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黑暗下的人類社區

無人打理而銹跡斑斑的欄桿，苔蘚爬滿台階的每一處破損，稍有不慎就會順着樓梯滾下，漆黑的通道里一盞昏暗燈光格外顯眼。

「小夜羊，周圍有怪物在活動嗎？」

「咩咩！」

咩，是有，咩咩，是沒有。

聽不懂小傢伙語言的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判斷它想表達的意思。

大樓帶着死寂的沉靜，不時有一陣陣陰風從四周吹來，李清雲小心翼翼探查著頂樓的房間，除了從天花板年久失修而風化的塑料管道在滴水，其他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

腐朽發霉的味道在樓層間到處都是，每一張辦公桌上都佈滿厚厚灰塵，他連一點有用的物品都沒有找到，要不在風的不斷侵蝕下一碰就碎，要麼就是已經完全生鏽。

潮濕而陰冷晦暗的走廊里，一道昏暗的燈光來回進出每個房間。

「我們走吧。」

沒有失望，在他看來一切都很正常，在這種環境想要找到有用的物品，無疑是種奢求。

繼續向下探索，在拐角處一具身體被撕扯壓扁的怪物軀殼，正躺在從它體內流出而形成的綠色粘液池當中。

李清雲走到它身邊，沒有去觸碰任何跟它有關的物體，包括地上那攤綠色粘液。

「晚禮帽能把這個當做食物給你嗎。」

晚禮帽沒有回答，只是地上的怪物屍身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露出骨架，沒過幾分鐘就連地上的綠色粘液池都消失不見，很顯然答案是可以。

李清雲覺得這個禮帽越來越好用了，功能實用還不挑食。

既然這樣他也可以放心使用這頂禮帽，在這幽邃黑暗中油燈漸漸熄滅，最後一絲光源也消失在大樓內，只有一道腳步聲在樓內與天花板滴落的水聲偶爾出現交織。

他覺得自己身上的物品在夜晚自保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夜魔風衣可以提供飛行能力，晚禮帽可以隱身，屍油香囊可以完全藏起自己的呼吸與味道，而且這三樣物品的代價比起那把獻祭刀容易滿足得多。

他不打算繼續探索大樓內部，這裏很顯然不會有對他現在處境有更多幫助的東西，沿着樓梯向下，用夜魔風衣的翅膀飛過幾個樓梯斷口，越來越多的怪物屍體出現在他的面前，死法與之前在樓頂樓梯見到的那個怪物軀殼一樣。

在讓晚禮帽將其吞噬后，李清雲順利抵達大樓中部，從已經沒有玻璃保護的窗戶向外看去，樓外的天空依舊被漆黑所籠罩。

儘管沒有物品能確定時間，但李清雲知道現在絕對已經有五點左右，可外面卻依然像是在午夜一般。

「這就是外面的世界嗎。」

他的體力已經有些見底了，本來就不勤加鍛煉還喜歡宅在家裏吃一些垃圾食品，自然不能想着他有什麼超乎常人的體力。

幸運的是夜魔風衣的翅膀，不是消耗他體力來維持活動的，既然不打算繼續探索大樓，晚禮帽傳來的隱晦信息表示自己已經吃飽了，那不如直接飛下去，還能避免一些可能潛藏在暗處的危險。

「小夜羊，坐穩了。」

「咩咩咩咩！」

伴隨夜風，李清雲背後的蝠翼不斷扇動，這座城市的輪廓也在他面前展現出來，在距離這裏大概十公裏外有着點點星火在晃動，看樣子那邊至少有生物在活動。

已經沒力氣的他自然不會去再步行過去，用屍油香囊將自己氣息完全隱蔽后，李清雲在夜空中振翼疾飛，沒過多久便到了那星火邊緣，

他找到一處無人活動且天台上鎖的矮樓落下，發現下面有着不少人類在活動。

頭頂類似攜帶光源的礦工帽子戴在每個人頭上，他們的面容是那麼麻木且畏懼，急匆匆走在雜亂不堪的街道兩邊，已經浮腫的屍體被隨意丟棄在馬路中央廢棄生鏽的汽車上。

在十字街口，破舊汽油桶被堆在一塊，用鐵絲糾纏成還掛着刺的粗線捆綁在一起，築造為一道簡陋的鋼鐵矮牆。

上面有着幾個眼中冒着藍火的只在關節處被肌肉組織包裹的骨架，不斷搬運著一些東西在加固這道矮牆。

李清雲沒有急着下去，他要搞清楚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翅膀再次扇動離開，這次他找了一個無人的巷口暗處準備落下。

卻發現巷內肉質腐爛的臭味與堆積在一起被蒼蠅環繞的垃圾一同散發的味道格外刺鼻，黃褐色臭液在巷子裏流的到處都是，幾條長滿膿包的野狗用潰爛的嘴在這些東西里翻找著能吃的食物。

被教導過的小夜羊沒有咩咩咩叫，只是用大眼睛眨巴著觀察這些生命在細菌之下不斷衰敗的生命。

為了防止自己被細菌感染，李清雲無奈再次離開這裏找到街道一處陰暗處，這裏除了一個拿着酒瓶子已經喝醉睡覺的酒鬼外，並沒有剛才那麼骯髒。

在旁邊還有兩個男人每人拿着半根快要燃盡的香煙愜意抽著，不時眼光還輕蔑掃視一眼馬路對面惶恐不安的人們。

「要我說，這幫人就是活該，那些怪...哦，是大人，是我們能抵抗的嗎，非要去找什麼調查員來清理，現在倒好，把大人們惹怒了，以後連正常生活都沒有了。」

「那還不是老哥穩妥，把消息提前交給大人們，才保證我們現在的生活，要什麼有什麼，這不比以前提心弔膽找食物強？」

「嘿嘿，你要跟我學的還多呢，知道老瞎眼那家的閨女不。」

「知道啊，不是還跟隔壁街區的醫生學過幾年，醫術還不錯。」

「讓你知道這個？我是說這閨女的長相，身材，那可是上品。」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恨鐵不成鋼重重敲了一下自家小弟的頭盔，後者則連煙都不抽了，一臉難以置信看着自家大哥。

「不會吧，大哥你這麼搞，老瞎眼和他們那棟樓的人能願意？」

「呵，由不得他們，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有大人們給我們當後盾，還怕他們幹什麼，不就是有幾桿破槍嗎，打打那些垃圾貨色還行，大人們是他們手裏那些燒火棍能傷害的嗎。」

「大哥英明，就是這些大人來了以後，每個去給它們當試驗品的人回來.....」

手下想起那些生不如死，渾身長滿膿瘡皮癬，四肢浮腫且流出黃色惡臭膿液的人，一股噁心感在胃裏不斷翻湧。

「別去挨那些早死鬼，染上什麼奇奇怪怪的病別怪我把你丟出去。」

大哥倒是很不耐煩，在他看來不去挨那些傢伙就好，死了就丟到巷子裏，省著禍害他們。

「我說兩位，我能問一些事情嗎。」

兩個正聊天的男人一哆嗦，這聲音可不是那個喝醉的酒鬼，這裏除了他們三個可沒見別人過來啊。

兩人僵硬扭過頭卻什麼也沒發現，只有喝醉的同伴在地上呼呼大睡。

「幻...幻聽了？」

「可....可能吧....」

他們覺得在那些大人庇護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不開眼的小角色闖入這片被那些大人劃分好的試驗場才對。

「並沒有。」

兩人下一秒便陷入無邊恐懼中，嘴邊開始出現不斷流出的白色泡沫，四肢抽搐躺在地上，嘴裏還年年有詞。

「夜魔風衣什麼都好，就是這恐懼效果不能關。」

「咩咩咩！」

背生雙翼的李清雲從黑暗中現身，對精神完全不行的兩人很是無奈。

好在這裏的光源只有三人頭上的頭盔燈，一身黑色的李清雲才沒有被其他人發現這裏出現異樣。

作為能出賣同族的敗類，兩人雖然害怕怪物，但也是一頂一的狠人，所以沒過多久就緩緩醒來。

在他們醒來后，視野里是頭戴黑色禮帽，身穿黑風衣，背後長著一對蝠翼，肩上站着一隻獨眼小怪物，半張臉被頭髮所遮蓋的『女生？男生？』，坐在街邊長椅上翹著腿，一隻手托著下巴無聊盯着他們兩個。

「這....這位，您...您是？」

「結巴什麼！這位大人，有什麼我們可以為您效勞的地方嗎？」

大哥先是一巴掌扇到自家小弟頭上，然後諂媚彎起身子搓起手來，這個外表明顯就不是好惹的主啊。

「你們說的老瞎眼在哪。」

冰冷的語氣讓這個男人惶恐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哪裏惹惱這個怪物。

「他在西和小區七號樓三層左邊那家，您找那老頭有什麼事情嗎？如果他有哪裏得罪了您，我們兩個願意幫你收拾他。」

「....作為人類，你們兩個可真是有夠噁心的。」

李清雲波瀾不動的心突然泛起異樣感，眼前這兩個人真是連一點道德底線都沒有。

「您說的對，您說的對，我們這些螻蟻哪能和您比，我們就是下水道的臭蟲，糞堆里的蛆蟲。」

「這裏是誰在背後管理。」

兩人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按照約定俗成而言這裏的主人已經告知東州市內所有怪物才對，除非眼前這個並不是東州市本土盤踞的怪物。

「這裏是偉大種族希格萊族的地盤，他們在東州市是很強的勢力，您如果要做什麼最好提前告知它們一聲，並不是威脅您，只是為您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它們長什麼樣子。」

「有着披着厚重甲殼的軀幹與數條蟲肢一樣的腿，頭部是一個佈滿觸手的橢圓形肉球，背後還有數節膜翼....」

「好了，不用說了。」

這不就是剛襲擊完他家的那些怪物的記錄形象嗎，怎麼這裏也有它們活動的跡象。

什麼偉大種族希格萊族，又給自己整出個名字好渾水摸魚，李清雲真是對這群米格族大無語，不過這群米格還喜歡搞人體試驗？

「當然，當然，您看有必要聯繫一下那些大人嗎？」

「這裏離安全區域的西陽市多遠。」

為首的男人微微一皺眉，然後搖搖頭。

「這您就為難小的了，別說小的了，就是小的父母也沒離開這片街區太遠，唯一就是沒吃的時候，才冒着生命危險跑到鄉下去買點糧食，所以您說的什麼西陽市，小的真不知道在哪。」

「那些骨頭在那邊幹什麼？」

李清雲指指街道口處那道矮牆，他很好奇這東西要用來幹什麼。

「咳咳，這道街區因為大人們的試驗造成一些小小的傳染病困擾，為了防止蔓延到其他地方，大人們讓簡單修築個攔路處，怕有人跑出去。」

「他們不能從其他地方離開嗎。」

「嘿嘿，留下來還能活上一段時間，如果敢跑，那周邊的怪物們很樂意給自己加頓晚餐。」

感情還不忌口，有毒的也敢吃。

「這裏有多少個像這樣有人類居住的街區。」

「難說，每天都在變動，今天可能還有幾十個，明天可能就什麼都不剩下，後天可能又出現幾個，總而言之除了自己知道的地方，其他我們都是不去探索的，太危險了。」

看樣子想從人類嘴中得到有用信息，現在是不要想了。

「大人，您問完了嗎，小的這邊還有上面希格萊大人們交代的事情要辦。」

「走吧。」

如遇大赦的兩人立馬起身離開跑到街道對面，但沒有去找什麼幫手，在他們倆看來，萬一幫手不夠硬氣，搞砸了他們兩個都得死，還不如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反正這個鬼地方發什麼什麼都有可能。

至於那個醉鬼同伴，他們兩個已經在心裏默契決定給那個怪物當做早餐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地點，李清雲身形再次消失，他決定絕對不去小巷子裏閑逛，這些傢伙把佈滿病菌的屍體隨意亂扔，自己要是沾染到什麼那真就是自尋死路。

在半空上尋找許久，終於發現所謂老瞎眼所在的西和小區，掛滿蜘蛛網的四個字體還掉落一小塊。

被鐵鏈纏繞的大門內，一位手持長管獵槍的老大爺正警惕站在值班室內，只有當一兩個應該是這裏居民的人類，帶着疲勞回來跟他打招呼后，大門才會被解鎖打開一個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小口，然後在催促人進來后迅速關上。

「小夜羊，這東西也就能防下普通的怪物，至於那些高等一點的詭秘，都能隨便解開，你信嗎。」

「咩咩咩！」

自己當初可是給門上掛上十幾把鎖，不照樣讓那個小丑隨隨便便進來了，當然情況可能不一樣，這些東西未必就是對付怪物用的。

從大門上方飛過，這個小區的全貌讓在高空下的李清雲盡收眼底，大量蔬菜種植在小區最中心的區域，被改造過的區塊之間有着一個個像城牆似的建築，有幾支巡邏隊在這些建築打開的大門之間進行檢查和維護。

很顯然中心是這些居民的儲備糧來源。

小區右邊有着跟屠宰場差不多的建築物，一些年輕人推著堆滿血肉塊的小推車進進出出，很顯然這個小區里有着不為人知的危險，在建築大門兩邊有着持槍守衛在巡邏。

「這裏應該比外面好一點吧。」

李清雲單純是想找個安全地方做落腳點，才問了老瞎眼的居住地，想着來看看有沒有適合他落腳的地方。

在晚禮帽的隱身下，李清雲悠閑在小區里閑逛起來，這裏和安全區域的居民小區不一樣，所有能用的空間都被利用起來種植食物或者擺放機器，道路兩邊沒有一點花花草草，全是蔬菜。

與其說是個小區，倒不如說是一個人類的安全據點，只是安全程度能有多少，目前存疑。

「外面那些怪物抓人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我們這裏能擋住它們嗎？」

「擋不住，這些傢伙的武器比我們手裏這些爛傢伙強不知道多少倍，小區大門怕是連一發都挨不住。」

「唉...要是當初沒聽他們的鼓動去找什麼調查員就好了。」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不如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我們離開這片街區怎麼樣？」

「你瘋了？超不過三個街口說不定人就沒了。」

「啊啊啊啊，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過，整天提心弔膽的，管理會這兩天又開始徵收蔬菜了，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

「給唄，還能怎麼辦，搬出去這裏咱們死得更快，外面那些巷子裏堆著多少被試驗禍害死的屍體，臭味現在整個街道都能聞見，裏面地上全是細菌感染導致腐壞后流出的膿水，怎麼你還想去那裏面睡一晚上？」

「唉，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兩人聲音越來越遠，李清雲站在原地發現自己剛好來到七號樓下，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血來潮的想法，李清雲神使鬼差來到三樓左邊的老瞎眼家敲起門。

「誰呀？」

門並沒有開，老者警惕的聲音讓李清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來敲這家門。

「抱歉，打擾了。」

他縮回手，打算離開卻突然想起之前聽見的消息。

「老人家，您注意一下您女兒的安全，最近可能有人會對她起不好的心思。」

門，碰得一下就打開了，一根長管獵槍抵在李清雲背後，老人的身手讓李清雲連反應都沒有反應過來。

「小夥子，你不是小區的人，先進來吧，我們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