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陳東西駕摩托遊艇衝浪撞出命案

第18章 陳東西駕摩托遊艇衝浪撞出命案

旅美畫家陳東西買有一艘進口豪華摩托遊艇,價格1000餘萬,這在省會清水,是第一個吃螃蟹的。

他有時畫畫畫得倦了,便一個人駕着豪華摩托遊艇到清江衝浪一番。

在武陽大地震1個月後,性急的畫家便迫不及待地前往還沒有完全解除危險的武陽寫生。他想在那個特別的地方尋找創作靈感。他很勤奮,半個月左右,便帶回了四五百副寫生畫。大凡山川形勢、民族服飾特色、風俗習慣、民居特點等等,都有所記錄。這是他的寶貝,對回來后的構思創作,極有幫助。

一個星期六的上午,他坐在畫室里,盯着一疊寫生畫,遲遲沒有動筆。畫家畫畫,要畫些過得去的作品,易如反掌,一些什麼會上的表演畫,就屬這種性質,畫家們三筆兩畫,一幅什麼梅花圖或者歲寒三友圖便大功告成。但那絕對是一些沒有多少價值的平庸之作。

陳東西可不是一個平庸的畫家,他對自己要求甚高。也許是年紀大了,腦動脈硬化影響了他的大腦思維,他感覺到,近來那種猶如電石火花的靈感一閃的現象,已越來越少。

他有些沮喪,又心有不甘。他給自己泡了一杯濃濃的上等鐵觀音,想通過濃茶來刺激刺激遲鈍的大腦。但鐵觀音只是給他帶來了一點興奮,而沒有帶給他足夠的靈感。

他在無奈之下,想到了到清江衝浪一番,說不定能刺激出靈感來。

當時大約是上午8點多,他主意已定,便告訴妻子,而後,從車庫裏開出了那輛豪華平治轎車,直奔清江邊上的李白江閣。

他的豪華摩托遊艇,就停在那裏的水域。那是一個碼頭,停了不少船隻,有專門的管理機構。

陳東西駕着豪華摩托遊艇,一溜煙就離開了碼頭。

時速40公里、50公里、60公里、80公里。遊艇的速度,達到了極限。摩托遊艇像箭一樣往前飆去,江水好看地呈八字形往兩邊分開。兩岸的風景,撲面而來。他明顯是超速了。這是違規的。

他是逆水而行的。不一會兒,清麓山便清楚地呈現在眼前。這座山,雄偉壯麗,山上古木參天,猶以千年古樟居多。山頂上有一座清麓寺。這是一座千年古寺,僧人頗多,香火常年旺盛。他也常開車來古寺燒香拜佛。清麓寺前的那兩棵古柏,大有來歷。據說是當年六祖惠能在寺里做方丈時親手栽上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是一個天才的修行者的天才的頓悟。

禪宗與道教,同是宗教文化的瑰寶,但他更喜歡佛教一些。剛才下水的李白江閣,是為紀念李白當年在江上老病孤舟而建的。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因了後人的一句解釋:「千里之外的遙遠的故鄉,不也是在這一輪明月的照耀下嗎」,而突顯出些許道教味來。

他的佛緣較深,台灣的星雲大師,對他的影響很大。他的畫作中,時不時有一股禪味兒透出來。空船載月,就是其中的一幅代表作。他選中這一幅送給老朋友劉平原,也不是漫不經心的,其中頗有深意。他不懷疑劉平原的才華和氣派,但他對當下的社會現實,也不是一無所知,他是在擔心,也在暗示劉平原,該試的都試了,該做的都認認真真並全力以赴去做了,不管結果如何,那就都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不必太注重結果,太注重結果,就會糾結,就會剪不斷,理還亂。

不知不覺,陳東西駕着摩托遊艇,已飛出10餘公里。他的身上,頗為暢快,思維似乎也活躍多了,天馬行空一樣。於是迴轉。風在耳邊呼呼地響。

他的思緒,又回到了畫上,能不能畫一個武陽孩子在岩石上躺着聽泉水叮咚,取名「聽泉」?能不能畫一個武陽孩個躺在草地上看雲捲雲舒,取名「看雲」?這些都有一定的意境,甚至是禪境,比較唯美,反映了人類對大自然的熱愛,也即對生命的熱愛。在災區,這種感受應該更加強烈,因之對一些生命的逝去,也就更具悲憫情懷,但還不是具有暴發力的角度。

能不能從情感方面更進一步呢?比如說,畫一個才從廢墟下被救出的孩子,緊緊地抱住在廢墟下被一同救出的小狗躺在擔架上的情景,取名「最後的親情」?孩子的親人都遇難了,狗是他最後的親人。人類對親情的渴望,會觸動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就是這個了,這構思,一定能打動人的。

陳東西一路意識流,越想越興奮。這時,危險也在漸漸地迫近。

在豹子石大橋東邊上游約100多米離岸邊碼頭也是100多米處的江面上,有1個人在游泳。這裏是禁游區,平時一般沒有人游泳的,所以陳東西沒有起碼的警惕性。待到風馳電掣的豪華摩托遊艇衝到離游泳者只有15米左右時,才發現這一危險,轉彎等避讓措施根本就不可能做出來了。他下意識地緊急剎車,可巨大的慣性,還是帶着摩托遊艇一頭撞了上去。他明顯地感覺到了摩托遊艇嘭地一聲撞上了什麼物體的響聲和震動。

「出人命了!」陳東西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緊急剎車的摩托遊艇衝出了30來米,終於停了下來。

陳東西本是個頗冷靜的人,但面對驟然而至的命案,還是大大地慌了神。他的第一反應是逃,逃得越遠越好,最好逃回美國,美國也不保險,最好逃到月球上去。但理智告訴他,逃是不可能的,那是最最愚蠢的處理方式。他六神無主了。阿彌陀佛!我犯下不可寬恕的大罪了,罪孽深重啊!

關鍵時刻,他想到了劉平原,彷彿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掏出手機給劉平原打電話。

陳東西聲音急促地說:「平原呀,我撞下大禍了。」

正在辦公室加班的劉平原問:「什麼事,不要急,慢慢講。」

陳東西說:「我駕摩托遊艇撞了1個人,可能撞死了。」

劉平原說:「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陳東西說:「豹子石大橋東邊上游江面上,離大橋100多米。」

劉平原說:「離出事地點多遠?」

陳東西說:「大約30來米。」

劉平原說:「馬上開回去搜尋傷者,看有救沒救?有救立即救。記住,千萬不能逃呀!」

陳東西說:「我知道。」

劉平原說:「你電話不要掛,設置到免提檔,我們時刻保持聯繫。快去救人,快去!」

陳東西說:「好的。」

陳東西調轉船頭,回到了出事地點。從出事到此,也就兩三分鐘的過程。他見一人浮在江面上,只浮現出一個頭與一點點肩,下沉趨勢明顯,也許再擔擱一兩分鐘,人就沉入江底了。

他飛快地停下遊艇,掏出手機丟在甲板上,沒顧得上脫衣服,一縱身跳入江中,游向傷者。距離大約只有10來米,一下便到了傷者身邊。陳東西雖然50來歲了,已不很年青,但他有健身的習慣,游泳也是愛好之一,常去游泳館的,所以身手仍然敏捷。他一把便把傷者抓了過來,用手腕反捥著傷者的脖子,游向遊艇。這是水中救人的標準方式。他在國外,接受過急救知識培訓的。遊艇與水面之間有一定的高度差,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傷者推上了遊艇。

他上了遊艇,立即對傷者進行了檢查。傷者頭部左邊太陽穴上,有一個被撞出的約3寸長的口子,口子較深,有血跡,並有血滲出。還好,傷者還有微弱的心跳與呼吸,但人昏迷了。

這時,旁邊甲板上的手機里傳來了劉平原的聲音:「傷者救上來了嗎,怎麼樣?」

陳東西說:「救上來了,還有微弱的脈搏與呼吸,但人昏迷了。」

劉平原說:「馬上撥打120,請他們速來搶救;同時,撥打110,請他們派水上派出所的民警前來處理。」

陳東西立即撥打了120,接着又撥打了110,之後,他望着甲板上一動不動的傷者,驚慌地撥電話給劉平原,說:「平原啊,我會坐牢嗎?」

劉平原很堅定地安慰他說:「照我的做,不會坐牢的!別慌,我馬上就過來!」他很堅定地說不會坐牢的,是為了安慰對方,其實他心裏也沒有底。

陳東西說:「你快來你快來!」

劉平原一路小跑出了辦公樓,正碰上姚茜茜來辦公樓加班。

姚茜茜見劉平原這麼急匆匆,忙問:「劉總,有什麼急事?」

劉平原邊走邊回答說:「陳東西清江駕摩托艇撞人了,我得馬上趕過去。」

姚茜茜大吃一驚地「啊」了一聲。

她立馬想到了採訪過水上派出所所長,便脫口而出說:「我也去。」便隨着劉平原往車庫跑。

劉平原邊跑邊說:「你別去,別添亂了。」

姚茜茜說:「我認識水上派出所的所長,說不定能幫上忙。」

劉平原說:「那快走吧。」

劉平原開着報社專門給他配置的奧迪a6,與姚茜茜一道,直奔豹子石大橋東邊碼頭。城區主體在清江東邊,報社也在東邊。

劉平原心裏不急,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這時候,特別需要冷靜,放下包袱,一切都會過去都會沒事的,空船,空船,空船。

姚茜茜告訴劉平原,她前不久採訪過清江水上派出所的董正偉所長,董正偉是這次評出的全省優秀派出所所長之一。

陳東西把遊艇開到了岸邊的豹子石碼頭邊,以利於120醫生前來搶救。碼頭離出事點只有100多米遠。他沒有把傷者弄到碼頭上去,因為他懂急救知識,知道這樣危重的傷者,不宜由非專業人士隨意搬動的,不然,有可能加重傷者的傷情,導致死亡等嚴重後果。

水上派出所所長董正偉帶着一個民警驅車嗚著警笛先趕到了。水上派出所在江邊,離這裏只有不到兩公里,他們乘摩托艇過來的,飛快的。

董正偉一到,見甲板上的傷者傷勢非常嚴重,首先發問:「叫了120沒有?」

陳東西說:「叫了一陣了。」

董正偉覺得肇事者這一點還做得可以,便「哦」了一聲,走向傷者。他摸了一下傷者脈搏,接着又探了一下傷者的呼吸,也發現傷者還有微弱的脈搏與呼吸,人是重度昏迷。董正偉簡單介紹了自己,接着詢問陳東西。陳東西說人是約15分鐘前撞的,介紹說自己是旅美畫家,現在住玫瑰園,並遞給董正偉一張名片。

董正偉讓同來的民警去找傷者的衣褲等帶回來,因為那裏可能有傷者的身份證什麼的,可以及時聯繫傷者家屬。

董正偉簡略地問了事發過程。陳東西答了。

這時,120救護車一路警笛到達。兩名醫生跳下車衝上遊艇,對傷者進行了快速檢查。他們覺得傷者傷情異常嚴重,有生命危險,必須馬上送清雅醫院搶救。

救護人員把傷者移到擔架上,準備放上救護車。

劉平原與姚茜茜正好這時趕到了。他們看到陳東西的樣子十分難看,臉色慘白,眼睛下方的眼袋,原來並不顯眼,這會兒可能由於恐懼,也很顯眼了。同時,明顯地可以看出,他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微微地抖動着。看到劉平原與姚茜茜來了,陳東西的心一下安定了一點。

劉平原走過去,握著陳東西的手說:「別擔心,事情會過去的。有我在,不要怕。」

姚茜茜一眼便看出了人群中的董正偉,走過去準備打招呼。

這時,董正偉也看到了姚茜茜,先打招呼說:「姚記者,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他以為她是來採訪的。

姚茜茜說:「你好,董所長。我不是來採訪的。出事的是我的朋友。」

劉平原看110與120的人都來了,放心了點。

姚茜茜指著劉平原介紹說:「董所長,這是我們社的社長劉平原。」

董正偉與劉平原互相打了招呼。

姚茜茜喊了一聲「陳老師」。陳東西木木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了。他曾多次到姚家拜訪,他們彼此也是熟的。

董正偉遲疑了一下,說:「劉社長,我看你好眼熟的。」

姚茜茜忙解釋說:「劉社長原來是市裏的副市長,才調回報社的。」

董正偉對着劉平原說:「難怪眼熟羅,原來是劉市長,電視上我見過的。」劉市長,去年,我兒子上市一中讀高中,分數差一點,還是您給批的條子呢。」

劉平原說:「是嗎?」他沒有什麼印象了。他做副市長時,不是一個愛批條子的人,但也不得不批過一些條子。有些條子,礙於面子什麼的,是非批不可的。

董正偉估計劉平原是不知道的,便解釋說:「劉市長,我是托曾市長讓您批的條子。」

董正偉說的曾市長,是清水市分管政法的副市長,同時兼市公安局局長。劉平原在分管城建的同時,去年還兼管過教育,那時,曾市長確曾讓他批過一回條子。他與曾市長的關係很不錯。

劉平原說:「哦,那記得,曾市長確讓我給你批過條子。」

這時,120救護車已把傷者安頓好,打上了抗休克的吊針,準備開車去清雅醫院了。

本來,肇事者陳東西是應該坐警車與民警一同前往的,便於監視。

劉平原為了陳東西少受驚嚇,指著陳東西對董正偉說:「董所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能不能讓他與我坐車一同前往清雅醫院呢?」

董正偉說:「可以可以。」他這是放寬尺度了。

這時,傷者留在岸上的衣物被民警找到拿了過來。從中搜出了一張居民身分證和名片。傷者糸清水市個體戶趙四青,45歲,住朝陽社區。名片上有傷者家裏的座機電話。

摩托遊艇暫時被扣豹子石碼頭。

劉平原讓姚茜茜開自己的車,他開陳東西的車,與陳東西坐一輛車。

一行人匆匆趕往清雅醫院急診科。清雅醫院離出事地點3公里,是離出事地點最近的大醫院。

一到醫院急診科搶救室,傷者情況惡化,心跳漸漸停止,呼吸也沒有了。醫生迅疾展開搶救,又是胸外按摩又是人工呼吸。

劉平原、陳東西、董正偉等人等在搶救室外。陳東西最是焦急。董正偉則交待隨來的民警,通知傷者家屬馬上到清雅醫院急診科來。民警掏出手機給撥了電話。

第一輪搶救持續了10分鐘,但沒有湊效,無奈之下,醫生立即決定進行胸外電擊,促使心臟復跳。他們把一個類似於大電熨斗的東西按在被搶救者的左胸口,通電,被搶救者身子一下向上彈起老高。一連電擊了多次,都沒有作用。最後,醫生決定向心臟直接注射藥物。長長的針頭穿過胸腔,刺進了傷者的心臟,藥水迅速注入。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效果。一名醫生出來通報,說傷者可能不行了。但他們還是沒有最後放棄,又堅持了半個小時左右,見傷者已沒有了任何希望,才宣佈傷者已經死亡。結論是死者系大腦重度損傷加溺水,導致心跳、呼吸停止,搶救無效死亡。

陳東西臉色十分難看,搖搖欲墜。姚茜茜忙搶前一步,扶住了他。

董正偉則電話,請區公安分局泒法醫前來驗屍。此時是上午11點左右。

死者屍體被運到了醫院太平間。

兩名法醫來了。劉平原向法醫道了聲辛苦。董正偉忙介紹劉平原,說這是劉市長,他沒有細說劉平原已調走。兩名法醫也在電視上見過劉平原的,便也給劉平原打了招呼。法醫在醫生配合下,到太平間進行了屍檢,重點看了左邊太陽穴的大傷口。之後,法醫開車又赴豹子石碼頭,對遊艇前端部位撞人的地方進行了察看。法醫有了結論。

這邊,法醫走後一會兒,死者妻子便哭着趕到了醫院急診科。劉平原他們知道死者家屬要來,在那裏等著的。

死者妻子被引到醫院太平間。她見到丈夫屍體后嚎啕大哭。知道陳東西是肇事者后,她欲上前撕扯,被民警和姚茜茜扯住了。

這樣鬧了一會兒,死者妻子情緒稍稍有所平復,由撕心裂肺的大哭變成了抽泣。這時已快12點了。董正偉交待隨來的民警把死者妻子送回去休息,下午兩點再去接她來派出所詢問情況。

民警送人很快便回來了。這時兩名法醫也辦完事回來與董正偉會合。他們的鑒定結論,與醫生的結論一致。鑒定書過後再出具。

劉平原請董正偉等人與法醫等一同到清雅醫院旁邊的留香餐館吃午飯。董正偉推脫,劉平原說反正要吃飯的,吃個便飯有什麼關係?於是大家一同到留香餐館一個包間吃飯。

姚茜茜提醒劉平原,該給嫂子打個電話報告一聲才是。劉平原於是給老婆打了個電話,說有事,中午不回家吃飯了。

席間,劉平原問:董所長下一步將如何處理?董正偉告訴劉平原,下午將帶肇事者到派出所展開訊問,弄清詳細案情。

姚茜茜選擇了坐在陳東西的旁邊。

陳東西沒吃幾口飯便停下了筷子,他無心吃飯。

劉平原輕聲問旁邊的董正偉,類似的案子將有什麼樣的處理結果?他怕陳東西聽到了。董正偉告訴他,有可能入刑。劉平原問類似的案子最輕的處罰如何?董正偉告訴劉平原,最輕的是雙方協商賠償,受害者家屬願意接受賠償數額,賠償到位,可免於刑事處罰。

劉平原輕聲說:「那能不能按后一種處理方法處理呢?」

董正偉說:「當然可以。」

劉平原說:「那就謝謝董所長了。」

董正偉說:「不過這麼大的事,我不能完全做主。」

劉平原說:「那要怎麼辦呢?」

董正偉說:「你能不能給曾市長打個電話,如果有曾市長的指示,我立馬照辦。」

劉平原說:「好的,我這就給曾市長打電話。」

劉平原手機中存有曾市長的電話號碼,電話撥通了,他說:「曾市長呀,我是劉平原。」

曾市長說:「平原啊,有什麼事想起了我呀?」

劉平原說:「你是個大忙人,沒有事不好麻煩你喲。」

曾市長說:「有什麼事啊?你儘管說,我能辦到的,一定辦。」

劉平原便把畫家陳東西遊艇撞人致死,水上派出所董所長正在處理的事兒簡要說了一下,並提了董所長講的最輕的處理方法。他強調說陳東西是他最好的朋友,請曾市長給予關照。曾市長答應說沒有問題。劉平原說了謝謝后,說董所長正在自己身邊,是否可以跟董所長直接說一下。曾市長說好,讓董正偉接電話。劉平原便把手機遞給董正偉,說是曾市長跟他講話。

董正偉接過手機,對着手機說:「曾局,我是董正偉,你有什麼指示?」他習慣這樣稱呼曾市長,因為他兼任市公安局局長。

曾市長說:「小董,撞人的是劉市長最要好的朋友,劉市長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盡量從輕處理,盡量從輕,知道嗎?」

董正偉說:「知道了,曾局。那就按協商賠償辦,請您放心!」

曾市長說:「好的,那你把手機給劉市長。」

董正偉把手機還給了劉平原。

曾市長說:「平原呀,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劉平原說:「沒有了。謝謝謝謝!」

曾市長說:「那就再見了。」

劉平原說:「再見。」

劉平原邊吃飯邊問董正偉:「下午訊問,我想陪着陳東西,可以嗎?」

董正偉說:「可以。」他又放寬尺度了。

一行人飯後便來到了派出所,這時已是下午兩點。那名民警開車去把死者妻子接了來。董正偉安排民警詢問有關情況。對陳東西的訊問,由董正偉與那名參與的民警主持,劉平原坐在一旁。所問內容比較細。陳東西因為有劉平原在,心也安定了些。董正偉的訊問也很客氣。一個來小時,整個案件問得清清楚楚,訊問順利結束。之後,董正偉告訴劉平原,他們在詳細訊問后確認:陳東西駕駛摩托遊艇超速行駛撞人,應負主要責任,死者趙四青在禁游區游泳,應負次要責任。這與之前的判斷一致。

劉平原走近董正偉,問能不能今天就把賠償協商搞好?他不想陳東西在派出所過夜,再者也怕夜長夢多,情況有變。董正偉說太急了,死者妻子情緒不穩定,是否明天再協商?劉平原想儘快把事兒搞妥,便說請董所長與死者妻子溝通一下,爭取爭取,賠償金額沒有任何問題的。姚茜茜這時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董正偉。董正偉想了想,答應前去溝通。此時,在派出所另一個房間里接受詢問的死者的妻子,問話也已結束。董正偉問死者妻子願不願意今天與肇事者協商賠償之事?對方還沒有回過神來,兩眼獃獃地看着董正偉,沒有回答。董正偉有意說服她,便說:肇事者答應盡量滿足你的賠償要求,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金額可以盡量往高里說,好不好?死者妻子想着人不死死了,派出所所長又向著自己,能多爭取些賠償也好,便點了點頭。於是,董正偉告訴劉平原,雙方準備進行賠償協商。

劉平原走到陳東西身邊,輕聲對他說:「我已跟所長商量了,這個案子可以協商賠償,免予追究刑事責任。爭取儘快在今天簽了協議,你就不必在派出所過夜了。」

陳東西說:「謝謝,謝謝!」

劉平原說:「你打算賠多少呢?」

陳東西說:「我不缺錢,上千萬都能承受。」

劉平原說:「不能太高。在國內,一般賠償標準大概五六十萬。根據我的經驗,按一般的賠償標準賠,肯定通不過。因為你是名人,有錢人,但也不能數額太巨大,太巨大了,就是你能承受,效果也會適得其反。因為別人會認為那有用錢賣什麼的嫌疑。」

陳東西問:「那多少合適呢?」

劉平原答:「100萬到200萬。」

陳東西說:「那就200萬吧。」

等到死者妻子情緒更穩定了一些,民警徵求她的意見,能不能談談賠償的事了?對方點了點頭表示可以。於是,就在派出所召開賠償協商會。董正偉講了開場白,宣佈了陳東西駕駛摩托遊艇超速行駛撞人致死,應負主要責任,死者趙四青在禁游區游泳,應負次要責任。希望案子能協商賠償解決。陳東西面對死者妻子,真誠地進行了一番懺悔,說自己罪孽深重!談到賠償金額時,董正偉先講了這類傷亡事故國家規定的一般的賠償標準,接着問死者妻子,她們想要多少賠償?

死者妻子說:「我丈夫是家裏的頂樑柱,他走了,我們孤兒寡母的,沒有100萬元,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死者還有一個13歲的女兒,正在讀初中。

董正偉說:「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賠100萬?」

死者妻子說:「是的。」

董正偉說:「她們要求賠100萬,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陳東西說:「我覺得不妥。」

劉平原對陳東西的回答有些吃驚。

董正偉也不解,他知道大畫家有的是錢,他說:「為什麼?」

陳東西說:「我打算賠200萬。」

劉平原鬆了一口氣。董正偉臉上也露出了微笑。死者妻子則張大了嘴巴,想說什麼,又一時沒有說出來,顯然,她有些吃驚。

陳東西解釋說:「我把賠償款定高一點,是考慮到遇難者去了后,留下孤兒寡母,生活很不容易,多一點錢,對他們會好一些。」

董正偉說:「好!」

陳東西說:「我罪孽深重,再多的錢,也換不回遇難者的生命!由此帶給遇難者家屬的悲痛,也令我痛心疾首。」

董正偉說:「200萬,家屬有什麼意見沒有?」

死者妻子表示滿意,沒有意見。

董正偉又對陳東西說:「你還有什麼說的?」

陳東西說:「對他們家造成的損失,不是這區區200萬能夠抵消的,我今後將繼續給他們家提供支持。」

於是達成諒解,簽訂賠償協議。雙方在協議上籤了字。

董正偉對陳東西說:「現在你可以回家了。有什麼事,我們會電話通知你,一定要隨叫隨到。」

陳東西說:「我一定隨叫隨到,配合你們。」

這時已是下午6點多。劉平原謝了董正偉等,開車送陳東西回家,讓姚茜茜開自己的車隨行。怕陳東西情緒不穩定搞出什麼亂子來,劉平原與姚茜茜跟他一起進了屋。看到一臉木然的陳東西,他的妻子劉惠子嚇了一大跳。姚茜茜與劉惠子也是認識的,互相打了招呼。劉平原把事情的大致經過給劉惠子講了,並把劉惠子叫到一邊,交待她,一定不要埋怨,以免給東西造成更大的心理壓力。劉惠子答應了。她是一個賢惠的妻子,遇上這樣的事兒,她知道應該怎麼去做。

劉平原對陳東西說:「你是名人,出了命案,肯定有人想了解,媒體知道了,會很感興趣的。但這事如果報道失控,將不利於你的形象。是不是我寫個簡單的消息在清江日報上登一下,別的媒體今天不知道,明天見我們登了消息,也就沒有多少興趣炒現飯了。那樣最好。」

陳東西說:「一切聽你的。」

臨走,劉平原叮囑陳東西說:「到時如果有媒體聯繫採訪你,最好拒絕。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與我聯繫。」

劉平原與姚茜茜回報社。回來后,劉平原讓姚茜茜回去休息,說是辛苦她了。

姚茜茜說:「要擬個新聞吧?」

劉平原說:「新聞我來擬。」

回到辦公室,劉平原立即在電腦上打出了一條簡短的消息,準備明日見報。消息內容是這樣的:

一畫家駕摩托遊艇釀事故

本報7月2日訊(本報記者)今日上午,畫家陳東西駕駛摩托遊艇在清江豹子石大橋附近撞了一游泳者,被撞者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事故發生在上午9時30分左右。撞人後,肇事者立即撥打了120與110電話。陳東西系旅美畫家。死者為清水市個體戶趙四清。在水上派出所的主持下,肇事者與遇難者家屬雙方達成了賠償協議和諒解。陳東西一次性賠償遇難者家屬200萬元,並承諾今後將繼續給她們家提供支持。

做完這些,劉平原長出了一口氣。忙了一整天,一松馳下來,明顯地感到累了。他想,若沒有茜茜在場,說不定會更累的。

消息登在第2天的一版右下角,標題字體較小。這樣處理,大有講究。先從標題說起,這標題,連陳東西的姓名都沒有標出,明顯有淡化處理的痕迹。但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基本要素也還有。文章也絕沒有一個渲染的字,講清楚了而已。版面處理也費了一番心思,明顯地有弱化的跡象。但也不是一味地弱化,選擇放在一版,是弱化中又似乎有一點點強化,不給人以一味弱化的口實。這是劉平原煞費苦心處理的結果。

第二天,報道出來了,沒有引起什麼震動。別的媒體看到清江日報在1版登了消息,也沒有跟風報道的興趣了。他們可能在想:省內最權威的媒體都登了,炒現飯還有什麼意思。因之第二天,第三天,沒有媒體聯繫陳東西,自然也沒有什麼新聞出來。這個本來有可能炒熱炒火的新聞,在劉平原這個老新聞的操縱之下,居然不了了之。這正是劉平原預計所要的。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趙超群看到報道,得知陳東西出了人命案!他認識陳東西。陳東西儘管十分低調,不願碰新聞界,但他還是禁不住電視台台長的遊說,答應接受採訪。因為陳東西考慮到,不好連電視台台長的面子都一點還給,今後也許有麻煩電視台的地方,門不能一下關死。不過,限定了採訪時間,很短。那個專訪也很短,但題目很響亮——《替聯合國秘書長畫像的人》,電視台做新聞厲害,螺螄殼裏做道場。趙超群管着文化報道這一塊,比較注意,看到了電視台的專訪。他很確定,陳東西就是那個敲錯了門的人。他讓文藝部的記者聯繫採訪,記者告訴他被回絕了,此事不了了之。趙超群覺得,一個大畫家出了命案,這是一個完全可以做大的爆炸性新聞,現在卻被做成了一條很不顯眼的小消息,標題上連姓名都沒有,這明擺擺地是刻意淡化。本報記者是誰,他也有了底,他在電腦上的內部采編平台上查了一下,確是劉平原。劉平原煞費苦心地為陳東西遮掩,更證實了他的猜想,他們是很鐵的朋友。他於是決定就此做點什麼。

陳東西在劉平原的建議之下,又在劉平原的陪同下,參加了遇難者的追悼會。會前,陳東西跪在趙四青的遺體與遺像前3叩首,起來時已是淚流滿面。他在為他的罪孽而真誠地懺悔!

鑒於陳東西已與遇難者家屬達成了賠償協議並得到了遇難者家屬的諒解,他被免於追究刑事責任。一場突然而至的危機,在劉平原的協助下,終於順利地得到了化解。

陳東西想,要是沒有劉平原,不知道會糟糕到什麼程度,也許這輩子就毀了!他對劉平原的感激,刻骨銘心!對姚茜茜,他也心存感激。

林果果的病,又嚴重了些。姚茜茜與林果果,還談不上熱戀。林果果是一見鍾情,把姚茜茜當成了知己,因之連最隱秘的事兒,都向她傾訴了,且只向她一人傾訴,連最親的親人父母都沒有這個福利。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姚茜茜那頭呢,則遠沒有熱氣騰騰。當然啰,他們也不是陌路人,她還是把他當好朋友,且比普通好朋友還多了那麼些曖昧。姚茜茜心腸熱,便想着向苛國慶打聽有沒有特別好的醫生,可治林果果的病。

她手頭有一個重頭新聞述評要交稿,這是上面佈置的重大報道任務,稿子等著發頭版頭條,因之,她一時抽不出時間來張羅這事。

兩天後忙完新聞述評,她終於可以擠出時間來張羅林果果的事了。這是星期五的上午,她去苛國慶的辦公室詢問。

姚茜茜說:「苛主任呀,你認不認識省內治焦慮症的名醫?」

苛國慶說:「誰病了?」

姚茜茜說:「我弟弟。」

苛國慶說:「什麼弟弟,怕是男朋友吧?」男人在美女面前,口味不由得重了起來。

姚茜茜說:「你亂說什麼呀!」

苛國慶說:「名醫有的是,你想看哪裏的名醫?」他不是個油腔滑調的人,沒有繼續調口味的意思,轉入正題。

姚茜茜說:「之前請清雅的名醫、省中醫藥大學附一醫院名醫看過,效果很一般。

苛國慶於是想到了熊繼南,他說:「省中醫院有個名老中醫叫熊繼南,專攻鬱症的,也就是西醫說的焦慮症、抑鬱症什麼的。可讓他給看看,說不定會有作用。這個老先生前向吃龍膽瀉肝丸患了早期尿毒症,我採訪報道過他的。」

姚茜茜說:「能不能請你給掛個電話,打打招呼?」苛國慶報道龍膽瀉肝丸事件的新聞,她看過,有印象,記得裏面是講了老中醫熊繼南的例子。

苛國慶說:「他不用手機的,沒法聯繫。」

姚茜茜說:「真是個有個性的老先生!」

苛國慶說:「你直接帶人去看病好了。到時說是我介紹來的,看有沒有點用,看病看得用心些。」

姚茜茜說:「好的,謝謝苛主任。」

回到辦公室。姚茜茜想,先還是去省中醫院打探一下,看熊繼南什麼時候看專家門診,然後再約林果果去看病為好。

進得省中醫院大門,她也看到了牆上熊繼南的介紹,心頭一喜。不過,高興得太早了。

她來到3樓專家門診處,向護士打聽熊繼南老先生在不在。

護士告訴他,老先生一個月前出家了。

她有些吃驚,忙問到哪裏出家了。

護士說不知道。

她向護士打聽熊繼南家裏住址與電話,護士一概不知。

姚茜茜找到院辦公室。

院辦公室相關人員再次證實了熊繼南老先生上個月出家了,至於在市裏或市外哪個寺廟或宮觀,他們不知道。她打聽到了老先生家裏住址與電話。老先生家就在中醫院大院內。

她想先打個電話問問老先生的家屬,但立即又否定了這個做法,覺得還是上門打聽更保險些,不然,對方一口回絕了,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她找到了熊繼南家門,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頗為精緻的老太太。

姚茜茜說:「您是熊老先生的愛人吧?」

對方說:「是的,請問你有什麼事?」

姚茜茜說:「我是清江日報的,來找熊老先生給家裏人看病。」

老太太說:「他出家了。」

姚茜茜說:「去了什麼地方?」

老太太說:「不知道。」

姚茜茜說:「您是他愛人,怎麼會不知道呢?」她窮追不捨。

老太太說:「他不想讓人打擾。」她講了實話。

姚茜茜說:「我家裏有個人病得利害,只有熊老先生能幫他。請您老通融通融好嗎?做個好事。」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

姚茜茜說:「老先生為何要出家?」

老太太說:「不知道。」她口頗嚴。

姚茜茜說:「老先生這麼大年紀了,要是在外面病了怎麼辦?」她在套話。

老太太說:「就在市裏,有事一下就......」她察覺說漏了嘴,打住了。

姚茜茜知道可能問不到更多的信息了,便告辭了。

這一刻,她打定了主意,要大海撈針。

她想到先到市宗教事物局去了解一下市裏的寺廟宮觀情況。在市宗教事物局,打聽到市裏的寺廟宮觀共有12處。她把這些寺廟宮觀的地址都記了下來,打算去撈人。她就不信,一個大活人,就撈不出來。

怎麼個撈法,頗費思量。用從南到北等地毯式搜尋法,笨了一點,有沒有更好的方式呢?她分析,熊繼南老先生患有尿毒症,出家很可能會選擇一處離家近點的寺廟或者宮觀,便於回去拿個葯什麼的,萬一有什麼其他事,聯繫也方便一些。她於是想到了一圈一圈搜尋法,即先從離他家較近的寺廟宮觀找起,沒有找到,再擴大範圍,再沒有找到,再擴大範圍,直到找到為止。這樣,有可能更快地找到熊繼南。想好了,她便打算第二天上午行動,從熊繼南老先生家近處的寺廟宮觀開始尋訪。

在確定尋訪時,姚茜茜也有過猶豫,那就是就他們目前的關係而言,好不好這樣用力?不做,完全有不做的理由,她又不確定是他的什麼人。但她骨子裏是個熱心腸的人,就是普通的朋友,她也樂意幫忙的。她雖然沒有把他當作確確實實的戀人,但起碼是普通的朋友呀,或者,比普通朋友不要好不少。做吧,做一件善事,又有何不好?

姚茜茜開始尋訪。路上,她一路打的。

中午,在街邊店吃了個三鮮粉,碼子有豬肚片、墨魚片、五花肉、香菇、筍片、上海青等,油油的,覺得很解饞。其實,並不是街邊店的三鮮粉如何好吃,而是另有原因,原因之一是耗了不少體力,餓了,人一餓,吃嘛嘛香;二是做的是替朋友解難的事,心裏是愉快的,心情愉悅,感覺容易超常良好。

接下來的兩天,她手頭又有急事需處理,只得停止尋訪。

第一天,他一圈兩圈的找,尋訪了7家寺廟宮觀,一無所獲。

她沒有氣綏,第二天又繼續走街穿巷。

下午4點多,她走完了第十二家寺廟宮觀,還是一無所獲,心就涼了。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呢?是尋訪不夠仔細,還是熊繼南老先生根本就沒有進寺廟宮觀,抑或還有不在冊的寺廟宮觀,尋訪有所遺漏?姚茜茜打電話給市宗教局相關人員打電話尋問,相關人員告訴她,確有一處宮觀忘了告訴她,這處宮觀叫東嶽宮,因為人很少,又不太正規,暫時沒有正式在冊。東嶽宮地處福壽街,距省中醫院1.5公里左右,是離省中醫院最近的寺廟宮觀。

福壽街是一條特別僻靜的小街。

姚茜茜攔了一輛的士,奔福壽街而去。

東嶽宮,看名稱,應該是一個道教場所。

姚茜茜在福壽街口下了車,邊走邊賊頭賊腦地東張西望。一條街走到頭了也沒有發現什麼東嶽宮。

這鬼東嶽宮到底藏在什麼地方?莫不是道士施了法?不會的,不會的。

福壽街的盡頭,是一個荒蕪的大工地。

姚茜茜站在黃昏雜草叢生的工地上。一縷夏日的夕陽掃過來,把她的影子拉在雜草上,長長的。有各種不知名的蟲兒在草叢中活動。那是它們的天堂。它們完全沒有理會此時站在它們旁邊的一個充滿了無助感的女子。

她猜想,很可能東嶽宮拆遷了。但如果拆遷了,那它周圍的住戶也都拆遷了,要打聽新搬遷的地方,就很難了。

回去吧。姚茜茜心有不甘。她眼光在工地上掃來掃去,大約是想看出一朵花來。她看了好一會兒,好像看到了什麼了?原來是看到了右前方一處低矮的小院。這房子的風格與旁邊的房子格格不入,一面牆上隱隱約約有八卦的圖案。這不是道教的標誌物嗎?

姚茜茜一下來了精神,沿着工地邊一條小徑,走了過去。一會兒,便到了跟前。果然便是東嶽宮。

東嶽即泰山。東嶽宮乃是祭祀東嶽聖帝的。聖帝何許人也?《封神榜》裏的黃飛虎,封號為東嶽大帝(鎮守東嶽泰山之神),百姓尊敬他赤膽忠心,義薄雲天,神勇過人,有能力保護老百姓,所以立廟祭拜。全國各地都有東嶽宮。

五嶽各主神的宮殿在全國皆有分佈。

歷代統治者因為個人興趣愛好,使得各種宗教在歷史上都擁有一定的繁榮時期。唐代道教、佛教輪換著主流宗教地位;宋元明三代以道教為國教,宋徽宗就是著名的道君皇帝;而清代又回到了崇拜佛教的老路上。

這個東嶽宮,宮名氣派,但院子則是個微縮版。

姚茜茜走進宮門,便有道士給她打招呼。

姚茜茜問道士:「請問你們這裏有個叫熊繼南的人嗎?」

道士說:「沒有。」

姚茜茜心又跌到了冰水裏,呆在那裏。懵了一小會兒,她想到了熊繼南可能是化名的,於是再問:「他原來是省中醫院的老中醫,個把月前來的。」

道士說:「你說的可能是能南子吧?」他說的是道號。

姚茜茜馬上便想到了能與熊的關係,覺得很可能此人便是熊繼南了,便說:「很可能是的,煩請你帶我見見他。」

道士說:「好的。」於是帶她去見能南子。

正好能南子從屋裏出來了。

道士說:「能南子,有人找你。」

能南子穿着道袍:直領,大襟,右衽,大袖收口,衣領綴有白色的護領,衣身左右開裾,前襟(大、小襟)兩側各接一片內擺,打褶后縫在後襟里側。道袍為藍色,代表法天之意。

姚茜茜忙上前說:「請問您就是省中醫院的熊繼南老先生嗎?」

對方說:「是的,請問居士有何事?」

姚茜茜的判官原來並沒有錯!

姚茜茜說:「熊老,我的一位朋友病了,想請你給治治。」

熊繼南說:「請問你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他沒有直接回答她。

姚茜茜說:「我是大偵探福爾摩斯。」她打趣。

熊繼南有了些許笑容,說:「居士,醫生多的是,何必一定找我。」

姚茜茜說:「他患的是頑固性焦慮症,非你老先生妙手回春,難以治癒。」

熊繼南說:「別給我戴高帽子了。」

姚茜茜說:「真是這樣的。」

熊繼南說:「我出家了,不管這些事兒了。」

姚茜茜說:「求老先生了,破一次例好嗎?」

熊繼南說:「別說了,居士請回吧。」

姚茜茜說:「是報社的苛國慶記者介紹我來找您的。」

熊繼南說:「誰介紹也沒用的。」他油鹽不進。

姚茜茜滿腹委屈一下涌了上來,眼淚便在眼眶裏打轉。

熊繼南見美女姚茜茜這個樣子,心便軟了,但打住了,沒有發通行證。

姚茜茜忽然來了靈感,說:「道教不是也倡導救死扶傷嗎?」這些天,她惡補了一些佛教、道教知識,情急之下現炒現賣。

熊繼南聽她這麼一說,覺得也有道理,於是終於發話說:「病人是你什麼人?」

姚茜茜說:「男朋友。」她想說是哥哥、弟弟什麼的,但覺得不如直說了的好,因為直覺告訴她,說男朋友,最能打動老先生的,君子成人之美嘛!

熊繼南說:「那你帶人來吧。」他猜想她找到自己肯定經歷了不少波折的,這個美麗女孩的作派,擊中了老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他心軟了。

姚茜茜轉悲為喜,說:「我這就叫人來好嗎?」

熊繼南說:「好的。」

姚茜茜說:「半個鐘頭之內人就可以趕到。」

熊繼南說:「行。」

姚茜茜她覺得宮裏清靜,不宜喧嘩,到外面打電話好些。

她到宮門外撥通了林果果的電話,說:「小林呀,我替你找了個特別好的中醫給你看病,你抽時間就過來看看好嗎?」

林果果說:「你給我找了中醫呀!謝謝你了。」他對她的舉動驚訝中帶有一股甜蜜。

姚茜茜說:「你馬上過來吧。」

林果果說:「能稍等等嗎?我有件急事兒正在處理,一會兒就完了。」他還在加班。

姚茜茜說:「事兒一會兒都不能放放嗎?」

林果果說:「那倒不至於。」

姚茜茜說:「那就馬上過來,老先生好不容易才約上的,我在這裏等著。」

林果果說:「那我馬上開車過來,你告訴我地址吧。」

姚茜茜告訴了他地址,怕他找起來費事,講得很詳細,並說在福壽街盡頭等。

20來分鐘后,林果果的邁巴赫62s便出現在福壽街盡頭。

姚茜茜領着林果果,到達了東嶽宮。

他們找到了熊繼南老先生。

熊繼南將他們引進自己小小的卧室。卧室里僅一床一小桌一小櫃一根條凳,別無他物,典型的環保生活。

熊繼南給林果果診了脈,並看了他的舌苔、眼睛,之後,問了他的生活情況,是否有壓力等。林果果一一作答。

熊繼南問姚茜茜帶有紙筆沒有?他出家連紙筆都沒有帶,隱得很堅決的。

姚茜茜說有,並立即把紙筆遞了過去。她紙筆不離身的。

姚茜茜說:「這個病好治嗎?」

熊繼南說:「不難的。」

姚茜茜說:「真的?」

林果果說:「那就謝謝熊老了。」

熊繼南說:「我給你開三才湯,三才者,天地人,三葯組合,最能治元氣陰液兩傷,坐卧不安。另外再加牡蠣、龜板,牡蠣鎮靜安神,龜板養心,強化治療坐卧不安。」

方子立馬便弄好,熊繼南將方子遞給了姚茜茜。

方子內容:天門冬15克乾地黃15克人蔘9克牡蠣12克龜板12克。

姚茜茜看了方子,說:「方子好特別呀。」她顯然是在恭維老先生。

熊繼南說:「我的一位老祖宗是清代御醫,這個方子是他老人家自創的,曾治好過慈禧太后的鬱症。方子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姚茜茜說:「祖傳秘方呀!」

林果果說:「請問要吃多少副葯?」

熊繼南說:「先吃14副葯,即兩個療程。一天一副,早晚各吃一次。」

林果果說:「好的。」

姚茜茜說:「那吃了這14副葯后還要繼續吃嗎?」

熊繼南說:「一般來說,不要了。但如果好得不徹底的話,再來開一次葯,估計一定就沒問題了。」

姚茜茜這時遞過去一個信封,說:「熊老先生,這點酬勞,不成敬意,請收下。」信封裏面裝有2000元現金,姚茜茜準備的。

熊老先生手一擋,回絕了:「不需要不需要。」

推桑了幾個回合,見熊老先生確實不想收,姚茜茜只得按停止鍵。

熊繼南有心送客了,但姚茜茜卻沒有立即告辭的意思。原來,她早就想問熊繼南一個問題,只是怕辦不成正事,之前才沒有輕舉妄動。什麼問題呢?稍安勿躁,讓我慢慢道來。

姚茜茜對熊繼南說:「熊老,有個問題想冒昧地問你,不知你會不會見怪?」

熊繼南說:「你問吧,沒問題。」可能他心裏早料到了她會問什麼。

姚茜茜說:「我很奇怪,您老為何要出家?」

熊繼南早就想好了回答的內容,脫口而出:「為了別開滾滾紅塵,身心放鬆,有利於損壞零件的修復。」

姚茜茜說:「不能在家靜養嗎?」

熊繼南說:「談何容易!患者會陸續尋上門來的,我試過。」

姚茜茜說:「哦,是這樣。」

他們告別了熊老先生,出了東嶽宮。

此時,已是黃昏,荒蕪的工地本該顯得更加荒蕪,但在姚茜茜的眼裏,卻多了些生氣,雜草藤蔓,都在往茂盛里走。

林果果說:「茜茜呀,太感謝你了。」

姚茜茜說:「別講客氣啰。」

林果果說:「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姚茜茜說:「打聽到的。」

林果果說:「轉了很多彎子吧?」

姚茜茜說:「沒有,挺順利的。」她不想把其中的艱辛告訴他,因為那會誤導他的。

林果果問尋醫問葯的過程及熊繼南的相關情況,姚茜茜簡略地講了一下。

姚茜茜說:「我們到北京同仁堂清江連鎖店去抓藥,那裏的中藥最地道,還可以給代煎,自己煎,麻煩。」

林果果說:「你想得周到,聽你的。」

北京同仁堂是全國中藥行業著名的老字號。創建於1669年(清康熙八年),自1723年開始供奉御葯,歷經八代皇帝188年。在300多年的風雨歷程中,歷代同仁堂人始終恪守「炮製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的古訓,樹立「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的自律意識,造就了製藥過程中兢兢小心、精益求精的嚴細精神,其產品以「配方獨特、選料上乘、工藝精湛、療效顯著」而享譽海內外,產品行銷40多個國家和地區。北京同仁堂在全國許多城市開有連鎖店。北京同仁堂清江店就在洪家巷,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傳統建築,雕龍畫鳳,大門上的對聯就是「炮製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

抓好葯后,便等著代煎。代煎大約要一個小時。

林果果提出先去中天大酒店吃個飯再回來拿葯,姚茜茜說累了,不想去。林果果提出那就在街頭店子裏吃個飯,姚茜茜說你不怕地溝油呀,又否決了。

葯不到一個小時便代煎好了,有好大一袋。煎好的葯每副葯兩小袋,每袋250毫升,正好每天早晚各服一小袋。

林果果提出送姚茜茜回報社,她答應了。

回到辦公室后,林果果拿出一小袋還溫熱的葯倒進大瓷杯里,咕咚咕咚喝了。

辦公室配有冰箱與微波爐,葯收藏方便熱也方便。他將其餘的葯放進了冰箱。

想着姚茜茜對他的好,林果果眼眶便有些濕潤了。他的母親與父親一起打拚事業,從小給林果果的母愛不是太多,缺乏母愛的林果果獲得了來自姚茜茜的關愛,自然地覺得特別地珍貴。這個女人,不但有美麗的容貌,突出的才華,還這麼有愛心,能與她交往,真是上蒼對自己的厚愛。將來,將來,自己與姚茜茜有沒有將來,他不是很確定,但他追她的心,更加堅定了。人生苦短,得一紅顏知己足矣。自己有萬貫家財,對方沒有,但這又有什麼呢?她有比自己更珍貴的東西。她是天仙般的公主,而自己只是一俗人,不是她配不上自己,而是自己配不配得上她的問題。若是他知道了姚茜茜為他尋訪名醫費了那麼多周折,感動更會火箭一樣飆升。

這一夜,他意外地沒有梧桐樹,三更雨,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一覺醒來,便天大亮該起床跑步了。

他感到很神奇,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悄悄地向姚茜茜報喜。

姚茜茜也高興。

自從姚茜茜建議他早晨跑步后,他開始天天早晨跑步半小時。

過後,他每天早晚都按時從冰箱裏拿出一袋葯放到瓷杯里,在微波爐里熱一熱,按時服了。此後,天天都睡得如死豬一樣。最初幾天,他天天向姚茜茜報喜,日子長了,便覺得沒這個必要了。

兩個療程后停葯了,林果果起初還有些擔心反彈,過去多天後,他一樣睡得很香很香。他確認自己是從頑固失眠中解脫出來了。

不僅失眠消失了,死死糾纏他的坐卧不安也溜之大吉,他的世界又回復到清泉石上流。

功在三才湯?功在姚茜茜?功在跑步鍛煉?他思緒有點亂。

吳天保又來電話了,告訴劉平原,他又接到了一封匿名檢舉信,形式與內容與先前的檢舉信大致一樣,增加了包庇陳東西的內容,說是在陳東西駕摩托遊艇肇事撞出命案時,有意替他遮掩,把報道寫得輕描淡寫。他囑劉平原小心,並說信他又扣下了。劉平原再次表示感謝。之後,劉平原在心裏琢磨,這個匿名舉報者是誰呢?他想到了一個人,但還是不很確定。之前,他便想到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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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陳東西駕摩托遊艇衝浪撞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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