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Hello dbye

「這下有時間幫我幹活了吧，少年？」在公園的長椅上，黑貓扎進裝有泡芙的盒子裏用模糊的聲音詢問著。

「哈哈」坐在長椅上的少年大口喘息著，無間斷騎行120分鐘行程跨越72km，即使是體質優於常人的修浩也略感吃不消，「給別人亂指路的傢伙還有臉說這句話么？」

「稀奇呢，我還以為你早就切到了『鐵血』狀態了，沒想到不使用『鐵血的誓縛』的狀態下你的耐力也很不錯嘛。不過你不繼續用那種冰冷冷的語氣跟我說話了么？」舔乾淨嘴角的黑貓轉過頭去，帶着詭異的微笑看着有些疲憊的少年。

將冰凍飲料貼在額上，感受着寒氣從額前流入體內，冷卻著因為血脈噴張而過熱的大腦，修浩就這樣保持看不清表情的姿勢回答了黑貓的問題：「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永遠不會再動用那個能力……那種東西，最終只會……」

「哼，果然還只是沒有跨越過那道門檻的小鬼呢。不過，你的判斷也沒錯啦，跟我說話的時候不保持絕對冷靜的狀態的話，可是會瞬間就被我賣掉的哦……呵呵，誰叫咱是……」

「『魔王』么……」

「雖然你對於魔王的定義估計還不甚了解，但是魔王罪惡的本質無論哪個世界都是不變的。在謹慎這一點上你確實讓我心動不已啊，這種素質才是能在試煉中活下去的最基本要素，很多初賽者都是在付出了無數血的教訓后才明白這個至理的哦。」

「都說了，我不會……」

「你會的。」

「這不是猜測，也是不是要挾，而是事實。」

「我只是在訴說我從『命運的羈絆』中看到的『事實』罷了。」黑貓喝着利樂包中的牛nǎi，帶着高深莫測的笑容看着修浩這樣說道。

「意義不明。你想說你看到了我的未來么，那種東西……」

「未來？不對，我看到的東西可不是那麼不確定而又複雜的東西哦。」

黑貓的雙眼逐漸變形，變成了如同人眼的圓瞳，而那圓瞳中閃現著金sè的光芒，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所看到的只是你所能到達的世界罷了……」

「嘛，我也沒想到在secondfallsday之後居然還有人會有這種現象呢，不過既然系統寫好了劇本，那麼……」嘮嘮叨叨了一大堆讓修浩不解的廢話的黑貓，突然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講解，帶着驚愕的表情站了起來。

「這個反應是！」黑貓的尾巴瞬間立起，然後尾端在半空中巡遊數圈后突然折向了一個方向：「那邊！那邊有特異能力發動反應！」

不知道何時給自己的尾巴加裝了索敵雷達這種兇殘能力的的黑貓跑了幾步，轉頭看着依然癱坐在椅子上的修浩，有些惱火地喊道：「磨蹭個啥啊？再不快點對方估計就跑了！」

「與我無關，你自己早點找到，早點滾蛋。」面無表情地少年不急不慢地喝着冰咖啡。

「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天我可是偷跑出來的哦，如果你不跟上來幫忙的話……哼哼哼，想好怎麼解釋我消失的借口了么？」

黑髮的少年擠爆了手中的飲料，用冰冷而又可怕的眼神注視着完全不在意的賤格黑貓恐嚇道：「你這傢伙，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做成貓肉料理……」

「行啊，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做好本魔王委派給你的偉大任務哦，哥~哥~大人。」扭動着身軀jiān笑着的黑貓用散發着無限嘲諷的語調如此回答。

嘆氣著從長椅上站起的少年丟掉手中的咖啡，開始在腦中回憶起自己所會的所有肉類料理方法……

「喂，貓，到底是哪裏啊？」跟着黑貓在公園的樹林中穿行了數次之後，修浩已經徹底丟失了方向感，不耐煩地開口詢問。

然而少年的提問卻沒有獲得回答，因為，那隻煩人的黑貓早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消失地無影無蹤。

看着四周環繞的茂密林木，修浩再次嘆了口氣，將手上的外賣盒拎到肩上，辨認好太陽的方向，準備向著漸漸西下的太陽走去。

但是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了。

「初めての音はなんでしたか？（最初的聲音，是怎樣的呢？）」

「あなたの初めての音は…（屬於你的，那最初的聲音…）」

「ワタシにとってはこれがそう。（對我來說，就好像現在這樣。）」

「だから今うれしくて…（所以現在，我好高興…）」

「歌聲？」修浩驚疑地望着那茂密植物的另一邊，那甜美歌聲傳來的方向，在這種荒郊野嶺里怎麼會有人有閑情雅緻在唱歌呢？

抱着這樣的疑問，修浩分開了遮擋住視線的樹叢，看到了自己這輩子絕對不會忘記的景sè……

「初めての言葉はなんでしたか？（最初的語言，是怎樣的呢？）」

「あなたの初めての言葉…（屬於你的，那最初的話語…）」

「ワタシは言葉って言えない（對我而言，無法用言語表達）」

「だからこうしてうたっています…（所以現在，我只能歌唱…）」

「やがてriが過ぎ年が過ぎ（很快的，ri復一ri，年復一年）」

「世界がsèあせても（即使世界也已褪sè）」

「あなたがくれる燈りさえあれば（只要你給予的光芒不曾消失的話）」

「いつでもワタシはうたうから（無論何時我都會一直歌唱）」

那是在黃昏中的森林中歌唱的少女。

從林葉間漏過的夕陽餘暉靜靜地灑落在少女的身上，照亮了少女的臉龐，拂過了少女青sè的雙馬尾，那金紅sè的光芒如同一層金紗披掛在了少女身上，讓穿着寒酸黑sè連帽衫的少女意外地染上了一份聖潔的光輝。

少女閉着雙眼，神sè安詳而又專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多了一位不請自來的聽眾，甜美輕柔的聲音彷彿擁有一種奇特的魔力，與這個世界相互呼應互相共鳴，毫無阻礙地在這片森林中傳播著，滲入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樹葉、每一滴水滴——還有冰冷少年的心中。

少女繼續唱着，沒有注意到斜下的夕陽，沒有注意到空中飄落的樹葉，沒有注意到一旁少年分開樹叢時發出的聲響，只是將自己的心靈全部融入到了歌聲之中。

因為這首歌——

不是為了別人而唱的歌；

不是為了自己而唱的歌；

而是為了這個世界而唱的歌；

歌姬少女為她所摯愛的「世界」而歌唱的歌……

「空のsèも風のにおいも（天空的顏sè風的氣味）」

「海の深さもあなたの聲も（大海的深度你的聲音）」

「ワタシは知らないだけど歌を（我都無法知曉所以就只能歌唱）」

「歌をうたうただ聲をあげて（像這樣子唱着不斷奮力高歌）」

「なにかあなたに屆くのなら（如果能有些什麼傳達了給你的話）」

「何度でも何度だって（無論多少次不管多少次我也會唱歌）」

「かわらないわあのときのまま（一如往昔的就像那時候一樣）」

「ハジメテノオトのまま…（就像那最初的聲音一樣…）」

突如其來的鼓掌聲打斷了少女的歌唱，沉醉於歌唱的少女終於驚醒過來，像只膽小的小兔子般本能地向著樹林的yin影中縮去。然而當看清來人的面目的時候，少女卻鬆了口氣，小心地從yin影中走了出來，拍著胸口對少年說道：「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

修浩看了看自己剛才無意識鼓掌的雙手，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之處，向著少女低頭道歉道：「抱歉，太好聽，所以鼓掌了。」

「謝謝，還有，那個那個……」完全沒有預想到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遇上熟人，少女慌亂地絞着手指絞盡腦汁思考着怎麼接住話茬，然而最後只能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又一次見面了呢……」

「嗯，又見面了，世界確實很小。」

對談話萬分苦手的少女在反覆籌措詞句之後，最終放棄了接着話頭繼續說下去的想法，期期艾艾地擠出了一句：「那個……昨天的事，謝謝你了！」

隨後，少女非常正式地站直身體向著修浩做了個90°的鞠躬。

「不用道謝，我那時只是在自衛罷了，救你只是順手而已。而且，事後意外沒有追兵趕來，所以完全沒有問題。」

「不，如果不是你的話……」少女急忙直起身想向修浩解釋，但是半途卻覺得一陣暈眩，眼前一片漆黑，無力地向著地上倒去。

與預想中的堅硬地面不同，接住少女柔弱身體的是堅實的胸膛。

一點也不以為意的少年帶着一如往常的冷淡表情詢問著自己懷中的少女：「喂，沒事么？」

擁有青sè雙馬尾的少女看着抱着自己的冷酷少年，感受到眼下兩人的曖昧姿勢跟氣氛，臉上不可自制地冒出了紅霞。

「放開我！——沒事的，就是有點頭暈而已！」少女嘗試着用自己的雙手推開修浩的懷抱，然而無力的雙手卻連抬起都萬分困難。

「不要說謊。生病了么？臉sè發紅，體溫上升，四肢無力，心率過快，這個癥狀是……感冒？」

「不是，不是，我只是……」少女無力地靠在少年懷裏，羞於啟齒的眩暈原因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然而在少女猶豫着如何解釋的時候，一樣事物卻直接未經主人許可就越權解釋了一切的原因——

「咕~~~~~~~~~~~」

那是少女腹中響起的名為「飢餓」的雷鳴……

看着懷中少女因為不斷鳴響着的空腹而羞恥到淚眼朦朧的表情，修浩只是平靜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外賣盒。

「泡芙，吃么？」

毫不在意少女表情跟羞恥心的冷酷少年如是問道。

哎呀呀，這到底算不夠體貼，還是應該算太過體貼呢？

「啊嗚，好好吃，這是什麼？這個白sè的軟軟的油膏吃起來甜甜的，還有點牛nǎi的味道。嗯嗯，這麼好吃的東西還是第一次吃到！好感動，這是我今天吃到的唯一一樣不難吃的食物啊！」

「那叫做nǎi油，這種甜點叫做泡芙。」坐在公園長椅上，修浩喝着罐裝咖啡，看着身邊的黑衣少女一臉幸福地大口吃着泡芙，完全不顧自己嘴角沾滿了可疑的白sè污漬的天真形象，出人意料地耐心替少女解釋著，「第一次吃泡芙么？」

「原來這就是泡芙啊……」少女好奇地翻轉着查看自己手中的泡芙，用略帶着興奮與落寞的聲音敘述著：「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實物呢……無論是天空、大地、微風、樹林，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第一次見到呢。原本我以為我通過書本想像出的樣子已經夠漂亮了，但是，當我見到他們真正的樣子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錯了——這個世界遠比我想像的要更加jing彩，更加漂亮，遠遠超過了我的想像……」

少女說到這裏不由自主地輕笑了下：「我還真是笨呢，身為籠中之鳥的自己，再怎麼渴望天空，再怎麼想像天空的景sè，也永遠看不到雄鷹眼中天空的樣子啊……」

看着對着斜下的夕陽伸出手去觀察著自己指間中漏過的天空的少女，修浩對於少女那無處不流露出寂寞與憂傷的話語只是無言地啜飲着手中的咖啡，然後許久才緩緩吐出了一句：「泡芙，你都吃完吧……」

然後，少年捏扁了手中的空罐，站起身來離開了公園中的長椅。

「咦？你要走了么？」

修浩停住腳步，回過頭看着夕陽中落寞而又無助的黑衣少女，看着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希望自己留下的渴望神情，默然地點了點頭。

「那個……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么？」少女絞着手指，有些害羞地問道。

「修浩，史修浩」黑髮的少年思考了片刻如實回答道。

「謝謝你！無論是昨天救了我的事，還是今天請我吃泡芙的事，實在是萬分感謝！」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的少女最後還是選擇了正規正矩地90°鞠躬。

「感謝……不需要……」少年冰冷的語調中跳出的是更為無情的話語。

然而不知為什麼，少女卻又一次笑出聲來「修浩先生，雖然看上去冰冷冷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修浩先生其實是一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好人呢——只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吧？」

「善良的好人么……」修浩難得地露出了自嘲的微笑，沒想到滿身罪孽的自己居然也有被人稱作好人的一天呢。

「那麼，再見了，修浩先生。」

「嗯，再見。」

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她本來就不應該被牽扯進自己的世界裏來，不應該被卷進這個不知何時就會破滅的夢境中來；而自己也不該踏足進她的世界中去，不應該被她所背負的命運所動搖，所控制，所影響。

正如兩條交錯的軌跡一般，在交匯點的後方等待着的應該是永不相交的未來。

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啊！修浩你個混蛋！虧我辛苦找個半死，你居然偷懶在這裏泡妞！畜生啊！你這個萬惡的異教徒，必定將在去死去死團的怒火中接收正義的審判！」不和諧的聲音卻突然從修浩背後響起。

確切的說，是從黑衣少女的背後響起的，那隻惹人嫌的黑貓毛髮上沾滿了枯枝落葉出現在了黑衣少女的背後，嘴中不斷抱怨著自己搜索工作的無果以及少年背信棄義的偷懶行為。

修浩轉過身驚疑地看着向著少女走去的黑貓，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看向黑貓的時候腦中那根名為jing戒的神經在一瞬間繃緊。修浩繼續看着黑貓向自己兩人越走越近，心中的那份危機感卻是越來越強。

深信自己曾經培養出的直覺的少年，直接暗地裏繃緊了肌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近了，更近了，完全沒有意識到危機將近的少女一臉茫然地看着眼前這隻滿腹牢sāo的怪異黑貓向著自己走來，而不斷牢sāo著前進的黑貓也毫無任何異樣……

不，不對，自己感受到的危機感不是來自黑貓身上，而是黑貓身邊——黑貓身後那片略有扭曲的虛空之中！

終於意識到自己直覺疏漏之處的少年，立刻一個箭步向著少女衝去，同時項鏈上的鐵殼子彈也塞入了口中——「鐵血的誓縛！」

但是，太晚了，從黑貓背後虛空中浮現出的黑sè刀刃悄無聲息地斬下……

飛濺的鮮血染紅了這片秋ri的天空。

（節cāo神附身中好痛苦……我的節cāo，你快從我身上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