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契子

下沉，下沉。

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

水淹沒了胸口，

水淹沒了脖子，

然後是嘴巴，眼睛

……

看着光線一點點的消失，他難掩心中的恐慌。求生的本能讓他開口求救，一張嘴，海水便灌滿了他的嘴巴。苦澀，腥臭的味道充斥着他的腦子。

他本是一個沉穩堅定的人，曾經，得知父親突然死亡的消息時，他都沒有崩潰。在別人錯愕和不解的目光下，他從容的計劃着後事。而今，當意識到自己也要死亡時，他無法淡定自若了。

他張開雙臂，用力的扑打海水，雙腳也毫無章法的亂蹬。可惜，他不會游泳，他越是用力的撲騰，他的身子下沉的越快。

下沉，下沉……

當最後一點天光消失了，黑暗像一頭怪獸將他緊緊的包圍。他曾經自詡稱喜歡黑暗，因為黑暗給了他無盡的安寧，可以讓他擺脫白晝的舒服，讓心情盡情的飛揚。

只是，當下的黑暗太過密實了，密實的讓他喘不過氣。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僅存的意識中反覆出現一個微弱的聲音，聲音很遙遠，像是來自海底，更像是來自寒冷的地獄。

聽到這個微弱的聲音，他忽然不那麼的害怕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當知道死亡無法避免時，他的心變得坦然了。

活着的時候，他時常把死掛在嘴邊。他以為，死亡應該離他很遠，他無需為久遠的事情擔心。儘管，他的生活一團糟，生活中還有很多煩惱的事情。譬如，房貸沒有完成；孩子的學習不好；母親的身子也不好；妻子有時候也會惹他生氣。可生活再遭到，也還沒糟糕到尋死覓活的地步。那時候，死更多是他崩潰時情緒的短暫發泄。

他才剛三十歲，他的妻子很漂亮，他的兒子也很聽話，工作中雖然有些不順，但那些困難他都能解決。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在最大的城市中買了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樓房快要竣工了，馬上，他就有自己的新家了，美好的生活在前面向他招手，他怎麼能死呢。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死。

為什麼會這樣？

他儘力的回想一分鐘前發生的事情。

他已經嚴重缺氧，他的神志越來越迷糊了。此刻，他連集中精力想的力氣都沒有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閉上眼睛，放棄了掙扎，坦然的接受死亡了。

驀然，他感覺到了光亮。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前方一束白光。

白光在他頭頂盤旋，他仰著頭，張大嘴巴，雙手高高的舉起，迎接白光。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身子竟然漂浮起來，他低頭看着腳下的虛空，一切是那麼的不可思議，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實。

緩緩的，他的整個人融化在白光里。他感覺此時的狀態特別的舒服，就像陽春三月的下午，躺在草地上沐浴著明媚的春光。

上升，上升。

跟隨着光，他的身子緩緩的上升。

上升了一定的高度，白光緩緩的消失了，在他眼前，一個新奇的世界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