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學

第二章 為學

天色微微泛白,雞尚未唱曉,柳易安就已經起床,寒症好了大半,只是依舊有些咳嗽,常年幫家裏做工讓他養成了早起的習慣。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我也希望自己有那天大的氣運啊。」柳易安自嘲的搖了搖頭,扯過扔在一旁的衣衫,套在了身上。

打開房門,一股淡淡的雨後清香撲面而來,少年走到院子裏,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下身體,然後提着木桶到井邊打了水,倒進盆子裏,開始洗漱。

收拾乾淨后,柳易安回屋拿了裝書的小箱子,又去灶屋取了幾張餅子,嘴裏咬一張,剩下的裝進食布里包起來,當做飧食。

少年吃着餅子,穿街過巷,一路向城中心走去,鄉塾就在那裏,教書的夫子姓魏,是個老學究,五十來歲,頭髮鬍鬚都已經泛白,鼻樑上托著一副金絲鑲邊圓框眼鏡,孩子們知道魏先生的脾氣古怪,不喜歡學生遲到,都早早的背上書箱,在先生之前到了私塾。

柳易安剛從書箱裏掏出書開始早課,魏夫子就背着手,踱著步子走到門口,用手扶了扶眼鏡,掃視了一下正在做早課的孩子們,滿意的點點頭,又踱著步子進門,走到講師用的檀木案子后,用手扶起下裾,端正的坐下。

「今日講為學之道,要認真聽,認真記,我們讀書人是要窮一生做學問的。」

早課結束后,魏夫子清了清嗓子,讓學童們安靜下來,開始講起今天的課。

「為學之道,是為做學問的門道,因人而異,見解亦有不同,小人之學,巧言令色,明而日亡,君子之學,正德不阿,暗而日彰,聖人之學,是為繼先人道,為解蒼生苦,為求人間太平!」

夫子的課很平淡,有些枯燥,學童們都用手扶著頭,如小雞啄米一般打着瞌睡,又突然驚醒,看看魏先生,又看看周圍同樣的同窗們,低聲笑笑,又開始了瞌睡。

魏夫子卻一點不覺得枯燥,看着手中課本,不時的用手扶一下因為眉飛色舞而滑落的眼鏡,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聲音卻依然中氣十足,字字清晰。

秋日清冷,卻也光芒煌煌。

透過窗子灑在夫子的身上,彷彿金紗披身,恍若聖人。

柳易安很喜歡那些道理,每次都用墨筆認認真真的記錄下來,不懂的地方便畫個圈,課休時再去問夫子。

「啪,我講的就這般無聊,能讓你們在堂上睡覺?」夫子不知何時停下了講書,就瞥見下面的學童們昏昏欲睡的樣子,心中火起,將手中的竹卷拍在桌子上。

聲音很大,如炸雷般。

學童們瞬間從瞌睡中驚醒,頭埋得很低,不敢看夫子,睡得熟些的,用衣袖擦擦口水,頭彷彿要鑽到書桌下面一般。

「孺子難教,不知讀書高極,亦可窺道。」甩下一句,夫子便起身整理了下長衫,背起手準備離開。

柳易安忙拽過書箱,抓起桌上的紙,追了過去。

兩人走後,學童們馬上就鬧成一片,男同門討論著將來如何頂天立地,如何光宗耀祖,女童們也是三五成群,說些誰家小姐如何漂亮或者哪家公子如何俊俏的事兒來。

一大一小,一前一後,少年就這樣背著書箱,跟在夫子的後面,問著紙上的問題。

「易安,若無事的時候,可來我家讀書。」

一座紅門房子前,魏夫子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柳易安笑笑。

柳易安點點頭,目送夫子進了房子,然後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

夫子的房子他是第一次見,出乎意料的並不氣派,簡單的土房,修整的很好,門口放着一對鎮宅的石獅子,已經被人摸的有些反光。

離開夫子的屋子,少年七拐八拐的來到一條破衚衕的拐角,胡三正在他那破爛的房子中整理著剛曬乾的被褥。

「三哥,吃飯了嗎?」門沒關,柳易安直接就進了屋子。

「沒呢還,剛討完飯回來,整理整理被子,他娘的昨天全濕了,害得老子挨了一晚上凍。」胡三沒有回頭,繼續着手中的動作,嘴裏罵罵咧咧的。

「喏,早上帶的,夫子提前下了學。」柳易安從背上取下書箱,從裏面掏出一個包裹,打開,拿出裏面的餅子遞給胡三。

「不急,你不是也沒吃,一會我去買點酒菜,咱哥倆吃。」胡三總算整理好了被褥,轉身接過餅子,放到被子上,也不管有沒有油。

「錢夠?」少年掏了掏口袋,並沒有掏出錢。

「夠,他娘的今天運氣好,遇上個闊的,一出手給了十幾個。」胡三把手伸進懷裏,拿出一個有些發黑的白布袋子,將裏面的銅幣一股腦的倒在地上,從中撿了七八枚,又將其他的重新包好,放進懷裏。

「那行。」柳易安放下書箱,一屁股坐在被子上。

胡三握著銅幣,出門買酒菜去了。

「又來找胡三?」門口響起一道聲音,有些稚嫩。

「嗯,來看看。」柳易安抬頭,門口站着一個個子很高的少年,普通模樣,小麥色皮膚,身上的衣服已經洗的泛白,讓他看起來更加黑了。

他認得這少年,也是住在這個衚衕的,叫陸平凡,父母把他丟給了爺爺之後,就不知道跑去哪兒了,再也沒有回來過,跟着爺爺討生活的他學了不少手藝,從木刻玩偶到彈弓鳥籠,無一不會,從上樹掏鳥蛋到下河抓泥鰍,樣樣精通,憑着這些手藝,陸平凡在孩子堆里也是小有名氣,交到了很多朋友。

「三哥買酒菜一會回來,一起?」柳易安指了指被子上的餅子,又看了看陸平凡。

「你們吃吧,虎子他們等着我呢。」陸平凡咧嘴笑了笑,拒絕了。

「喲,凡子,來吃點?」胡三回來了,手裏拎着一小壇酒和幾小包下酒菜。

「不了不了你們吃吧,我先走了,虎子一會急了該。」陸平凡擺了擺手,一溜煙的走了。

「咋啦小安,有心事?」胡三一進門,看見柳易安有些愣神,關切的問道。

柳易安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有些羨慕陸平凡了。」

少年不會陸平凡那些手藝,還總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樣,沒法子與陸平凡他們一樣跑跳嬉戲,也就沒什麼朋友。

「所以我說你小子不如學武嘛,武氣養身着理。」胡三哈哈一笑,找來兩個破杯子,洗刷好后擺在兩人面前。

「吃酒。」柳易安撇撇嘴,拿過罈子,準備拔去塞子。

拔了幾下,才把塞子拔了出來。

酒不是好酒,但也還有些糧食香氣,入口有些辣,不過細品之下也能感受到一些醇柔的口感,算是廉價酒的一點驚喜,當然,和翰酒行的酒沒得比,下酒的菜也很簡單,儘是像花生米這種小冷盤一類的下酒菜。

兩人就這樣,一邊嘮著,一邊喝着酒,少年很快就忘了羨慕陸平凡這檔子事,臉上也掛滿了笑容,很快樂。

酒很快就喝完了,胡三的故事也講完了。

「三哥,我得回去了,家裏還有活要做。」柳易安扯過一塊破布,擦了擦手,然後背上書箱準備回家。

胡三也站了起來,跟在柳易安的後面,直到巷頭,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才轉身回到自己的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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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筆倚劍踏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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