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3)

中秋(3)

「姐姐……」欄桿后那張夜色里有些迷離的雙眼,襯著一襲鮮麗的旗裝讓我看不清她的情緒,只試探著喊了喊。

「顏兒,你怎麼來了?今兒個皇父說允了你陪我說會子體己話,卻是也沒看到你人,還以為是唬弄我的呢!」

「姐姐這算是怎麼說話?妹妹不過是一時貪看月色就滯住了腳步,不想方才在御花園裏……」

她聞言垂下頭,道:「你都瞧見了?」

「是……!」我低頭,卻欲言又止,終還是開口道:「姐姐,躲不過的……讓人稱羨的家世,呵呵!」我牽起嘴角笑道:「我們都明白那其實是滿眼富貴的囚籠,嫁入皇子府,看似無限榮光,其實不過是走向了一圈更狹窄的囚籠。身為皇子福晉,原本就該容忍收房納妾這些天經地義之事。但求一人心,白不相離……姐姐,那原本就是奢望阿!何苦與自己過不去,背上那樣的名聲呢?既是姐姐對八爺有心,就該為他所爭取的而儘力阿……」

姐姐怔怔然望向我,目光卻多了一層慘淡,冷得勝過了清寒的月光。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竟是我這個來自現代社會,有着太多現代思想的人在勸說一個古代的女子妥協於封建的桎梏,我只能在心裏暗嘲自己的怯懦,但能如何呢?

她的追求與期盼是這個時代所不容的,她的真心與付出也是被時光的錯過而悖誤的。如此尖銳的性子,即便是風雨同舟亦會有太多矛盾吧。但如同胤的嫡妻,較之於姐姐來說便太過聰明與隱忍了,我幸有先知的那麼一丁點優越感,能說能做的,也只有告訴姐姐斂去那些鋒芒,儘可能的隱忍吧。

「顏兒……你我都是郭洛羅氏最尊貴地格格,家世無不讓人眼饞,但我們得了什麼?我只有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守望着那個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晨出暮歸。而你……興許蒙得皇上的幾許眷顧,要侍候在他身邊直至……」

我忙上去堵住她的嘴,「姐姐,這樣的話可玩笑不得,在八爺府時您還時時教我自保地道理,現在斷斷不可自暴自棄地說這些妄語!時日還長。安知將來不是一片坦途呢?姐姐還年輕,待有了子嗣,或許一切就不同了!」

「是啊……胤是要爭到最後的……不到最後,什麼都是未是可知呢!」姐姐唇邊勉強扯開一絲笑容,用手裏的絹子胡亂在我和她的臉上擦了幾把,「顏兒放心,我不會失了這份尊貴的!我們郭洛羅家,不是那麼軟的氣性!我也不會讓阿瑪失望的……只要有這嫡福晉的位置在,多張羅幾房側室妾室又如何!」

遠遠那頭的身影似等得有些不耐。不時向這裏張望過來,姐姐回眸看了看,問道:「方才御花園裏。沒有旁人瞧見麽?」

我篤定地搖搖頭:「姐姐放心……只我一個人而已。」

那鮮艷地一身旗裝終又成了寂寞地背影。裊娜向那顆冰冷地心小跑過去。我忽然想起良妃娘娘那倦淡地眸子。隱藏地心性。一次又一次委婉地請求。終是控制不住惻隱之心地冷聲而堅定道:「姐姐。鎖向金籠始兩全。而後隱忍方求自保。素顏與八爺不便說地話。未必不能同姐姐說;八爺一時琢磨不過來地理兒。姐姐未必琢磨不過來。方知成敗轉頭空!風雨同舟地話……素顏不必說姐姐也銘心刻骨吧。」於是轉身而走。

「顏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感覺到姐姐一道犀利地目光直直射在我背上。我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笑自己地多此一舉。並沒有人會因為你地一句話而作出改變。方知成敗轉頭空麽?不行至極端。不夢醒化月。如何才能方知空呢!於是搖搖頭:「不。素顏只是多嘴一句。姐姐若行至那一步時希望能記得素顏今日地話。若沒有那一日……姐姐就當素顏是說了個笑話吧!」

提步走遠。心裏卻依舊是忐忑地。及至雙手被面前地人握住。我勉強展開了笑靨。

「如何了?」

我搖搖頭:「沒事了。姐姐一向來氣性很高。方才不過一時不快而已。」

他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迷惑,似已在我的神情中捕捉到什麼,卻只是一閃而已。涌動着我所不知解的暗光。

「沒事了就好!」他沖我一笑。牽着我朝宮門外走去。

我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道:「誒……這是去哪裏?」

「明知故問的女人……真是有趣!」他也不看我。唇齒間卻低低嘲弄,彷彿很能自得其樂。

「你說什麼?」我撇了撇嘴,大是不以為然。

「我說……你今兒個不是得了賞可以陪八嫂團聚?明明能在八貝勒府安安穩穩歇上一宿,卻故意幾句話就支開了八嫂……我若連這個意思都不懂會不會太不解風情了?」

他的語氣里透著佯裝地戲謔,我忽地覺得臉上起熱來,面紅耳赤地爭道:「那是我怕妨礙姐姐和八貝勒相處……今晚,他們大概需要好好……好好相處的。」

素顏阿素顏……你是怎麼了?21世紀無限開放的現代社會穿回來的你,居然和一個三百年前無限保守的皇子說起這樣的話來也會不好意思外加吞吞吐吐?!我在心裏狠狠將自己鄙視了一番,於是強自鎮定地抬起頭來笑得一臉無辜,補充了一句非常非常多餘的話:「素顏大概還真是不解風情……聽不明白爺的意思呢……」

他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又用曖昧得讓人溺醉的氣息聲嗤笑道:「呵呵……聽不明白?沒關係……這樣地你,好像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一直被牽着地手忽而被他拉起,還未反應過來便覺腕上一涼,夜色下皓白的手腕上落下一隻冰體通透地翡翠鐲子,沒有任何繁複的雕飾紋路,卻看得出水頭上好,只在通透的玉體中有一線普通而平實的印記,似是積年的裂痕,仔細瞧才現那是渾然天成地一絲紋路。被清白的月光濯得更顯溫潤而澤,彷彿是天生就應合了我的手腕而生一般。

他的言語和舉動無一不過於的愛昵,甚至有些突然,畢竟……這還是在宮裏。我彎起唇角對他笑道:「真是稀奇了……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呢?」

他沉默。再次拉起我趁著換崗之時輕而易舉地便混出了宮門,一個呼哨便見一匹馬兒奔至他身側,我啞聲:「又……騎馬?」

他好笑的看着我。揶揄道:「怎麼?老十三教得,我就教不得?」話音未落,身子便騰空而起落在了馬鞍上,他也未待我是不是坐穩,便一拉韁繩,馬兒在夜晚地城道上「得得」地跑起來,風灌入我耳中,不是不害怕的,想起上一次騎馬的經歷。我心裏止不住地瑟瑟然,冷汗也涔然而起,胤似乎把我的膽怯看在眼裏。揚聲道:「顏兒……怕不怕?」

我想硬著頭皮說不怕,但極大地心魔唆使我不住地點頭,他將我摟得很緊,卻再次加大了甩鞭的力道。我驚得張口欲喊出聲來,他卻忽而偏頭埋上我的頸窩,冰冷的唇吻毫無預兆地封住我呼之欲出的尖叫,生生湮沒在喉間,化作一瞬停滯的低吟,纏繞起彼此唇舌間細微而敏銳地觸覺……這才懵然清醒的我已失去了怕的本能。偏頭看向他……濃密地睫羽微微闔動着,卻不曾睜開,彷彿是貪戀抑或沉溺與這個吻里,那樣的認真而持久……

下意識的抱緊他,閉上自己的眼帘,貪戀地索取……熾熱的氣息中是他獨有的霸道和兇悍,狠狠輾轉在我口裏,遊離的細微血腥味充斥着,彷彿互相撕咬和佔有的獸。誰都不肯退卻半分。

的確……在他面前,我總是這樣地容易屈軟和妥協,迷戀那種獨有的霸道,迷戀那種拒人千里的清冷,迷戀他只對我才變化萬千的眸光,迷戀他身上不再陌生的氣息……一不小心,便墜進了他細密織好的情網裏,只能繾綣,不得掙扎。

不大亦不陌生的四合院。安安靜靜。只有李衛一人上下侍候。回想起上一次來時,還從這個小院裏奪門而逃。妄想逃避那些既定的事實。而如今不同的房間,卻是整潔簡單,不繁瑣卻一應俱全。透過細心備好地床沿的羅紗,依稀可望見床上那枕鴛鴦戲水的枕頭,和並蒂蓮花的被衾……

此刻的我被抱在胤懷裏,從下馬起他一直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容不得我的不願,他似乎已經知道……只要是他執意的事情,無論有多荒誕不禁,我都會妥協於他。

「八嫂與八弟日日都好好相處,確是同枕背對而眠。你我似乎沒有那樣的福分,卻能心對心……顏兒,其實瞥眼看去那些名利爭執其實並不見得有多重要,今日淳在回府地路上問了我一句話……她問我,若是以我覬覦已久地權利與位置與你做交換,我會選擇哪一樣……我沒能答她,但也同時明了……沒有你,那樣的位置始終是孤絕難捱地,我唯你而已。」

他將我輕輕放在榻上,親手替我脫去了束縛我一日的花盆底兒,修長的手指攀上我無絲毫瑕色的足,恰到好處地揉捏著,釋盡我因始終穿不慣這樣的鞋而徒增的疲累酸疼……心裏有一刻柔軟得快要掉下淚來,鼻尖只是酸脹得難受,錯開他的眼眸攀至他頸后,細細解開那些一向困擾我的衣扣,極盡溫柔道:「……素顏還記得……要同你過日子呢!」

本來想要奉上兩更的,無奈的帛在咱爸爸嚴厲的批鬥下被勒令去睡覺……

於是,帛頂着鍋蓋來要各位親們的票票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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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祗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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