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

北方的九月，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季節。湛藍的天空飄着幾朵浮雲，幾隻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在密林間婉轉地鳴叫。樹木崢嶸，百草豐茂。阿飛見了，只覺得好生爽朗。

阿飛自拜別了娘親，這幾日曉行夜住，往靜安城趕去。遇着個旅店，便住着；有時候急着趕路，錯過了宿頭，便找個僻靜處胡亂著湊合了一夜。那阿飛從小便吃得苦，此刻倒也不在乎這些精細處。

待走過幾條蜿蜒的山路，阿飛正走到一座大山前，正要繼續向前。忽聽得，前面不遠處的林間傳來一陣呼救聲。阿飛聽了，心下疑惑，慢慢地從一側的山石旁繞了過去。定睛一看，是一夥山上的強人正在打劫幾個過往的商客。為首一個彪形大漢，穿着布衫，提着把朴刀，裸著胸口，紋著一個目眥盡裂的吊晴白額虎，甚是駭人。只見他正在那幾個商旅過客前吆五喝六的，讓他們把馬匹上運送的貨物搬下來。幾個小嘍啰也都提着把朴刀在一旁耀武揚威的，不住地奉承那為首的彪形大漢。

阿飛在遠處的山石后見了，心裏也直打鼓，思來想去，只得硬著頭皮提着刀趕上前去。正欲動身，忽聽得那林子深處傳來一陣渺茫的歌聲，忽遠忽近的。只聽得歌里唱道「長鋏歸來兮，食無魚。長鋏歸來兮，出無車。長鋏歸來兮，無以為家」，復為指彈鐵器之聲，錚錚鳴鳴，甚是動人。

阿飛因平日裏喜讀詩書，知道這是《戰國策》馮諼客孟嘗君一節中馮諼彈劍作歌時唱的歌，意為抒發自己懷才不遇的境遇。因此心下想到，不知是哪位隱士高人，正欲打量四周。又聽歌聲愈來愈近。忽地從那密林之中跳出一個落拓漢子，身長七尺有餘，年紀不過三十來歲，背着一把長劍，生得儀錶不凡，丰神迥異。

那些盜賊也看得呆了，只道是哪裏跑將出來的愣頭青。為首的那彪形大漢喝道，「我乃是此白虎山的大王，人喚小霸王薛魁的。你是何人？膽敢在此撒野，怕不是嫌命長？」一行小嘍啰聽了，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那落拓漢子聽了，也不在意。只見他一面踱步，一面又緩緩地念起李青蓮的《行路難》來：「大道如青山，我獨不得出。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雉賭梨栗。長劍彈歌作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為首的那山大王薛魁見那落拓漢子如此輕蔑於他，如何忍得，提着一把朴刀就來搠那漢子。幾個小嘍啰見了，也都拿着刀一發上了。阿飛見了，心下焦急，正欲提刀助那落拓的漢子。

但見那落拓漢子面不改色，緩緩地從背後拔出一把三尺長劍。一雙巧手卻把那把長劍舞得密不透風，翩若驚鴻，宛若蛟龍一般，雖是輕靈但也不失凌厲。一旁的阿飛見了，只看得呆了。幾個強人也是沒奈何。當下里，那落拓漢子便把幾個小嘍啰刺得起不得身來。

那薛魁見了，跳將出來，拉開幾個身位，問那落拓漢子，「敢問閣下可是江湖人稱柳三劍的柳青？」那落拓漢子聽了，緩緩道：「你倒識得我？我卻饒不得你」，又執劍來戰，把那薛魁一劍刺死了。幾個小嘍啰見了，沒奈何，大王已經死了，自己幾個也是成不了器，只得抬着薛魁飛也似的跑了。

那幾個過往商客見那柳青一劍刺死了薛魁，都千恩萬謝地慌忙來拜那柳青。待打發了這幾個過往的商客，那柳青又轉身看見了不遠處的阿飛。柳青見那阿飛身形柔弱，有意助己，不免對這阿飛心生好感。因此這柳青走向前去，拱手抱拳向那阿飛說道，「在下柳青，在家排行老三，又稱柳三，敢問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這邊的阿飛見那柳青劍術高超，仗義相助救了那幾個商客，一劍刺死了那薛魁，因此心中也心生一股敬仰之情，不待那柳青相問，急忙答道，「晚輩葉飛，因家母患疾，待要向那靜安城東門巷口張大夫討幾副藥方，不料在這白虎山遇到了這伙山賊。虧得柳前輩相助，不然恐怕今日晚輩要和那幾個商客一同葬這伙賊人手裏」。那柳青道，「那薛魁在此地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今日他被我一劍刺死倒是便宜了那小子。如今正值亂世，高山之上多有強盜出入。孤身一人多有不便，如今天色漸晚，小兄弟還是早早地趕路去吧。他日有緣再見，我請你在那靜安城裏最好的館子喝醉上等的女兒紅」。不待說完，那柳青腳下暗自運勁，三步做兩步地如蜻蜓點水一般躍上旁邊的一棵古樹上的枝丫縹緲而去。阿飛見了這柳前輩生性灑脫，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又是最最古道熱腸一般的人物，不免又心生一股嚮往仰慕之情。

待到那柳青離去之後，阿飛見天色漸晚，又恐那薛魁一夥手下來報仇，因此忙向那山路去了。這阿飛沒走多遠，見着前面遠遠地行着那一夥運貨的商旅，因此忙忙地向他們喊去。那伙商旅方才累得人仰馬翻的，因此沒行多遠。這邊正提心弔膽的走着，聽了後面有人喊道，不免又杯弓蛇影地害怕起來。那最後面的馬車裏遠遠地有一老者掀開帘子，向這望來，見了是這阿飛，因此放下心來，吩咐這幾輛馬車都停下來，又朝阿飛遠遠地招手，喊他向前來。那阿飛會意，背着包袱朝這馬車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