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問拳
主家為了討喜，往往會給下人們取個喜氣、吉祥，又簡單好記、俗不可耐的名字，比如朱喜、朱旺。
他倆是青萍山下清萍城朱家的家生子，受朱炯指派，打探蘇璃訂婚的真假，幾天前順着線索來到旺柳鎮。
蘇、李退婚的消息，鎮上已經家喻戶曉，他們也暗中打聽過李小滿：姐弟倆相依為命，姐姐常年病怏子，弟弟剛開始修行不久，前幾天還去外地呆了一兩個月，這幾天剛回來，是一個黑黝黝、偏瘦的少年。
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楚，按理來說，兩人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是在朱家低三下四的兩人，難得出來呼吸幾天自由新鮮的空氣，加上這邊風景如畫，就想多滯留幾天。兩人心照不宣，誰也不提回去的事情。
「旺哥，這邊的山山水水，適合閑居養老啊。等以後有條件了，也選一處秀麗幽靜所在，種種田養養魚，過一過清凈生活。」
「為什麼要等到以後，現在你也可以整幾畝地，種種田養養魚。」
「那可不一樣，有錢了回鄉下定居，那是享受生活，沒錢在鄉下勞作，那是拚命活着。」
「有道理。聽說鎮上有家大酒樓不錯，咱們也去嘗嘗。」
「小地方能有什麼好吃的，比得了青萍城那些大酒樓？」
「自然是比不了的，不過地方不同，風味不同，來了自然不能錯過。」
於是結伴來到旺柳大酒樓。
酒樓食客較多，等待上菜的過程讓他們很不耐煩，雖然是朱家奴僕，但好歹是三境高手。
當奴僕當慣了的，在外面遇到比自己弱的，比主人都橫。
狗都善於欺負小孩，也是這個道理。
待到酒足飯飽，結賬之時，發現收賬的小丫頭長的不賴，小家碧玉的姿容別有一番味道。
看到標緻可人的姑娘，已有醉意的朱旺動了歪心思，語氣輕薄道：「這位姑娘，生的真是標緻，年芳幾何啊？」
姑娘回道：「客人您喝醉了，結完賬早點回去休息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剛剛沒醉，現在看到姑娘的花容月貌，卻是真的醉了。」
又盯着她的手道：「纖纖玉手惹人憐惜。」
邊說邊伸手去牽。姑娘縮手，羞怒道：「如果客人沒醉，我倒想問客人一句，如果您有女兒，也該有我這個年歲。如果一個您這樣的大叔，對您的女兒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您做何感想？」
「我這樣的大叔怎麼了？你們鎮上還沒有我這樣的三境高手吧！」
姑娘也不示弱：「境界不代表人品，倘若人品有缺陷，境界只會助紂為虐。」
「我人品不行？」堂堂三境修行者，被一名凡人小丫頭搶白，面子頓時掛不住。沒有考慮是自己犯錯在先，只是感覺尊嚴受到極大冒犯。
在主人面前沒有面子可言的，在外面往往更要面子，這是面子守恆定律。
惱羞成怒加上酒勁上頭，朱旺飛起一腳踢碎收銀的几案，然後雙手一揮，他周圍的桌椅板凳也破碎倒地。
朱喜還算清醒，趕緊拉住朱旺，不讓他再有下一步動作，在異地鬧事，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行走江湖最怕肆意妄為、以大欺小。很多人最後怎麼死的，自己都不知道。小鎮表面是弱，一個三境高手也沒有，可是，誰知道背後是不是藏龍卧虎。
再說了，就算普通的百姓人家，誰家在衙門還沒有幾個相熟的？
就像地球上的六度空間理論。意思就是，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也就是說，最多通過六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
朱喜拉着朱旺走出酒樓，迎面碰上了巡邏隊長馬力。
馬力一抱拳，道：「旺柳鎮靖安司衙門馬力。聽說有人在公眾場合滋事，現在請兩位跟我到衙門走一趟，就今天酒樓發生的事情配合調查。」
朱旺怎麼會把官府放在眼裏：「靖安司是個什麼東西，膽敢攔我的去路，滾開！」
見馬力站着不動，朱旺上前一步，一腳踹在馬力小腹之上。
三境高手的全力一腳，豈是二境初期可以承受的，馬力的丹田瞬間破碎，腹內真氣四泄，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路過的小滿剛好看到這一幕。
他疾步過來，蹲下身子查看馬力的傷情，「馬叔叔馬叔叔！」馬力已經昏迷過去。
「你們是誰！」他抬頭問，雙眼已被怒火燒的通紅。
朱喜眼看事情越鬧越大，只想着趕快離開這裏，不想再生別的事端，對小滿的問話也不回答，拉起朱旺就走。
小滿起身擋在兩人面前：「為什麼！」
朱旺掙脫朱喜的拉扯：「原來是被蘇仙子退婚的那個廢物，滾開，不然把你也廢了！」
聽到對方說出他的底細，小滿有些吃驚：「你們認識我？你們認識蘇璃？」
「少廢話。」朱旺大手一揮，要把小滿打飛。
小滿不退反進，八步趕樁向朱旺欺身而去，拳隨樁步，一拳遞出，拳拳跟進。
八步走樁一步比一步快，最後只見道道拳影圍着朱旺遊走。
朱旺只感到眼花繚亂，已經找不到小滿在哪裏，想還手但是打不到對方，身上竟挨了幾拳。
一名三境高手，被一名二境中期打的沒了脾氣！
如果有上三境高手觀戰，就會發現，李小滿幾乎步步升空，腳不沾地。出拳已經帶了拳意！
心之發動曰意，意之所向為拳。
拳法練到某種境界，就會出現拳意。
拳意分三重：凌空、斷流、問天。
人達到拳意一重，就可凌空對敵，普通的練氣士，達到四境結金丹方可凌空。
當然了，拳意的凌空，只在對敵時，達到金丹的御空飛行是不可以的。
二重拳意名「斷流」，一拳可截斷江流。
三重拳意名「問天」，一拳可問天。
小滿的凌空步伐，已經接近一重拳意的程度。
小滿是感覺不到的，心中只有憤怒，眼裏只有敵人。
哪管對方是三境高手，只知道捨身向前，雖千萬人，吾往矣！
朱喜看苗頭不對，這小子的拚命打法，最後朱旺很有可能要交代在這兒。
趕緊上前加入戰團，接下了小滿一拳，硬生生把兩人分開。
剛剛的全力一戰，真氣幾乎消耗殆盡，現在朱喜插手，再想留下朱旺，已經辦不到了。
朱旺鼻青臉腫，有點懵圈，肋骨也斷了幾根，朱喜趕緊拉起他，祭出飛劍，兩人御劍離去。
這時候，馬力蘇醒了過來，小滿趕緊把他抱起來：「一定要撐住，馬叔，我還等你喝酒呢。」
馬力嗜酒，為這事兒兩口子沒少干架。有一次，媳婦又為他喝酒罵他，他就說：要我戒酒也行，只要你把叨叨的毛病改了，我就戒酒！兩口子就這麼達成了協議。事情過了三五天，一天午飯，媳婦突然給他斟了一碗酒，說：現在我才知道，要改變一個人的習慣，真是太難了！
自此，雙方相安無事，男的該喝就喝，女的該嘮叨就嘮叨。
馬力慘笑道：「治不好了，小滿。記得答應我一件事。」
小滿點頭：「馬叔，你說。」
「第一件事，境界不如他們時，你和雲飛不要想着替我報仇，你要勸住他。第二件事，境界超過他們時，你們一定想着為我報仇！」
小滿點頭：「好，馬叔！」
馬力丹田被廢，再無修行可能，壽命也會大打折扣。大陸上的普通人，平均可活七十歲，一境鍊氣者平均壽命可達一百歲，二境結脈平均壽命可達一百五十歲，廢人丹田打碎修行之路，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這事兒當然不能算完。
他們提到蘇璃，這事和她究竟有什麼關係？
看來，送婚書要提上日程了，不是簡單的退婚，也要為今天發生的事情討個說法！
修行也要加快。如果自己境界再提升一些，哪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起碼不會眼睜睜看着兇手跑掉。
修鍊，不僅僅是為了長生。
修鍊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好勇鬥狠。
可是當家人朋友出事時，自己必須有能力擋在他們面前！
或者替他們擋刀，或者替他們報仇！
只要有了復仇能力，即使自己不在，對手也要考慮一下後果。
就像地球上的核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