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模糊的夜
()「去***懺悔。」陳偉說到這裏，捂著胸喘了幾口。
石頭俯下身子，從地板上的玻璃渣子裏拾起一枚帶血的手指，還有着體溫。「來時，我想過把你的肉一片片剃下來。可當真正看到你把手指切下后，我還是忍不下這心的。其實全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你身後的孩子，她叫丫丫吧？」
陳偉點點頭，因汗濕l濡的頭髮緊貼在他的額頭上。
「丫丫很漂亮，九歲了吧？」
「十一歲，身子比較弱，顯小。」陳偉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道。
石頭把手指放在沙發上點點頭道：「是啊，十一歲，當年我姑姑比她大不了幾歲。」說到這裏，石頭閉了會眼。「可是有一天，她去河邊洗衣服，回來的路上卻被三個男人……」說到這裏，石頭沒有再說下去。
陳偉很平靜，又點了根煙，頭靠在沙發上，獃獃地望着天花板。「那是二十多年了吧，是我，強子，還有小么。是我們……是我們毀了那孩子啊……」
「強子小么是誰？」
「小么死了，是被車撞死了。強子，他姓王，王強。」
「王強，王強現在在哪裏？」
「強子在徐州，好像混得還不錯。」說到這裏陳偉咳嗽了幾聲。
「徐州，徐州哪裏？」
陳偉搖搖頭，「不知道住哪，沒去過，聽他說，好像有一家洗浴中心，叫什麼……三星。」
石頭想了會，問陳偉王強長什麼樣。在陳偉的描述中石頭知道了那王強就是踢暈姑姑的的人。石頭覺得沒有什麼可問了，看了眼老頭，老頭點點頭傳音道：「散了他的魂吧。」石頭明白了，正當石頭準備動手之際，突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是陳偉的電話，他看了眼石頭，「接吧。」石頭道。
陳偉艱難地側過身子，用沾血的右手拿起了電話：「喂，媽」，陳偉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我過兩天就帶丫丫回去看你……嗯，我這裏很好……丫丫也很好……你放心，我會回去的……媽，你以後要注意身體……媽，媽，我掛了……」，說到這裏，陳偉再也說不下去，他掛了電話，彎著腰抱着頭，雙肩顫抖低低抽泣著。
石頭看着陳偉，看着他身後的老婆和孩子，想着電話里哽咽的話語，心裏像是被什麼堵住似的，連呼吸都有點難受。老頭拍著石頭的肩膀，「孩子，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心底都有自己真正在意的東西。可是在現實中卻常常被遺忘或者自己根本不知道。等剝去外殼，那麼他還剩下什麼呢？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犯下的罪，那是原罪，他說不需要懺悔，那麼就讓他解脫吧。」
石頭拿出一支煙點上，然後反手遞給陳偉，「抽幾口吧。」
陳偉的臉sè因失血過多有些發青。他接過石頭的煙狠狠地抽了幾口，煙一下燃了半截，他把半截丟在地板上用腳踩了踩，深吸一口氣。「來吧。」
「好，我叫石頭……」
突然，陳偉的身體一抖，木訥地看着前方。在陳偉的身體里，流離在靈魂周圍的青sè絲線紛紛扎進陳偉地靈魂，那魂來不及躲避就被那些青絲穿透了進去。陳偉的靈與魂如雪花般消融消失。等陳偉的靈魂徹底消散時，石頭的青絲又聚成一束竄出身體，石頭髮現那束靈彷彿變大了些，好像又多了些sè彩。
「石頭，觀想魂道圖。」沒等那束靈返回石頭的身體里，耳邊就傳來了老頭喝聲。
石頭眼前畫面一閃，出現一片星空，這是魂道圖。
石頭不知道老頭為什麼要他觀想魂道圖，可當那束靈進入石頭的身體，想融入靈魂時。石頭彷彿進入了一個夢境，夢很朦朧，極其短暫，但卻接連不斷，沒有停頓。這種夢很奇怪，想是親身經歷，又像一個旁觀者。但如果去回憶其中某一段，出現的卻是星空，是魂道圖裏的星空。
過一個時辰，石頭醒了過來，房子裏只剩下陳偉和老頭。陳偉死了，他攤在沙發上，兩手耷拉着。
「他老婆孩子呢。」石頭問道。
「我控制着，在門外呢。」
「我怎麼了？」
「你先看下你的靈魂。」
石頭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壯大了些，對靈的控制也更加如臂使指。「這是……」
「你的靈汲取了陳偉的魂力，這魂力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靈魂中才有，它壯大了你的靈魂，但不免會帶來雜念，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陳偉的魂中念，是執念。所以我讓你觀想魂道圖免除執念的侵蝕。」
石頭想了下，「魂中念就是鬼，那麼說，在鬼身上也可以汲取到魂力？」
「當然，如果你遇見鬼的話，而且比在人身上提取魂力方便得多。不過魂力並不是越多越好。」
「為什麼？」石頭覺得魂力能壯大自己的靈魂，多了怎麼反而不好呢？
「魂力只是一種力量，如果把靈魂比作一個氣球，那麼魂力就是裏面的空氣。魂力越大，氣球就會越大。但只要輕輕一戳，它還是會爆掉。如果讓它任其脹大，到了一定壓力，它也會被自己脹i破。那麼如何讓這氣球更加堅固呢，讓它能承受更多的魂力呢？」
「那怎麼樣才能做到呢？」
老頭敲了一下石頭，「用老太婆傳給你的念靈訣。」
石頭明白了，看了看這間房子和躺着的陳偉，「我們走吧。」
老頭推著輪椅出了房門。陳偉的妻子坐在樓道口，現在將近凌晨一點，樓道里很安靜。「帶上她們吧。」石頭對着老頭說道。
四個人下了樓，在江邊的行人路上慢慢行走着。四周已沒有行人，遠處橋上的車輛不時穿梭著。石頭看着旁邊站着的丫丫，她梳着兩隻打着許多結的小辮子，花花綠綠的。她的眉很細彎彎地，畫過似的，只是微微蹙著沒有展開。他的皮膚有點黑，這像他爸爸。石頭輕輕拉起丫丫的手，丫丫的手心裏有用藍sè圓珠筆粗粗地勾畫的三個人，手拉着手，中間一個格外的小，像是她自己。石頭看着看着猛地把丫丫抱着胸前。江面上泛起了晨霧，水中破碎搖曳著的燈光漸漸在眼前迷離，就如遠處模糊的城市，模糊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