俺的另一本《紅樓夜話》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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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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